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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沉沦记】(1)

    作者:rasokukou

    2021年3月25日

    第一章

    登州城自古繁华,三面环海,汉武帝东巡时曾在此望海上仙山,故此地名曰

    蓬莱。府城北丹崖山巅蓬莱阁、登州海市并著于世,海港交通,物产丰饶,海内

    外往来客商具集于此,实乃繁华所在。

    时值大明朝万历三十七年,天下太平,河清海晏。这一日刚过完年不久,还

    在正月里,天气颇为寒冷。登州城南朝天门附近一间房屋内,赵禄寒望着窗外怔

    怔出神。

    这赵禄寒本贯登州府福山县人氏,表字亦坚,祖上也曾颇具资财,不过传到

    他这一代渐渐破败了。赵禄寒幼时发奋苦读,想在科场上博一个功名,不过时运

    不济,连考数十年都是科场失利,到今年已是年近五十,还是一个老童生。父母

    早已亡故,老妻十年前也已撒手人寰,只留下了一个幼女,名叫赵守贞,今年已

    是十八岁了。

    赵禄寒这些年来都是忙于读书科举,并无一技傍身,平日只靠女儿替人缝补

    度日,眼下自己年纪渐老,女儿也已经长大,用钱的地方越来越多,日子越发艰

    难起来。上一科院试发榜,又是榜上无名,自知科举这条路算是断了,也就绝了

    求功名的心思,又自觉无颜面对福山邻里,就索性变卖了祖产,与女儿搬到了府

    城居住,想在登州城里谋个出路。

    到现在搬来此地已数月了,眼下刚刚过完了年,又花去了不少银钱,手里所

    剩无几,过段时间又有一件大事需要用钱,心里很不痛快,眼望着窗外出神,心

    里盘算着要如何筹钱,不由叹了一口气。

    「爹,怎么了?不舒服吗?」

    声音从胯下传来,赵禄寒回过神,低头看了看女儿,赵守贞满面桃红,云鬓

    微散,衣衫半裸,两个白脂玉兔露在外面,粉色桃尖微颤,正跪在他两腿间舔吸

    roubang,听见父亲叹气,便抬头看了看父亲,两手兀自握着roubang上下捋动。

    赵禄寒老妻早丧,又无钱去勾栏瓦舍去找那曲中女子作乐,自是yuhuo难耐,

    竟与亲生女儿勾搭成jian,至今已有三四年了。起先赵守贞抵死不从,吃不过打只

    得顺从,这几年年岁渐大,也慢慢体会到其中兴味,虽然内心仍颇以父女luanlun为

    耻,但面对老父求欢时也就半推半就了。

    赵禄寒看了一眼女儿,伸手按住她的头,让她继续服侍,只觉女儿香舌刮蹭

    着guitou棱子,两只玉手揉捏着春袋,通身舒泰,心中烦恼也就去了一小半。

    一手按着女儿头顶,另一只手却往下摸索,捏住了软绵绵的胸脯,一轻一重

    的把玩,手指头揉捏这鸡头软rou,说道:「也没什么事,趁着时候尚早,一会儿

    我去街面上看看,你在家好生安歇。」

    赵守贞知道父亲是要去街面上给人写书信赚几个钱,赵禄寒这些年被科场耽

    搁,一无所长,只有写字书法颇为不俗,平日里以代写文书为生。年前写了不少

    对联家信,得了几个钱,但年后这几日家家忙碌,天气也愈渐寒冷,街面上行人

    不多,接连两日都是空手而还。

