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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马匹便迎风缓慢小跑起来,绕了一圈,而后又“嗒嗒”的跑到少年跟前停下。 “好孩子!”金色阳光披泻下来,马背上的少女高兴地笑开了,用手轻拍马脖子赞许道。果然是好马,四蹄如踏风而行,平稳又灵活,万金难换。双手轻扯着马鬃调整方向,夜融雪神采飞扬,大声笑道:“宝宝,这可是你允了我的!往后它便是我夜融雪的狮子骢!” 少年从惊吓中才松一口气平静来,停了她的话又气得小脸一片通红,握拳辩驳道:“我叫承宁!你若再唤我宝宝,我就、我就……” 挑了挑眉,夜融雪痞痞地打断他:“你就怎么样?可爱的承宁宝宝要打我?” 话音刚落,两带刀护卫又义愤填膺地大吼。 “大胆!”“放肆!” “你们俩能不能换点别的说说?”她皱眉,这小鬼到底是什么来头啊,看架势倒像是个大主儿。 两人的脸唰的黑了,却也不敢再说,因为他们看得出来主子对这女子的态度很特别。可心中也疑惑着,这夜姑娘极美,行为言语也不似深闺小姐,不仅毫不费力地驯了烈马,起名“狮子骢”,还说出“志在千里”那等豪迈之言;嬉闹起来却又没大没小,娇蛮可人…… 逗弄了一番,见光景已晚,夜融雪同承宁道了别后就匆匆策马离去。她的背影渐行渐远,只余马后空空扬尘。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么,夜融雪? 承宁理了理衣衫,神色平淡地吩咐道:“回去吧。” 朱家庄夜融雪在路上易了容方赶回朱家庄,刚下马,就见香墨和另一个不认识的丫环在大门口候着。丫环见了她便上前来福身说:“太太请姑娘到福熙院去,姑娘且随迎愿去吧。”这丫环名迎愿,约莫二十岁的样子,着青缎掐牙背心,蓝染双摺裙,眉目清秀,稳重得体,一个人来传话,必是朱夫人主房里的一等丫环,说不定还是岳玄宗的人。 正思索着,迎愿狐疑地看她:“夜姑娘?” 夜融雪笑道:“麻烦jiejie带路了!”香墨跟在后,三人便入了朱夫人岳柔住的的院子——福熙院。 前面提过,岳柔二十二年前嫁给朱承英做正室,育有两女一男,代表岳玄宗和朱家的势力联合,朱家老爷便是再有胆子也不敢讨小妾了。而岳柔也把朱家内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在朱家颇有威望,连叔伯兄弟们也要敬她几分。 房门外錾铜钩上悬着深红撒花软帘,东窗下漆木小几旁有一贵妃榻,一中年妇人靠着千锁锦靠背倚在榻上,此人便是岳柔。虽不是如何的娇艳美人,容貌却也秀丽圆润,气质出众。头发绾成简洁大方的半月髻,髻上饰一镶绿宝石的雕花银梳篦,再簪一根明珠金钗,耳上戴玛瑙坠子,手上戴翠绿的玉跳脱,身上穿秋板兔毛对领昭君套,石青刻丝裙,温婉端庄,又不失当家主母风度。 岳柔坐着既不接茶也不抬头,只慢慢地问道:“怎么还不请姑娘进来?”一面说,一面由小丫头伺候揉肩捶背,只见迎愿同夜融雪、香墨在地下立着,这才忙欲起身,尤未起身时便春风满面地问候,而后又嗔怪迎愿怎的不早些报,让小丫头散了去。 夜融雪面带微笑万福,问夫人安,不急不躁,内心对岳柔也有了一点认识。岳柔不知道她是易了容的,招她在一旁坐下请茶,方笑道:“平日里只听我家老爷赞许碧霄公子是如何人物,今见了姑娘,方才知道世人所言不虚了!”夜融雪谢过,她又道:“颜儿同我说夜公子是她的救命恩人,又说和姑娘你情同亲姐妹,姑娘就在庄里多留些时日吧?” “夫人见笑了,二小姐秀外慧中,待我兄妹俩也好,怎好意思再叨扰?何况我们也是时候离开襄州城了。”她也笑着回道。若只是留下来“游玩”,朱家主母怎么会亲自找上门来? 岳柔听了,拿起杯子抿一口热茶,复又优雅地靠着榻上引枕,状似闲适,垂眼柔声道:“近日襄州城外不太安定,姑娘午后上街时应该也知道了一些。我一妇道人家自是不懂这些。但是……光骑匹汗血宝马出城呢,怕是会有麻烦,还是过些日子让庄里的车马送一程吧。” 屋内顿时静了下来,气氛怪异。 屋外树叶沙沙响着,偌大的福熙院里竟然再没有别的人,无声无息。 岳柔啊岳柔,决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夜融雪心中估量,表情却越发和气,也并不去看岳柔。