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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和小燕子瞎聊呢。前后这么一对比,她知道了燕淮的身体里肯定住了两种人格:沉稳冷漠的他和糊涂有趣的他。自顾自地笑笑,却听他问道:“你有兄弟姐妹吗?” 她点点头,“有啊,两个哥哥,我是最小的。”问这个做什么? “那把你二哥的事说说。” “嗯。他叫夜紫陌,冰河宫宫主,相貌才学武功都是一等一的好哦!”呵呵笑着,双颊泛起淡淡的红晕,“他的眼睛好像是紫色的……” 燕淮突然转过身,灼灼的眼神里带着不明意味,眯眸紧盯着她,一步步逼问:“好像?什么叫好像?对你来说,他应该是很重要的人吧?” “怎么了?我一时记不清了嘛……”话才出口,她便住了口。有关于紫陌的一切,她怎么会忘呢?那么深刻,仿佛刻在心上的笑脸……为什么不受控制地模糊起来? 对上他澄澈的眼睛,她笑得灿烂:“呵呵,很丢人吧?可是,我是真的真的想记住的——”那是nongnong的恐惧,眼见着自己的记忆一天天褪色的惊慌,眼眶涌出苦涩的泪水。 他走过来,没有说安慰的话,常年采集草药而长着薄茧的温暖手掌轻轻揉上她的发顶,看着她沮丧而惊恐的脸,他抿着唇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手在她背上温柔地慢慢地拍着,低语道:“我知道的,我都知道。” 窗外犹是一派无忧绿意,不识伤愁。 江边一树垂垂发,朝夕催人自白头。 为了等夜融雪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再走,燕淮推迟了出发的日子,还特意额外精心准备了汤药给她“加餐”。 远远看见端着一碗热腾腾汤药的燕淮走过来,她翻翻白眼把头扭到另外一边。不是她嫌,可是燕神医开的药实在是太苦了,就算往嘴里塞上几个蜜果都解不了口中久久不去的苦涩感! 他对她的抗拒视若无睹,依旧是冷淡而直白:“良药苦口。” 他这样子已经维持了好几天了,怎么不变回那个憨憨的小燕子呢?那样比较容易蒙混过关吧。“这句话你每天都说三次。”因为每天要灌三大碗,她要耍赖三次,虽然最后还是得喝。 “不喝可对身体不好哦!”轻柔的嗓音,甜甜的诱哄。 她皱眉,等等!这种声音,这种语调,这种句型,绝对是…… “小、小燕子?!”她瞠目结舌,第一次看见这么突如其来的人格转换!他让活泼逗趣的小燕子出来是为了让她乖乖喝药么?可是,前后两种人格的差距也太大了吧…… 只见燕淮一本正经地端上瓷碗,里面黑漆漆的药散发出中药特有的味道。他轻轻地对着碗边吹了吹,秀气的眉眼笑得弯弯如新月,直勾勾地盯着不断向床上缩的她。 “小血乖~喝了它病就好了!我辛辛苦苦熬了一个时辰才得了这一碗,你就喝了吧,来,一点都不苦,尝起来就像糖葫芦的味道似的,可甜了!” 您这是骗谁呢。“那么好喝你怎么不尝尝?” 他还是一个劲儿地微笑,满脸的稚气亲和直到她说了这句话以后咻的消失无踪,马上阴沉如暴风雨前夕的天空,柳眉一立,小嘴一噘,左腿往床上啪地一踩,“你管我?!大爷我让你喝你就喝,少他妈的废话!不喝也可以……那你就别想看见明天的太阳!!” 流氓匪类式的凶狠威胁还真把她吓着了,立刻双手抢过碗往嘴边送,还不忘讪笑着抬头看他道:“大爷您别急啊,万事好商量!”随即很没骨气地一仰脖,咕嘟嘟全喝了。 “嗯,能有这种干劲是很好的。”他眯着眼背着手,在床边踱步,活像中央领导在宣讲八荣八耻。她擦擦嘴,慢悠悠地嘘了一口气。这家伙人格分裂,没准儿什么时候看她不顺眼就把她给咔嚓了,现在可不能刺激精神病患者啊。 等他把碗搁到桌上,又给她拿了一小碟蜜枣,“尝尝看,这个比较甜。” 她点头笑笑,拿起一颗放进嘴里,“好吃!”坐在一旁的他脸上也露出微笑。她拉拉他的手,轻语道:“谢谢你。”不管他的性情怎么变,这么多天以来,他总是从极细微之处给予了无声的体贴,行数里山路只为买些蜜果解苦,知道女儿家怕身上有疤难看就拼命试着熬配有效的膏药,还要故意装作若无其事。可是每次她高兴地道谢,他就会不自在的脸红。 “与其像刚才一样冷淡,还不如一直这样子呢。” 他凑过来,不明所以地眨眨眼睛问道:“我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啊,哪会冷淡?” 