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速到床前一看,原来是他的被子滑下来了,忙替他拉起被子捂好,摸摸额头的温度才放心离开。两人的目光相对,她勉强一笑,道:“你一定觉得我很傻吧。” 这个女子,四君中的兰之君,杀手门门主的小妾及部下,是真的在关心梅尚之,用一颗永远无法企及的爱人之心在关心他。无论在现代在古代,时间的洪流总是无法阻断人间的痴心爱恋,然而,爱而不可得的故事,她难道不是看的太多了?何况,现在她也是故事中的主角,越陷越深。 坐下来,兰妃卿喟叹一声,“二十年来,我最快乐的事就是和尚之在一起,我和他青梅竹马,四君子一起练武习文,那时候真好啊!可是……我却还是输给了你,你诸事不争却独赢天下,有人愿意为你生为你死;我呢?什么都没有。只是,如今我已不再怨恨你。” 夜骥影和十夜门决裂夺下杀手门,梅尚之跟着他脱离“四君”,自然成为了与夜家本家势不两立的人。兰妃卿一心去找梅尚之,已被众人坚决反对,她被夜骥影收房的时候,便形同叛门,她的父亲兰宸,上一任的兰之君,甚至已发誓和她脱离父女关系,永世不再相见。此后,梅之君由梅尚之的jiejie担任,兰之君则由她的叔父担任。 “大哥娶你是——” “是为了通过我监视尚之和你的一举一动,我的条件则是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杀他。”她垂着头,嘴唇颤抖,换来两人的沉默。夜融雪知道,兰妃卿的交换条件确实有可能发生,大哥对潜在的不稳定因素能用则用,无用之时就杀人灭口,决不手软。 “值得吗?你嫁给不爱的人,成为他的杀人工具和耳目,要这样过一辈子么?”她拉住她的手,悲剧的爱情带来悲剧的死亡,让她想起死去的朱颜,爱着脑海中的那个身影,直到青春尽凋零,皆是空牵念。 兰妃卿平静地漾出一个笑容,饱含复杂情感,对梅尚之的,对家人的,对自己的,对婚姻的,沧桑、无奈、坚贞。一个笑容,比言语更有力地说明了一切。 “我懂你的心情。”他肯定也懂,夜融雪咬咬唇,“我请求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 “帮我弄一剂止孕药汤。”她不能在这个时候怀上孩子。 血亲结婚最可怕的不是伦理问题,而是生育的后代大多有遗传病、残疾、体弱等等,她必须这么做。 “可以是可以,可是门主发现了的话……” “可以就行,一切后果由我承担。” 兰妃卿此刻不禁疑惑,眼前的绝美女子云淡风清,散发的气质远不像一个十七岁的少女应有的,纤瘦的身躯经历过爱恨的焰,眼神更加坚定起来。 夜融雪离开的时候,梅尚之仍然没有醒来,可院门口早已有丫环们在等待,只得跟着她们往回走。她脑海里还回荡着方才走时兰妃卿的话,“门主娶我的另一原因是给外人甚至十夜门造成一种错觉,让他们误以为只娶了我一个,守住了你们的名誉,只要他不说,恐怕你爹永远不会知道。还有,我名义上的夫君从没有碰过我。” 天有点阴沉,看来入夜又有一场鹅毛大雪了,她的心情似乎也随之变得灰黯了。她住的院子里却永远停留在初春,那个颠倒的镜中的世界。呼出的气化作白雾,消失在空气里,然而这种美丽的禁锢何时才能结束呢?她的一个承诺,她的不名誉的一生,能够换来别人的自由和安全,也值得了,想到这里,她迎着风微笑。前方的路,弯弯曲曲,还是要走下去呵。 一步步走在自己的庭院里,鸟语花香,碧草茵茵,前方的亭子里已有人影,带路的丫环们引她朝亭子走去。 多日不见的夜骥影坐在亭中的石桌边,一身玄黑银边衣裳显得高大挺拔,卓尔不凡,轮廓深邃的脸孔冷淡如覆盖了一层冰霜,他一个人自斟自饮,气氛沉默而压抑。 “大哥,你回来啦。”夜融雪走到他对面坐下,丫环马上过来替她脱掉厚重的袄子。 眉间的皱褶在听到“你回来啦”后舒缓开,就像一个小妻子等候疲劳晚归的丈夫的温暖问候。他想拉她的手,却被她不着痕迹的躲开。 “你一下午都去哪儿了?”他在白玉杯里斟上酒,溅起的酒花落在桌面。 “我……去看看尚之的病情。”也是去拿药,心里偷偷加了一句。 他对这个答案早已知晓,毫不惊奇,语气平静无波:“我说过会治好他,一诺千金。