    赵守贞口中含着guntangroubang,含糊道:「父亲也莫要着急,前几日马干娘送来

    几件衣裳缝补,忙碌了几日,下午差不多便能缝制完了,晚间给她送过去,少不

    了得个几分银子。外面天气寒冷,父亲不要在外耽的太晚。」

    赵禄寒应了一声,只觉女儿说话时牙齿碰撞,打在guitou上麻麻痒痒,兴致渐

    浓,便拔出roubang,猛地伸手将女儿拉倒床上。

    「啊……」

    赵守贞轻声惊叫一声,赵禄寒却是不管,只顾嘴巴舔弄着颤巍巍的椒乳,一

    只手却在女儿下体抠弄。

    赵守贞鼻尖微微冒汗,忍不住轻吟出声,渐觉情浓,两只腿不自觉的便抬起

    夹住了父亲。

    赵禄寒对着雪白的rufang又亲又咬,舔弄了一阵,只弄得那只雪白椒乳上满是

    口水牙印,这才作罢。又抬起女儿雪白双腿,吐了一口口水,用手抹在guitou上,

    分身对准玉蛤,磨了几下便慢慢顶了进去。

    「啊……啊……」

    赵禄寒虽年近五十,但那活儿颇大,这一杆到底,直达花心,赵守贞只觉下

    体酸胀,guntang的一根roubang一下一下来回戳弄,竟几乎下下够的到花心,顶到美处,

    不仅腰肢扭动,浪叫出声。

    赵禄寒戳弄了几十下,瞥见女儿光腿叠在自己胸前,两只金莲随着自己上下

    cao弄来回抖动,便一手抓过来把玩。

    赵守贞裹的是扬州小脚,脚面纤细,盈盈不过三四寸长短,穿着白罗袜,外

    面套着一双半旧的绣花鞋,捏在手中把玩近乎柔弱无骨。

    赵家家无余财,赵守贞这双绣鞋已穿了多年,赵禄寒将金莲捧在脸前

    ,拿鼻

    子没头没脑的乱嗅,但觉丝丝异味,沁人心脾,颇觉助兴,roubang更是大了一圈。

    赵守贞吃羞,把脚往后一缩,却被赵禄寒牢牢抓住动弹不得。伸出舌头来回

    舔弄着脚腕的螺丝骨,只觉入口滑腻,牙齿轻轻咬松布袜,淡淡的咸味配合着少

    女玉足特有的气味,让赵禄寒心神俱醉。

    明代妇女缠足之风颇盛,虽不如清代时普及,但从士族到民间均以缠足为雅,

    大部分诗书世家女郎大多都从七八岁起就缠足,农家女却是不缠足的,因为要砍

    柴种地,缠足不便劳作,这缠足也成了不事生产的富贵象征。

    而缠足又以扬州小脚为佳,扬州小脚大拇指是不拗断的,虽稍显大一些,但

    胜在纤细,行房时即便浑身赤裸,这金莲绣鞋却是不脱,富贵之家多在绣鞋上做

    文章,用料做工各具花样,极尽华美,甚至还有用绣鞋斟酒来饮,这叫做「莲杯」,

    乃是明代士族中一风雅之事,赵禄寒就颇好此道。

    赵守贞却对一双金莲被舔弄颇觉羞耻,只是拿手捂着眼睛不敢观瞧。

    此时赵禄寒渐觉女儿身体火热,每棒下去必溅出花液,愈发卖力,道:「乖

    女儿……美不美……?」

    赵守贞却闭眼不答,双颊红透,虽觉得极美,却总觉得碍于人伦,不好答话,

    但喉中却是一声接一声的轻吟。

    「嗯……嗯……」

    「乖女儿,你叫一声爹来听。」

    赵守贞妙目微睁,双眼如水一般,乜了父亲一眼,感受到下体火热,娇躯周

    身酥软,腻着声道:「爹……爹……啊……」

    赵禄寒听见女儿这么叫,禁忌luanlun的刺激感登时涌上,更是如有神助,两手

    撒开金莲,扶正女儿玉面,一口便含住了朱唇。