他的眼神中诉说着疑惑和迷茫,仿佛对于夜融雪接触的那个燕淮根本就不认识,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是么……是我记错了,呵呵。”看来他已经把别的人格占据身体时造成的空白时间合理化,根本就不知道也没有去考虑过另外一个人格是否存在,两个人格就像两条平行线,各自生活互不干扰。既然如此,小燕子为什么会出现呢? 他绕到她身后半跪在床上,手指柔和地穿过她的长发,两个人的呼吸声在沉淀的寂静中越发明显。感觉到他的胸膛偶尔擦碰到她的脊背,一种安心的温暖,微微薰红了脸蛋,莫可名状。 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好像也有一个男人那样站在她身后,是谁……? 窗半开着,窗前坐着穿一袭紫色描银丝宽袖高腰长裙的女子,香肌雪腮在晨时阳光的映照下娇美不可方物,她笑盈盈地看向桌上的铜镜,镜内也映着她身后那人的俊美笑脸。 屋内没有丫环小童伺候着,女子不会梳发,任由那白衣男子替她绾发簪翠,还不时俯身附在耳边低沉爱语,拈指画眉,只羡鸳鸯不羡仙。 仿佛沉浸在久远的回忆一般, 她竟情不自禁地落泪,喃喃念出声来:“画眉深浅入时无?妾言此情,错舞伊州。”指甲深深的握进手心里,却不觉得疼。当初她最爱的人,如今两分离,甚至连他的音容笑貌都记不真切了。 闻言他的身躯一震,手缓缓地放开了。他拿过一块巴掌大的铜镜塞进她手里,声音隐隐颤抖着,“你瞧瞧,这个样式可喜欢?”见她垂面不语,便又推了推她,“你看看啊,我的手艺可是不错的!唉,谁让我从小给我jiejie梳——”还没说完就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止住了,眼底暗自闪过一道精光,低着头没再说下去。一时间,屋内的气氛变得僵硬起来。 她点点头没有追问,对着镜子望去,不甚清晰的镜面里的柔美面孔,秀额上垂着碎发,两侧有两根发辫和长发松斜地束在头顶,尽管没有钗饰,可衬着瓜子脸上不点而朱的红唇,反而透着股纯净清灵又不失婉约的动人意味。 “那天送你来的人最近都没有出现过,可我总觉得林子里有人。说不定,我们走的时候能见上一面,也看看是个什么样的人。” “嗯。”她也想看看,见了说不定就能想起来了。 心思各异的两人说着话,心头被别的事牵扯,或是陈年旧事,或是缜密计划,等待着得以寻回真实自己的那一刻。 月圆人难缘 燕淮和夜融雪在山里的日子加起来足足有一个月,眼见着山里秋色渐浓,树叶一片片落在风里染成金色。 从空中往下看,只见群山间一条蜿蜒小路曲折伸向遥远的城镇,再看看,就能看见两个缓慢移动着的小黑点儿。不用说,就是以京城为目的地的两人。 “喂喂,我们这么走到底要走到什么时候啊?”夜融雪把头发用皮绳束成高高的马尾,走起来乌黑秀发在雪白的颈项后优美地摇摆。她身上还穿着燕淮的衣裤,太长了只能挽了好几挽。背上背着包袱,这种行程已经持续整整一天了,什么时候才是个头?还有,为什么他打扮得光鲜亮丽的,而她的形象整个就一农家少女? 走在前面的人陶醉地哼着小曲儿,身上背一个麻布的巨大包袱,脚步却不可思议的轻快。他身穿月牙白彰绣长衣,头戴翼形玉冠,手里一把玉柄折扇,衬着那俊眉绛唇,笑意缕缕,活脱脱风流贵公子。 听见身后突地没了脚步声,燕淮才转过身来,挑眉问道:“怎么不走了?”女人真麻烦。 明知故问。她瘪瘪嘴,坐到路边拿起水壶喝了口水,“我们要走路到京城去?”以这种行进方法,估计半年都到不了京城,说不定她半路毒发小命儿就没了。看他露出嘲讽的笑容,她也站起来使劲儿眨巴眼睛哀求道:“小燕子,你就行行好吧!我们雇辆车吧,京城里还有人在等我呢!”话说出口以后自己却也觉得奇怪,有人在等她?会是谁呢…… 冷哼了一声,他眯眼打量一边儿兀自苦恼的她,半晌方道:“真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多情种呢!”又是什么画眉情深,又是郎在京望的。“既如此,让你的相好来接你不就行了,还要我忙里忙外的做什么。” “我……”她咬咬唇,一时间竟也说不出否认的话来。有的时候,她倒愿意和燕淮抬抬杠,或是被迫跑到屋后的菜田里干点农活儿让自己忙着。