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文网 - 经典小说 - 今生今世在线阅读 - 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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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嘉树没想过会在这种场合下见到骆程。

    他昨天喝了酒,这会儿困得打瞌睡,经纪人在耳边念叨说让他警醒些,这是唯一一个愿意和你见面的女明星了。

    陈嘉树有些无奈,“红姐,我现在是跌停了吗?”

    姜红瞪了他一眼,小声说:“我们接触了几个女明星的团队,要么是不接电话,要么是搪塞我,只骆程那边回的利落能约出来,她今年还爆了剧,你表现好些。”

    陈嘉树不置可否,他现在绯闻缠身,若是说和网红嫩模也没关系,偏偏是同性绯闻,营销号编的有鼻子有眼,只差贴个横幅说新晋影帝yin乱不堪夜夜笙歌了。

    澄清没什么用,现在也没人信,姜红联系圈里之前有过交集的团队,大都避之不及,眼下骆程这根救命稻草就显得愈发珍贵。

    所以早早地姜红就把陈嘉树薅了过来,严阵以待,听到门口脚步声就笑吟吟地站起身去迎。

    骆程也是和经纪人一起过来的,有些风尘仆仆,头发随意地披散着,见着姜红有些不好意思,“红姐,久等了。”

    “哪里,我们也刚到。”姜红笑着说,“邱生跟我说了飞机晚点。”

    邱峥笑着同姜红握手,“实在是不好意思。”

    骆程此时看向陈嘉树,她有段时间没见过他了,说来也巧,大大小小的晚会颁奖礼,他俩基本没碰上过,即使有那么几次遇见了身边也是簇拥着一群人,没机会说话,只是这些年陈嘉树越来越好看了,一看就是没休息好但偏偏还是落魄贵公子的模样,于是骆程笑着说:“好久不见。”

    陈嘉树也就笑了,“好久不见。”

    姜红不动声色地看了陈嘉树一眼,想完了,这个还是有渊源的女明星。

    没想到下一秒骆程出口惊人,“我同意结婚。”

    这话是平地一声雷,姜红以为两边得拉锯一段,没想到骆程上来就亮了底牌干脆利落地答应了。这自然是姜红最想要的结果,邱峥在旁边有些无奈地笑了,“那红姐咱们出去聊聊合同?”

    两分钟后屋里只剩骆程和陈嘉树两个人。

    骆程给自己倒了杯茶,坐着静静地喝。

    “疼不疼?”

    “什么?”

    陈嘉树指了一下耳朵,骆程戴了一对流苏耳饰,在她低头喝茶的时候若隐若现,反应过来后骆程摇摇头,“不疼。我习惯了。”

    陈嘉树没说话,过了半晌又开口,“其实你不该来。”

    骆程笑了,“我不来,谁和你演这一出青梅竹马,老东家恨不能把你挫骨扬灰。”

    陈嘉树喝了一口伏特加,“那也没有那么夸张,我是跟盛时合同到期了。”

    “   那就这么往你身上波脏水吗?”骆程打量了一下陈嘉树,他这话半真半假,艺人合同到期自立门户的时候被敲打一番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陈嘉树现在的处境却有点像有人要赶尽杀绝,同性绯闻愈演愈烈,这是圈里比较难做的一种公关,无法证伪。较好的解决办法是爆女朋友,青梅竹马的最好,所以她就来了。

    “过一段时间就过去了,你没必要趟浑水。”陈嘉树有些严肃地对她说,“这个买卖对你没好处。”

    “我不是被包养的女明星嘛,跟你在一块我也能洗白了,更何况,我也要跟你资源置换。”骆程以为他对自己合作的诚意有疑惑,毕竟无利不起早,她不会干赔本买卖。

    这话说得直白,骆程早年是演文艺片的,和徐均扬导演合作很多,圈里有过传言,不过这种事多了,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谁也不会当面去问,更何况骆程这两年开始转型,陈嘉树知道她的一部分影视约在星河,所以不怕盛时这个老对头。

    下一秒骆程就拿出了一根万宝路,“可以吗?”她笑着问。

    陈嘉树把烟拿了过来,“不可以。”

    骆程无语,她只是客气了一下,“那我走了,我下午的飞机,要回剧组接着拍。”

    “我送你。”陈嘉树说着就站起来。

    骆程想拒绝,但是想了觉得陈嘉树可能是在造势,过几天大概就要宣布,现在麻烦他一下也没什么问题。

    他们走出门去,陈嘉树冲着邱峥挥挥手,说:“我送骆程去机场。”

    十分钟后骆程坐到了副驾驶,陈嘉树问她几点飞机。

    “四点。”骆程客气地说,“麻烦你了。”

    陈嘉树笑笑,“我总得写个好一点的love   story。”

    他七拐八拐开到了小巷子里靠边停车,“等我五分钟。”

    骆程不明所以,过了一会儿就见他拎着一个雕花食盒出来,“我们为什么不进去吃?”