    「唔……」

    舌头顶开贝齿,四下一扫,便寻到了香舌,丁香暗渡,香津四流,更觉美味

    异常。

    抽弄了百余下,赵禄寒再也忍不住,虽行luanlun之事,却也不敢射在体内,忽

    的将roubang抽出,对准了女儿的脸,「噗噗」一阵,将白花花guntang的jingye喷了一脸,

    然后顺势顶入她的口中。

    roubang一离玉蛤,赵守贞便用手自己抠入roudong,此时被这guntang的jingye当面一淋,

    花汁四溢,浑身一下一下的颤抖,跟着就xiele身子。

    赵禄寒待女儿用口给自己清理完了roubang,伸手拿过了床前的一方汗巾,给女

    儿上下擦拭,又少不了一番爱抚。

    事后,二人休息了一阵,说过一会子话,赵禄寒看看天色已快近午时,便起

    身下床,穿了一件破夹袄,又从厨下收了几件果饼待午时充饥,并笔墨纸砚一起,

    包了一个小包袱,夹在腋下,跟女儿告别了一声,便推门外出。

    方一推门,便觉一阵冷风扑面,浑身就打了一个激灵。

    赵家在城南典了一间房子,从家中出门,沿着路往东北走,过了养济院,预

    备仓,道路往左边就是十王庙,供奉着十殿阎罗。此处距离县衙不远,算是城中

    热闹之地,庙口有一片空场,多有贩卖果蔬茶点的小贩聚集在此。

    赵禄寒自有桌椅寄存在庙中,托庙祝代为保管,平日里他都是在空场中支一

    字摊给人代写书信。

    来到庙前,赵禄寒正待进去取桌椅物件,却听身后有人叫到:「亦坚兄?」

    赵禄寒回头一看,见那人方脸阔鼻,跟自己年纪相仿,也是约四十余岁,却

    是认得,不禁喜道:「可愚兄,怎的是你!」

    原来这人名叫胡从智,字可愚,多年前和赵禄寒曾一同进学,两人兴味相投,

    颇聊得来,后来胡从智县试不第,连童生也没考上,也不耐烦来年再考,自谋他

    业,往来外乡做营生去了,至今已有数年未见。

    胡从智做了一揖,紧走两步拉住赵禄寒的手,喜道:「奇遇,奇遇。亦坚真

    的是你,我从后面瞧着像,起先还没敢认,你何时来到登州城了,我却不知,近

    来一切可好?」

    赵禄寒搬来登州数月,终日为生活所困,没什么能说话的朋友,眼下遇到故

    交,自也是满心欢喜,道:「也是刚到这不过数月,去年院试放榜,又是榜上无

    名,眼下也绝了这科场的念头了,到这府城来,看看能否寻个出路。」

    胡从智拉着赵禄寒的手,道:「可喜又相遇了,这酒是一定要吃的了,走,

    走,咱们一会边吃边叙叙旧。」

    赵禄寒见十王庙前行人寥寥无几,知今日生意一如前日,便欣然应允,二人

    携手便奔城北走去。

    一路话别离旧情,说说笑笑便来到一间酒楼门前,赵禄寒抬眼一看,见匾额

    上写的是「望仙楼」三字,心下便有些踌躇。

    这望仙楼是登州城一名楼,地近海滨,菜肴雅致自不用说,楼高三层,在最

    上一层

    可往北看海,故名望仙。在这里一餐饭往往花费许多,平日里都是富绅阔

    少在此饮酒作乐,赵禄寒囊中羞涩,便停步站在门口不前。

    胡从智与他谈论一路,知赵禄寒近来时运不济,便道:「亦坚,这一餐是我

    请,今日是我撞见拉你吃饭,待明后日你若方便,我便过府拜会,咱们自在家中