她右手举起轻笼自己的发髻,左手托袖,眼帘低垂,似嗔似怨道:“唉,谁说不是呢。马作的卢飞快的,弄得头发都乱了……这么邋邋遢遢的,夫人心里不会笑话我吧?” 一时间,屋内又静了下来。岳柔和夜融雪各做各的事,谁也不说一句话。连立于门外伺候着的迎愿,也不知道何时失了踪影。 只有漆木小几上,那被落日映照得金澄澄的双塔凤尾小香炉在吐着缕缕香雾。 突然,岳柔望向夜融雪,先是面无表情,而后又兀自笑得亲切和蔼道:“姑娘也是识大体的人,这‘出得去’还是‘出不去’,全看姑娘一句话。”复轻叹一口气,“孤身一个在庄里也确是闷,再要去哪里玩,只管和我说,我定让颜儿带姑娘把襄州城里城外好吃好玩的都逛逛。” 夜融雪美眸微扬,朱唇轻启。“夫人想的果然周到,那融雪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岳柔听见后,连声道好,又唤着:“迎愿!跑哪儿去了!” 迎愿掀开门帘进来道:“刚沏茶去了。”绣花鞋上还沾了些泥点子。 岳柔点头,又问:“前些日子裁的衣裳、打的首饰呢?” “今天刘管家送来了,都搁到姑娘房里去了。”岳柔又笑道:“我差城里最好 的绣坊给姑娘裁了几套衣裳,打了些首饰,都是些不值钱的,姑娘莫怪我多事。现下送了过去,姑娘看得上眼便穿穿吧。”又说,“天色也晚了,我也不留姑娘了。” 夜融雪得体谢过,便出了福熙院,神态自若,同来时并没有不同。 “小姐!你可算出来了!”院门口香墨急匆匆迎上来,脸色不太对劲。小姐进了院子,她却只能在外候着,左等右等也不见夜融雪出来,足足有一个多时辰了。 夜融雪回头看看,确定迎愿并没有跟着出来,遂压低声音道:“回去再说。”两人便往客院走去。 回到屋里后,夜融雪便把方才在岳柔房里被威胁的情形大致说予香墨听了。香墨素来机灵,当下即晓得朱家庄里暗藏埋伏,一举一动都有眼睛在盯着。 然后,她替夜融雪换了套舒适的衫裙,松了发,各有所思。 夜融雪换好衣衫,净了手,从红木小柜中取出一个翠绿绣金的香包塞给香墨,道:“平时挂在身上,没人会怀疑。必要时将里面的粉末撒出来,人若吸了就犯迷糊,全不记得见了谁、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又给她一颗暗红色的药丸,她知是粉末的解药,便服下了。又听夜融雪正色道:“香墨,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香墨马上点头,她又说:“现在哥哥和梅都不在,说是回十夜门办事也全是让我安心罢了。依我看,怕是调虎离山之计。岳柔打的什么鬼主意,目前还不得而知。今天我何时出门、做了什么、得了什么,她都了如指掌;而后又把这些说予我听,无非是要警告我乖乖的,按她的话做。” 香墨挂好香包,敛眉问道:“那我们能通知十夜门么?还是就这么待着?” 摆摆手,夜融雪示意不妥。“没弄清之前先不要通知门里。按岳柔的意思留在朱家庄,她定是要我有用,暂时不会有危险。如今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我倒是要看看,岳玄宗打的什么算盘!或是……背后还有别的势力在cao纵。”她又叮嘱香墨,让她最近注意着迎愿,比有些蛛丝马迹可寻。 这一夜,朱家庄内灯火依旧,却静得诡异。白日里华丽的亭台楼阁,香溪碧湖,乃至一草一木,仿佛都在黑夜中挣扎着伸展着露出扭曲的笑容。 记忆的疼痛(上) 官道上,马车前行,黄土飞扬。此路是通往京城的必经之路,途经樊原、维徐、襄州、临锦等地,除了用于运送货物外,最主要的便是周转于各地旅人的行道了。 两匹马停在路边的柳树下,另外还有两人在旁,似乎是在争执什么。 “尚之,到现在你还执迷不悟么?!”说话的是一名黄衣女子,形貌美艳大方。头发梳着行舟髻,簪了一根挑金丝的珍珠簪子,耳上有双珠提焰的耳坠子,风流娇俏;丰润朱唇似嗔还喜,一双杏眼媚情幽幽。她穿柠黄色骑马装,腰上一把宝剑,脚上一双杏色长马靴,英姿飒爽,颇有侠女风范。 “这是我的事,与别人无关。妃卿,你回去吧。”男子身材修长,羊脂白玉冠束发,面如美玉,目若远山,一身青色布衣,虽是风尘仆仆,却丝毫没能减却他的如玉般贵雅的风华。 黄衣女子便是十夜门四君子的兰之君——兰妃卿。 