否则一闲下来,她就会沉浸到那段迷蒙的纠缠的回忆里去。那里有她挚爱的笑容,有快乐的嬉闹,有恋人的温柔;也有憎恶的眼神,有远远停驻的身影,还有回荡的心碎哀求。 所有的这些就像纠结的塘底的水草,紧紧缠上溺水者的四肢和脖子,你越是挣扎越是痛苦,直到失去意识静静地沉入冰凉绝望的水底,腐化,而后同化。 没听见她辩解,他又是重重地哼了一声,孩子赌气一般转身就往前走,还抛下一句话:“过了今晚,明天到镇上就有车可雇了,快走吧。”此时,他还“顺手”拿了她的包袱,背在背上就快步向前走去。 身后的她会心一笑。燕淮,其实你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呢。 两人一路上没再多说话,直至夜幕低垂,他们终于走到一个只有十余户人家的小村庄准备歇脚。他们到一户姓李的人家里投宿,主人是一对淳朴的中年夫妻。 记住地阯發布頁 ④∨④∨④∨.с☉Μ “小两口的赶路进京也不容易,暂且在这儿歇一晚,明儿早上我那口子也往镇子里去,驾着车也刚好送你们一程。”李婶笑呵呵地招呼两人进屋,又让女儿到炉上热点饭菜招待客人。 夜融雪忙道谢,还要假意半躲在燕淮身侧作顺从状。而他却镇定自如地同李婶笑道:“我同内人在此就多谢夫人了,如有叨扰之处请见谅。另有一事……内人行走甚疲,可否劳烦夫人备些热水?”拱拱手,俊秀的容颜一派谦雅有礼,倒把那大婶看得直了眼,回过神来才在他的笑视下频频点头,愣愣的进了内屋。 等到外室只剩他们两人的时候,她推推他,“你干嘛说我们是夫妻?说是兄妹不就得了,没人会怀疑的。”这小子笑得贼兮兮的,想什么呢。现在的他感觉又不同了,难不成是她的错觉?“你是……小燕子么?”她犹豫了会儿,还是忍不住问了。 他别有深意地笑笑,没有答话。那突如其来的温和的笑意,没有沁入漆黑无波的眼底。 这样的表情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仿佛以前认识的他只是一张张精美的人皮面具。 “你也不是木头?那么你究竟是……” 他敛笑,像往常一样瞥了她一眼,喝了口热茶方道:“有什么事情吃完饭再说也不晚。”正说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掀开门帘子进来 了,把饭菜端上来摆好。翩翩的白衣公子,深情注视着身边的村姑(?),共谱恋曲,感人至深……落入小姑娘眼底的就是这么一幕。 “谢谢你,辛苦了。”他“啪”地开了玉扇,带笑的杏眼直瞅得李婶的女儿脸红心跳,点了头慌慌张张地跑出去,末了还回过头来冲他娇羞一笑。 “行了行了,吃饭吧。”看你笑得那个样子。夜融雪翻翻白眼,端起碗吃起来。桌上虽然只有爆炒豆干,几片腊rou和煮白菜,可她还是吃得不亦乐乎。“要是真有那个心思,走的时候带上她不就成了。” 他在她对面坐下,也拿起筷子,忽又恍然大悟对着大嚼特嚼的她道:“哦——娘子吃醋了?” “噗”的一声,饭桌上静了下来。紧接着,就是一阵混乱——“啊——对、对不起!我不是……绝对绝对不是故意的!” “……” “呵呵……我帮你擦擦吧?” “……”无语。谁叫被人喷饭的是他呢,忍了吧。 是夜,李婶一家三人睡大屋,他们睡小屋,被褥杂物都是备好了的。 月色独好,纸窗上透出灯影重重。 简陋脱漆的梳妆台边,昏花的铜镜里,分明是那玉杏垂垂,面如香脂,檀口点绛,素指帘帘。 靠坐在床上的人不由得凝望,单衣衣带松落却像是全然不知。 “看我看傻了?”从镜中扬言笑望床上的人儿,清雅的嗓音倒带着孩子般恶作剧的喜意。 “……你闭嘴。”她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这个人实在是太恶劣了。 他了然似的看了看她气成小包子的脸,“我恶劣?”心里想什么都写在脸上了。 “你……”被看穿了,呜呜。“好吧,不说这些,我又不是男人,你又不是女人,我们为什么非要同睡一张床?” “我是男人,你是女人,我们是夫妻,睡在一起是理所应当的啊!”他慢悠悠地梳理肩上的长发,目光在镜中浮起茫然和困惑。 她没注意到,抱着枕头叹道:“算了,夫妻就夫妻吧,反正是假的。”关于那个问题,“说好要告诉我的,你到底是谁?” 一阵静默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