    小酌。」

    赵禄寒也不是迂腐之辈,听了胡从智这么说,便笑道:「那可要可愚兄破费

    了,实不相瞒,近几日腹内油水空空,早想大餐一顿了。」

    二人相视一笑,便携手进了望仙楼。

    迈步进门,四下一看,这望仙楼内果然雅致,店内食客均是锦衣胡裘,想来

    都是富贵人家,便是跑堂店家,也是衣衫整齐精神抖擞。

    此时已近正午,正值饭时,店内熙熙攘攘,人头攒动。二人正待寻找空处落

    座,却听食客中有人叫道:「哪里来的穷酸,走路也不带眼睛,瞧不见这是什么

    地方么,就只管拿头往里来撞。」

    声音颇有些阴阳怪气,此言一出,店里众人便都往赵禄寒二人看来。

    说话这人坐在店内正中,此人二十来岁,衣衫华贵,虽正月里气候寒冷,却

    装模作样的拿着一把洒金川扇打开摇晃,样貌还算俊秀,只是满脸飞扬跋扈之色,

    乜着眼瞧着赵、胡二人。

    赵禄寒身穿破夹袄,上面多是补丁,与店内人确是格格不入,但他累年科场

    失利,生活窘迫,胸中正郁闷非凡,此时听了这讥讽之言,登时大怒。

    正要发作,却见胡从智朝那人连连作揖,道:「原来是三公子,一向少见,

    一向少见。」

    附耳悄声对赵禄寒道:「此人乃是登州一纨绔,家财万贯,姓虞名希尧,表

    字子高,亦坚莫要招惹于他。」

    那虞希尧歪着头看了一眼胡从智,笑道:「原来是你,往日拉我入你那什么

    劳什子教,我却没搭理,眼下竟愈发不长进了,想骗这老穷酸入教么,你这劳什

    子罗教倒也真像是个箩筐,什么东西都好往里装。」惹得店内众人大笑。

    原来胡从智乃是罗教教徒,罗教嘉靖年间由老祖罗梦鸿所创,信仰真空家乡

    无生老母,在山东福建等地颇为兴盛,胡从智曾想拉拢虞希尧这般富户入教,虞

    希尧却毫无兴趣,今日偶然碰到故知赵禄寒,便想与他谈论一番引他入教。

    此时被虞希尧叫破,满脸尴尬,连连赔笑,便拉着赵禄寒往外退去。

    虞希尧见二人往外走,便笑道:「也罢,进来转一圈倒也有一般好处,这沾

    了一身人气回去,街上土狗恶犬也知道这是个人了,自不敢轻易下口。」

    有人想讨好虞公子,见虞希尧作弄人,便凑趣道:「只是这般回去被认不出

    来,少了同伴,岂不可怜?」

    众人又是一团大笑。

    赵禄寒本被胡从智拉扯着往外走,听了这番话,怒火中烧,心道:「这厮欺

    人太甚,管他什么鱼三公子、虾二公子,今天这饭还就在此吃定了。」

    一摸口袋,尚有几钱银子,便拉着胡从智回头进店,也不听他苦劝。

    虞希尧轻摇折扇,笑吟吟的看着赵禄寒反身进店,他平时作威作福惯了,今

    日聚众饮酒,心情颇佳,就有心拿这穷酸取乐,见赵禄寒寻到一空桌正待过去落

    座,把折扇合起一挥,朝那边一指,身旁便有一人笑着站起快步过去抢先落座,

    占了那空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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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连寻了三桌,都被人抢先占下,店内众人都是连声哄笑,都要瞧虞公子如