有人照顾他,你不用担心了。” “我见到兰姑娘了。”她顿了顿,接着说:“应该说是你的妾室。” 一瞬间他的眼底闪过欣喜的光芒,“怎么,你不高兴了?我从未碰过她。” 她摇摇头,无关嫉妒或醋意。“你的想法我无从置喙,她终归是你的妻室,希望你能给与起码的善待。” 最后一点期待的光芒也在他的眼睛里消失殆尽,回复一片冷凝。他压抑怒火,轻笑一声:“拱手把丈夫送给别的女人,真是个‘贤妻’啊!你还有什么愿望,接下来是不是准备替我多准备几个女人,然后好摆脱我和别人远走高飞? 她安静得像个精致的木偶娃娃,长长的睫毛如扇投射下一小片阴影,唇色鲜艳,却了无生气。即便是最美的花朵,离开了阳光的温暖,也只会一天天枯萎死去。 “你想离开我是不是,除非我死!”他仰头把酒一口饮尽,再一次被nongnong的不安淹没,掷杯起身。 她连忙拉住他的手臂,“大哥,等等,你听我说——”巨大的力量甩得她一个趔趄,回过身来已经不见他的踪影。 大哥的情绪好像越来越不稳定了,渐渐变得很陌生,难懂,步步为营, 这样相互的折磨要到哪一天才能消除呢? “咦?怎么湿腻腻的……”她咕哝着翻过手一看,触目惊心沾的全是鲜血! 伤痕 夜骥影费力地单手把上衣解开脱下,露出白色中衣,衣袖上赫然是触目惊心的一大片鲜红!伤口刚才被夜融雪一拉又开始汩汩流血,必须要尽快处理。他皱眉,单手脱下中衣,赤裸上身,拿起水盆里的面巾就要擦。 这时候,夜融雪推门进来,手里捧着一个盛着热水的小盆,“大哥,我来弄!” 背对着她的夜骥影没想到她会进来,身子蓦地僵硬,肌rou紧绷。 “洗伤口要用烧开了的热水擦拭,然后才能上药。”她用干净的帕子在水里投湿,走到他面前,鼓起勇气却还是被震惊了。宽厚壮实的男性胸膛上依稀看得见大大小小的伤痕遍布,连后背也一样,基本上都因为时间太久而变成浅浅的疤痕,诉说身体的主人曾经经历过的腥风血雨。手臂和右胸正在流血不止,看起来是一个新的刀痕…… 他的眸子忽然幽深起来,盯着她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为什么要发抖?觉得很恶心?” 她没有说话,默默地拿起帕子小心翼翼地清洗伤口,疼痛使得他低吸了一口气。他看着刚刚及胸的小脑袋垂着不说话,认真帮他清洗擦药的神态,心里涌出一丝丝暖意。如果他们不是兄妹,如果她只爱着他,是不是就能够获得幸福呢? “大哥怎么会受伤呢?”他武功修为极高,决不是普通兵器可以伤得了的。 “你确定你真的要知道?”他看看身上绑好的绷带,却没有把外衣穿上。“说不定你知道了,还会拍手称快呢!” “是谁……” 他冷笑,扔过去一张卷起的信笺,“你自己看吧!” 她展开信笺,上面赫然是朱砂笔写有“冰河宫声势再起,见夜紫陌关外踪迹,近日恐有突袭”的字迹,显然是杀手门内部的密报!她的目光胶着在那三个字上几乎离不开,连手指也激动得微微颤抖,豆大的泪水“啪”地打在纸上,迅速晕染了红色字迹,融开的痕迹或许是一滴血泪的身姿。 “这么难过?”他扯过信撕个粉碎,脸色阴郁。“你的眼泪究竟为了谁而流?” 她湿润的眼睛怔怔地看着他,想起兰妃卿说过的话:你一直在等待,所以在痛苦。她以前从来没有想过,她在等待紫陌来接她,所以思念;她在等待大哥放弃,所以难过。 忽然,一个轻柔似羽毛的吻落在她被泪水打湿的唇上,一双手臂轻拢她的双肩入怀,她想要挣扎却顾忌他刚包扎好的伤口,瑟缩着不敢乱动。 “如果你不愿意我碰你,我就什么都不做,好不好?”他温柔地低喃,“为了你,我可以一辈子只做你的大哥,保护你疼爱你,不让你伤心难过……只要、只要你以后陪在我身边!我们可以浪迹天涯,游遍天下……” “大哥,没用的,你和我只会越来越痛苦。”她流泪。 不信,拽住她的肩膀摇晃,“谁说的!难道你忘了?我们曾经那么快乐过!” “可是……那时你还是我的大哥,我也只是你的meimei啊!” 他恍若未闻,幽幽叹息,“我们曾经那么快乐过,你那时候虽然小,但是很贴心很善良,每天蹦蹦跳跳跟着我就像个小兔子,还要捣蛋作怪……如果我从没有爱上过你,只把你当成meimei,那该有多好……” 想比起她在现代的生活,一个被父母刻意忽视抛弃的孩子,在这里的童年显然美好得近乎梦幻,渴求关爱的心田被春雨滋润,离不开他们,父亲,母亲,哥哥们。