她涨红了脸怒视梅尚之,大声说道:“你为什么总是这样?你伴她离开的时候不告诉我,现在突然离开她也不告诉我……尚之,你变了!从前我认识的梅尚之不是这样的!” 面对兰妃卿的怒火,他依然冷静自持,淡淡说道:“我不会离开她,处理好这些事后我便回去陪她。” “你!”迈一步上前,她紧拽着他的衣袖,“她夜融雪有什么了不起的!离了她便活不成么?!” 梅尚之任她拽着,什么也不言语,只是对着她轻轻摇了头。 手攥得紧紧的,像是一松开,眼前的人便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转过来急急说道:“还有……那些根本不是小事!你一路上想必也碰上许多夺命高手吧?”见他不语,便是默认了。“杀手门接了谁的案子我们都不得而知,但绝对和岳玄宗、朱家庄沾得上边。不管他们到底在计划什么,总是要除掉她的。为了姓夜的女人你难道连命都不要了么?!” “妃卿,你应该叫她小姐。”梅尚之眉心微皱地纠正说。 “就是因为太危险了,我才要去。只要小姐安好就行。”说罢,他终于拉开她的手,迅速翻身上马,又回身对兰妃卿劝说道:“别再跟来了,回去吧。路上小心些。”话音刚落,便策马离去了。 夕阳下,青衣男子的背影在尘土中越发的淡了。黄衣女子手执马鞭,踮高脚尖努力地看着,像是要把那翩飞的身影牢牢记住。 从小,作为四君子继承人的他们,就一起读书玩耍,亲密无间。她活泼好动又喜嬉闹,是四人里年纪最幼的,一直被大家当成亲meimei疼爱照顾着。她最最喜欢的就是尚之,那个总是微笑着的温柔少年气度沉稳,博学谦恭。叔叔们都笑称君子楼里出了个了不得的人物。 她崇拜他,羡慕他,喜欢他。 梅哥哥,妃卿要放纸鸢,最漂亮的纸鸢。 梅哥哥,妃卿要进城逛逛,买好吃的好玩的。 于是,他带她去放纸鸢,带她进城玩儿,还掏钱给她买吃的玩的……尚之,总是很温柔,玉般的男子,水般的温柔。 那年杏花树开满了粉白的花朵,皎洁月光下,一处晶莹芳华。 眉目清朗俊秀的少年在树下借着月光看书,卷起的夜风拂来,青衫飘动。 他温暖的手摸摸她的头,笑着说,妃卿是好孩子。 然而,不知何时起,尚之 和她之间的距离好像变远了。他长成静雅内蕴的公子,他到外地拜师学武,他同二少爷一起出行,他成为四君子之首的梅之君…… 而她,兰妃卿,只能蹒跚着追逐他的背影,一如儿时。 梅哥哥,我是妃卿啊。我还是妃卿啊。 我心中有棵永不衰败的杏花树,树下坐着俊秀的少年。少年对我微笑,他说:“妃卿是好孩子。” guntang的泪珠突然从眼眶中滑落,打湿了兰妃卿的脸蛋,她却仿佛丝毫没有察觉。此刻她并不是平日美艳直爽的兰之君,只是被遗忘的哭泣的兰妃卿。 残阳如血心如血。 朱家庄 客院是夜,天气变得越发的冷了。夜融雪状似百无聊赖,披散着青丝斜斜靠着,手持细长的香勺,拨弄着案上的猊形百兽小香炉内的香料。 门帘被掀开,香墨进屋来,穿的是桃红芸香薄袄,镶边截纱的白绫裙,衬得清丽可人。这衣裳,原是岳柔差人给夜融雪做的几套上好的衣裙和首饰。或许夜融雪骨子里就流着叛逆的血,若是厌恶之人,即使捧上华服珠宝亦弃之如敝履;若是欣赏之人,便是只赠粗布白纸她也甘之如饴。让香墨穿,一是送她做礼物,反正穿着也美;二是给岳柔一个“高兴”的机会。 “香墨,你这样穿真好看!”她托腮打量了一番,笑着称赞道,“活脱脱是画里的仕女!” 香墨嗔笑:“就你嘴贫!”想起有事要报,便行至她身侧。“小姐,今我按你的吩咐,同朱二小姐的露儿一起,到了各房院走动,也盯着迎愿……不过没什么大发现。朱夫人房里也倒安静,大家好像都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夜融雪依然缓缓地拨弄香炉里的香料,玉指柔软。 好半晌,红艳的唇徐徐勾起一抹灿烂的笑,迷人心智的冷笑。 “表面越宁静,内里就闹得越凶。看着吧,不出十日,必生变故。全看谁死谁活罢了。” 不急不徐的说着,她盖上盖子,任由缕缕清烟从金色猊兽的口中吐出。闭上眼,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笑道:“嗯……真好闻。” 晚些时候,夜融雪正欲就寝,忽听得窗子传来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