    何作弄人,虞希尧自顾同旁人饮酒,故意大声谈笑,更显得赵禄寒尴尬。

    赵禄寒初时只凭胸中一股怒气,没头没脑的便进来,现在被人作弄,站在店

    内尴尬异常,不知如何收场,又连累了胡从智,心中大悔,愈发恼恨起虞希尧来。

    正没奈何处,只听店内一角传来一清脆声音道:「二位先生,如不嫌弃,过

    来一同落座吧。」

    声音清脆悦耳,十分动听。众人心中都是微微一惊,此时邀二人同坐,便是

    得罪了虞三公子,待看清声音传处,都是目瞪口呆。

    只见店内一角处一桌坐着二人,具是年轻俊俏的少年公子,尤其是说话那人,

    着一件蓝色软烟罗圆领袍,身材纤细,皮肤白皙,唇若丹朱,俨然贵侯王孙。

    众人无不意夺神摇,自惭形秽,均想:「什么宋玉潘安,卫阶周郎,比起此

    人来只怕都遥遥不及。」

    赵禄寒正自窘迫,见有人邀请,自是万分愿意,当下便向那蓝衣公子告了一

    声罪,同胡从智一同落座,只见桌上放着几碟点心,一张棋盘,原来二人正在对

    弈。

    蓝衣公子待二人落座,便撤去棋盘,吩咐店家重上了一壶茶,又点了一碟糟

    鹅胗掌,一碟笋丝,一尾酒糟鲥鱼,一碟十香瓜茄,又要了一壶金华酒。须臾店

    家送上菜来,果然精致,色味双全。

    赵禄寒向蓝衣公子做了一作揖,道:「多谢公子盛情,使我二人免于尴尬。

    在下赵禄寒,表字亦坚,这位是吾兄胡从智胡可愚,敢问二位公子高姓大名?」

    蓝衣公子略一沉吟,道:「在下李纯,字可笑,这个是小仆李梅。相逢偶遇,

    把酒言欢,何须言谢,只是好教赵兄胡兄得知,世间也并非尽是狗眼看人之辈。」

    这话讥讽虞希尧,若在平时,似虞希尧这般无理也要欺人之辈,早就暴跳如

    雷,呼唤恶奴去殴打了。只是眼见李纯这俊俏王孙,竟神魂颠倒,心神摇曳,对

    讥讽之语充耳不闻。

    店内众人也都目不转睛瞧着那四人,心里都酸溜溜的,暗道明珠暗投,一朵

    鲜花插到了牛粪上。

    晚明风气开放,官宦富商不但广纳美妾,更喜欢蓄养娈童,男风颇盛。富家

    公子大多有龙阳之好,喜欢涂脂抹粉,结交美貌少年,光明正大地调风弄月。民

    间不以为耻,反引为风流韵事,津津乐道。

    眼见得四人交谈对饮,虞希尧心里不是滋味,暗恨自己先前没往那边留意,

    竟漏看了店内还有这一个美少年,否则早就过去结交了。见李纯替赵禄寒二人化

    解尴尬,心头不快,只顾低头吃酒。店内众人与赵禄寒本无仇怨,只是不想得罪

    虞公子,此时虞希尧偃旗息鼓,也自都不再管闲事了。

    四人对饮了几杯,赵禄寒心中不快,却是酒到杯干。小声问胡从智道:「那

    个什么虞公子是何许人也,无故欺人,如此猖狂。」

    胡从智也悄声道:「此人是本地一出了名的纨绔,家财万贯,平日花天酒地,

    走马斗鸡,这无故欺人之事倒也没少做。上一科院试放榜,此人居然也榜上有名,

    中了秀才生员,想来应该是在学问之外花了不少钱财,做了不少功夫。眼下有了

    生员功名,在府学进学,却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只结交一干纨绔终日花天酒

    地。听人说近来虞府还向薛家去提亲,不知结果,若真成了,那才真叫明珠暗投

    呢。」

    听胡从智这番话,李梅便瞧向李纯,李纯妙目精光一闪,眉头微促。

    赵禄寒叹道:「哼,这般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竟也能得中生员,实是可叹。

    这薛家又是什么样的人家?」

    胡从智道:「也是本地富绅,那薛府的薛公,乃是壬午科进士,点了翰林院

    翰林,任工部给事,放过一任乡试考官,因不喜阿附权贵,辞官回乡,专心做学

    问。这薛翰林在山东士林中颇有名气,家中奴仆万千,良田万顷,富贵非凡。只

    可惜薛家人丁不旺,薛翰林前几年过世,膝下却没有男丁,只留下一个幼女,那

    薛小姐年方十八,得老翰林千恩万宠,琴棋书画具佳,不输男儿。只是听说自幼