    进去吃可能会被拍,增加曝光度,之后官宣的时候更好编故事,这些照片就都是俩人早就在一起的蛛丝马迹。骆程以为这是陈嘉树带她出来吃饭的目的。

    陈嘉树把食盒递给她,“我不饿。”

    骆程开了盖子,发现里边装了杏仁豆腐,油炸糕和烧饼裹rou。骆程本来就嗜甜喝酒喜欢吃rou,在波士顿的时候她去亚超买排骨和猪蹄自己炖,有时候做多了就会开车给陈嘉树带一点,半夜里赶工赶饿了就会想到杏仁豆腐,想家里的这些吃的。

    但是今天陈嘉树给她拿过来,带着热乎气的,她突然有点不知道如何应对,抱着食盒有些拘谨地说,“谢谢你。”

    骆程拿着小勺挖杏仁豆腐,邱峥说她吃东西太快很容易长胖,之后她细嚼慢咽,陈嘉树在边上看着,等她吃完才开车,这块儿偏僻车停一会儿也没人按喇叭,过了一会儿上了高速之后陈嘉树说你够瘦了。

    骆程就笑,说:“哪够呢,徐均扬跟我说我最近胖的快不接戏了。”

    陈嘉树没说话,一路开到机场,骆程下车的时候摆摆手说,“我走了。”

    陈嘉树嗯了一声,说少喝点。

    两个小时的飞行时间不长,骆程没想到一下飞机就是长枪短炮,她有些惊讶,这阵仗难道是和陈嘉树的事情提前捅出来了,她这次当天去当天回,邱峥要回公司敲定合同,理论上消息应该瞒得严严实实,助理感冒在剧组没跟过来,骆程孤身一人被记者团团围住,话筒怼脸的时候她心里已经骂出了声,表情管理却还相当到位。

    “夜宿徐导家是真的吗?”

    “您和徐均扬导演是情侣吗?”

    “是包养关系吗?”

    骆程见走不出去了,便在中间站定,清清嗓子,扫了一眼在场的记者,笑着说:“一个一个来。”

    站在离她最近的嘉宁传媒记者眼尖嘴利,“媒体拍到您进到徐导家的小区,第二天早上才出门,请问是真的吗?您是去找徐导的吗?”

    “我经常去他家小区,您问的是哪一次?”

    一石激起千层浪,“你们是情侣关系吗?徐导上周采访说自己是单身,骆小姐是想官宣吗?”

    “徐导的确是单身。”骆程笑着说,她已经明白了,盛时八成知道了她和陈嘉树的交易,要出手搞她,想让她望而却步。只是不知道是哪走漏了风声。

    骆程看了一眼周围的记者,呜呜泱泱的一群人,角落里倒是有个脸熟的,她笑着打了个招呼:“胖哥,您跟我跟了三个月,自然是知道我跟徐导一个小区的。”

    胖哥讪笑,“知道知道,但是20号那天您不是去他家了吗?”

    骆程哦了一声,“20号,周六来着对吧,我去他家喂狗,徐导出差了,乐乐要人遛啊,你们有跟徐导的,不是经常拍到他穿大裤衩遛狗吗?咱就是说,我一个女演员,大家给我曝光我感激不尽,黑红也是红嘛,但是徐导并没有做错什么,他只是出了个差,怎么就包养女明星了?我遛乐乐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大家是邻居,这点小事都不帮我下次可拍不了徐导的电影了。”

    这番话说的又当又立,骆程出道十年了,对媒体一向客气,今天这个是赶上了,她解释完了没有再要多说的意思,有记者想接着问,在人堆里说:“你跟徐导这么熟没考虑在一起吗?”