正因为带着前生的记忆,她珍惜幸福,对他们都怀有一颗感恩的心,所以面对夜骥影,她只能如此。 “我和紫陌一样是兄弟,为什么你要他却不要我呢?”他的神情仿佛受伤的兽痛楚低吼,眼眶似有泪光闪烁。“然后又是梅尚之,还有王爷,还有个什么干弟弟!一个又一个的男人和你的关系说不清道不明,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我恨,他们一个个凭什么觊觎你?我想闭上眼睛捂住耳朵,不看不听,但还是每分每秒都在发了疯似的想,真的好累……” 一滴灼热的泪珠滴在她的颈上,灼痛了她的皮肤,心神慌了。 殊不知,她也累了,十七八岁的人生竟像过了一辈子似的。啊,多想有个解放的契机,不是席容,也没有夜融雪,摆脱枷锁徜徉飞过碧海晴空,快意恩仇。 “大哥,给大家一个轻松呼吸的机会,给大家一个愉快起来的空间,不是很好么?” 可是,只要我一放松,你就会逃开,逃得远远的。他想。 “我要休息了。”他摆摆手,背过身去,确实是累了。 同一个屋檐下,男人和女人,心扉紧闭,却慢慢地被卷进杀戮风暴的中心。 昨日阳花落,今夕复何寻。 夜融雪兜兜转转绕了大半个宅子才甩掉了牛皮糖似的侍女,终于松了一口气。事实上,大哥的确如他所说的,这些天来只对她百般温存关心,奉上源源不断的珍稀礼物以博得她的欢颜,却没有再强行碰她,这让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稍微舒缓了。可是她却仍然被囚禁在牢笼里,时时刻刻被监视跟踪,丝毫没有自由可言。 “我需闭关七日,你乖乖的待着,好么。”夜骥影昨夜来见她,并没有征求她的意见,而是温柔地陈述已经决定的事情。说罢便离开了。 世上从来就没有一种武功是不需要刻苦勤练的,小时候她就知道,那时每日睡懒觉醒了以后,紫陌已经在院子里练了一个早晨,汗水浸湿衣裳,回过头来望见她,绽开的清澈笑容就像晨光下来 不及消失的露珠闪耀的绝色。 走着走着,忽然传来悠扬的诗歌吟唱,不高亢不低哑的男声温醇如陈年好酒,直直要把女子的魂儿也勾出来。她皱眉,难不成这里还有别人? “花发西园,草薰南陌,韶光明媚,乍晴轻暖清明后——” 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朝着歌声飘来的方向走去,茉莉花丛点缀路旁,芬芳的尽头,是潺潺水声,一汪温热的水气,袅袅升起。 她停下脚步,有些不知所措,那是一个不大的天然温泉,泉水呈现柔软的乳白色,男子背对着她立在泉中,沾湿了的乌黑长发披散,落在水里似是一缕青烟。黑发雪肤,竟恍如泉水一色,对于男子来说稍显细瘦的腰半浸在水中,他慢慢地转过脸,额角的一滴水滴在殷红薄唇上,波光潋滟之境。眼中的光彩和白玉耳钉互相辉映,难道不是由水而生的精灵么? “燕淮……” 他快乐地微笑,毫不在意的转过身来,面对她的惊讶展露白皙精瘦的胸膛,玉一般的身体,却遍布着细碎的伤痕,所谓白玉微瑕,便是如此? “过来。”他冲她勾勾手指。 脸蓦地发烧,应该是被温泉的热气蒸的,她摇着头正要后退,一只湿漉漉的手猛地扯住长长的裙角往回一拉,他眼中的笑意加深——“啊!”一声惊叫,溅起一圈水花,她狼狈地从水里浮起来,被他扶住,怒目而视,“你疯了?!”水并不深,那是对于他这个高个子来说的,对她,都快到肩膀了。 他哈哈大笑,痛快而稚嫩的笑容,她气得直翻白眼,又不敢推开他的手臂,底下的石头滑滑的。扭了扭身子,罩衫和长裙都湿个透,衣服全水嗒嗒地粘在身上,特别不舒服。 “喂,你到底拉我下来干嘛?!”气呼呼地抬头质问当事人,没想却撞进他安静的眼神中,长长的睫毛,柔软分明的眼廓,眼底有疑惑,也有深深的寂寞,那种神情她再熟悉不过,当年的席容,镜中的真实。 几乎是贴在一起的身体,他的呼吸近在咫尺,暖暖的气息落在她的耳边,仿佛要故意吸引别人的目光,水珠沿着浅浅的肩窝滑下来,经过胸口坠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