    骄纵使性,提亲的踏破了门槛,却也难入她法眼,竟要自择夫婿,那虞公子跟薛

    家提亲,我看未必能成。」

    李梅忽然用手把桌子一拍,喝道:「你们俩好好说话吃酒,又说起别人家小

    姐有的没的做什么!」

    赵、胡二人具是一惊。

    李纯皱了皱眉,对李梅道:「休得无礼。」

    顿了一顿,又冲二人微笑道:「二位先生似也是读书人?仙乡何处,妻儿可

    在此间?」

    赵禄寒拱了拱手,道:「我二人本贯登州府福山县人氏,说来惭愧,在下考

    场蹉跎,接连失利,虚度四十余年,却只是一个童生而已。拙荆早丧,只余下一

    女,眼下在亦在城中。」

    李纯点了点头,浅浅的斟了一杯,道:「我闻亦坚兄言谈不凡,胸有才学,

    何妨下科再考,或许能高中。」

    赵禄寒道:「一把年纪老童生,又考什么了,自上一科落榜,便已绝了科场

    争雄的心思了。」

    几人又喝了一阵子,金华酒本不甚烈,但赵禄寒考了数十年,青春虚度,胸

    中抑郁,就有些不胜酒力,酒入愁肠,便把这满腹委屈倾诉出来,胡从智和李纯

    都劝勉了一阵。

    赵禄寒喝了一杯,借着酒力,道:「我考了数十年,自认八股制艺也还算尚

    可,翻看那些时文集子,与我比似也未强多少,只可恨阅卷官有眼无珠,又可叹

    八股禁锢天下士子,让天下士人只知死读书,更有甚者,都到中了生员,却只知

    八股程文,至于什么唐诗宋词一概不读,问及李太白、杜工部,更是瞠目,不知

    是何许人,这等腐儒也能得中生员,岂不可笑!天下有才之士被科考所误着不知

    有多少,青春虚度,到头来

    悔之晚矣!」

    这话声音说的略大,引得店内众人纷纷侧目,胡从智拉了拉他衣襟,悄声道:

    「莫要狂言,咱们只管吃酒。」

    李梅白眼一翻,正待讥讽,李纯却拊掌高声道:「说得好!闻此言便知亦坚

    兄眼界高远,想这八股文乃是太祖所制,行文严苛,嘉靖之后更是每出考题尽皆

    为无理搭,从四书五经中截取只言片语拼凑成题,却要考生代圣人立言,如此岂

    非反歪曲圣人本意?」

    这话正中赵禄寒胸怀,登生知己之感,忙举杯敬了李纯。

    耳听得李纯那边叽叽喳喳,虞希尧坐在这里好不难受,听到李纯赞叹赵禄寒

    那穷酸,更是妒火中烧,待要发作,但只拿眼乜着李纯明眸皓齿的模样,满腔怒

    火竟自烟消云散,只是馋极了那美少年,心如千万只猫爪在挠一般,心痒难耐,

    当下便满斟一杯,朝李纯那一桌走去。

    来到李纯等人桌前,虞希尧满面堆笑,道:「在下虞希尧,表字子高,敬李

    公子一杯,还请李公子到那边落座,一同饮酒如何?」

    李纯却理也不理,只顾同赵禄寒、胡从智等说话,谈一些八股时文之弊。李

    纯向赵禄寒请教时文,赵禄寒便把上一科院试做的那篇背诵了出来。

    虞希尧端着酒杯站在那无人搭理,好不尴尬,他自幼娇生惯养,得父兄宠爱,

    平素一呼百应,什么时候这样被人无视过,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心中怒火中烧,

    却不曾想他适才作弄旁人时旁人感受如何。

    耳听得赵禄寒背诵了一篇五百余字的八股,虞希尧冷笑连连。

    胡从智说他不学无术,确是冤枉了他。虞希尧得父亲骄宠疼爱,自幼延请名

    师授课,人又是极聪明的,只不过心猿意马,对书法绘画,吹拉弹唱,投壶行令,

    走马斗鸡等事均是一点即通,读书就有些懈怠。但得名师指点,传授了八股心得,

    制艺虽不甚佳,但比之寒门苦读的赵禄寒却要强上一些。

    待赵禄寒一篇背诵完毕,虞希尧便冷笑道:「此文做的狗屁不通,却也在此

    狂妄自尊,诽谤圣贤,自己不学无术,不怪自己制艺不精,反倒怪起八股时文来,

    当自己是提学宗师么?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赵禄寒一生蹉跎科场,本自抑郁,闻此言登时满面涨红,双手颤抖,气的说