    “没考虑。”

    骆程回头,见到了走过来的徐均扬。

    几经波折后两人上车,骆程笑眯眯:“谢徐导江湖救急。”

    徐均扬一踩油门,“真是废物。”

    骆程被骂了也不生气,“我长得漂亮就行了。”

    徐均扬没说话,他和骆程认识很多年了,二十岁的时候他们在波士顿读大学,冬天漫长又寒冷,只剩下唯一的娱乐活动滑雪,徐均扬开车到雪场的时候底下已经停了一排又一排,他开着车一点一点地磨蹭看看有没有空位,转到最里边一排的时候一辆车要走,他于是在边上等着,等那辆雅阁倒出来的时候对面也来了一辆车,小小的mini   Cooper,开车的是个女孩,他鬼使神差地没有动,打了个手势示意这车位让给她,没想到女孩也停下了,打开车窗说:“谢谢,你停吧,我来接人的。”

    这个故事他后来也讲了很多遍,记者喜欢在发布会上问一些暧昧问题,徐均扬就会把这次初见拿出来讲,讲骆程那天的衣服,讲她的傻乎乎的黑框眼镜,讲他后来怎样辗转多人要到了她的联系方式后发现骆程就住在楼下,讲波士顿大学封路后他怎样敲开她家的门要方便面。

    他们在一起拍电影拍了十年,熟到不能再熟,第五年的时候他的电影终于火了,徐均扬在庆功会上喝了很多酒,在角落里抽烟的时候接到了骆程的电话,

    他接起来,那边信号不好,嘶嘶拉拉的电流声,骆程在几千公里外切割磁感线找信号。

    徐均扬笑着说:“骆程,咱们的电影终于有人看见了。”

    骆程啊了一声,说:“徐均扬你大点声我听不清。”

    徐均扬摇摇头,“我说我想养条狗。”

    这条狗现在五岁了,跟他一块儿住在骆程的隔壁,天天要出门,烦的不得了。徐均扬没想到骆程去他家喂狗能搞出这么多事,他在想要不直接下次出差的时候把狗寄养在骆程那算了。

    “赶紧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解决完。”徐均扬今天不想来,但是下午的时候他和骆程一起窜上了热搜,毫无征兆地说他包养女明星,骆程夜宿他家,徐均扬看完相当无奈,他们俩做邻居五年了,知道的人不少,现在爆出来这种无非是骆程得罪人了。

    “解决不完了,”骆程开始躺平,“我下部戏零片酬出演行不行?”

    徐均扬冷笑,“你下部戏跟我什么关系?”

    骆程戴上眼罩,徐均扬就看到一个企鹅眼睛对着他讲,“徐导,我明天能不能晚点上工?”

    徐均扬严词拒绝,“不能。整个剧组都等你吗?”

    企鹅晃晃脑袋,“那我眯一会儿。导演我太困了。昨晚上没有睡。”

    徐均扬眼皮跳了跳,他昨天拍到半夜,下午本来是副导演在他想趁机歇一会儿,看到骆程出事他就赶紧来了,这会儿有些疲惫,他得专心看路,想了一会儿想开口问她饿不饿的时候后座上企鹅已经歪着脑袋睡着了。

    第二天照样拍戏,骆程的戏份已经快到尾声,电影里的第一幕和最后一幕都在这一天内完成。徐均扬今天脾气不太好,他走来走去地骂人,骆程在边上开了一瓶啤酒,她找不到感觉,她每次回头的时候徐均扬都喊卡,说她没想明白。

    太阳就要落山,树林里的光尽显颓势,光与影此刻呈现出了丰富的故事感,徐均扬喜欢这样的镜头,和清晨相比,他更偏爱黄昏,骆程有些微醺,徐均扬说再来一条,骆程再次回望,想起了自己在医院的晚上。

    她不是科班出身,上过表演课,演技的增长靠的是大量的磨合和观察,和别的演员相比,她的优势在于学得快,这得益于骆程从小受的教育和自我总结能力。这部戏是一个女刺客的一生,挣扎痛苦,有不少打戏也有不少内心戏,骆程回望的时候想到了自己的前半生,在波士顿,在医院,在片场,种种情绪涌上心头,光与影展现出了奇妙的效果,徐均扬喊卡的时候她如释重负,知道这条过了。

    骆程卸妆之后和徐均扬一起看刚才的部分,徐均扬很敏锐,开玩笑一般地问,你刚才想到了谁。

    骆程笑着说:“想到了我自己。”

    话音未落,有人来访。

    理论上讲无关人员需要工作牌才能进剧组,但是来的这位咖位有些大,又说是女主角的朋友,工作人员自然也不敢拦他。

    倒是骆程有些不自然。

    陈嘉树泰然自若,笑着和徐均扬握手打招呼,“徐导,我来探骆程的班,多谢你照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