    不出话来。

    李纯扬眉道:「你说他制艺不精,难道阁下便才高八斗了?」

    虞希尧见李纯跟自己说话,连忙笑道:「才高八斗算不上,但要胜过乡野穷

    酸,自是绰绰有余。李兄若不信,就请到我那一桌,咱们相互切磋一番。」

    李纯道:「虞公子休要故做谦虚,装模作样,你既自认才学,我与你赌一赌,

    你敢不敢?」

    虞希尧看着赵禄寒,冷笑道:「赌八股吗?好啊。」

    李纯适才听了赵禄寒背诵的制艺,知问题所在,这老童生在乡间闭门苦读,

    无人指点,于八股文的应试技巧一无所知,而且心中厌恶八股束缚,作起文来尽

    情挥洒,却不知愈是这样,考官愈是不喜。整个登州府院试各县童生过千,每人

    三篇八股文,数量繁多,阅卷官阅起来极为吃力,往往只看破题承题便定下是否

    录取,赵禄寒不在破题上下功夫,先声夺目,自然不易取中。

    但当着虞希尧面说赵禄寒作文不佳,却也是不肯,有心要夺虞希尧面子,便

    道:「我们适才正说八股束缚思维,如何又要赌文?听闻虞公子琴棋书画尽皆精

    通,我就与你赌棋,如何?」

    虞希尧点头道:「赌棋亦可,只是没有彩头确实无趣。」

    李纯眉头一皱,不悦道:「你要赌什么彩头?」

    虞希尧涎着脸道:「我若赢了,你便随我回府,我在家中设一小宴,咱们切

    磋诗书棋艺。」

    「放肆!」旁边小仆李梅听了顿时火冒三丈,怒喝道:「岂有此理!公子,

    咱们不和他赌,看他能怎的!」

    不料李纯却点头了点头道:「好,就是如此。」

    李梅睁大眼睛瞪着李纯,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公子!」

    李纯却是摆摆手,拿眼睛瞟向虞希尧:「你赢了我随你回府,我若赢了么……」

    顿了一顿,瞧见虞希尧手中拿的洒金川扇,便道:「我若赢了,你把这扇儿

    抵给我,从此以后但见此扇,需听从号令,不得有违。」

    虞希尧折扇一扬,「刷」的一下打开,只见扇面中岗陵逶迤,草木蒙茸,显

    是名家所作。

    虞希尧笑道:「李公子却也识货,此扇为华亭董玄宰所画,价值不菲,李公

    子如若喜欢,送给你又有何妨?若说听从号令,嘿嘿,待公子随我回府,到时要

    我听从号令又有何难?」说话间便露出猥亵笑容。

    董玄宰便是董其昌,此人书画双绝,海内

    文宗,曾任东宫太子的讲师,在士

    林中极为有名,他的书画往往千金难求,是以店内众人听说是董其昌的扇面,都

    是「哦」的一声,心中都十分羡慕。

    李纯见虞希尧笑的恶心,心中厌恶,眉头微促,撤去了桌上酒菜,把刚刚收

    起来的棋盘又摆了出来。

    虞希尧合上折扇,指着赵禄寒道:「与公子赌棋可以,但我瞧见这穷酸心中

    讨厌得紧,我偏要再赌一轮八股。」

    赵禄寒大怒,便要答应。

    正待此时,只听有人迈步进店,高声笑道:「子高兄要赌八股?那我来的正

    巧了,我来同你赌如何?」

    众人一齐朝那人望去,只见来人穿一件缎面鹤氅,体型颀长,清新俊逸,仪

    表堂堂,身后跟着着几个小奚奴,正大笑着朝这边走来。

    虞希尧见是此人,面带不愉,心中厌恶,冷冷道:「哪都有你,真是令人不

    快,明章兄今天又跑这里来凑热闹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