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不善 第7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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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氏愣了一下,随即连忙笑着应声。 林温温的事已经彻底传开,世安院叫了好几次,都让林信的人拦住了,大房那边震惊归震惊,但自顾不暇,只派人过来问候了几句。 至于林府之外,还是按照林信一早就准备好的说词,反正那收养的小女娘的娘亲,今日得到消息后,便已经欣然接受,原本也是穷苦人家的,不然也不至于将亲生女儿送去别人家,如今女儿不必离开,又能得一笔丰厚的银钱,那女娘自然愿意。 小郎君这边,林温温同冯氏说了,她不介意,那小孩子面相看着就很乖巧,见了她便咧嘴笑,夸她是仙子一样好看,惹得满屋人都在笑。 似乎一切都回归到了正轨上。 直到三日后,林温温听到了一则消息,这份归家的安宁,再次被打破。 是这日晚膳后,林信特地来找她的,原本林信不想再让林温温牵扯其中,可还是有些事,想要问个清楚。 他道:“那顾家孩子,已被京兆府收押,明日一早,御史台便会有人弹劾他。” 林温温登时愣住,“为何?” 林信道:“有人道他在台州任职期间,无故返京,你可知此事?” “他、他是因为……”是因为她,才会离开台州的,可这些话林温温不敢和林信说,因为一旦说出,林信便会知晓林海的所作所为,她小手紧紧握着,顿了片刻,又问,“那这个罪责,会有什么样的责罚?” 林信道:“此事尚无确切证据,但太子下令让他七日内返京,他却拖到今日才回来,这个可是证据确凿的,温温,你可知晓当中缘由?” 林温温咬着唇瓣,缓缓摇头,她不知道,他什么都没有告诉她,甚至连要送她回家,都没有和她说过。 他走得那样干脆,什么都没有留下,唯一留下的,便是那一箱东西。 “他会死么?” 林温温话音带着几分隐隐的颤抖。 第74章 【正文完】 ◎你是我的家人,是我的亲人,永远都是◎ 林信为官数载, 又是在御史台任职,他最擅长察言观色,以及分析辩证。 虽然林温温口口声声, 将当初逃走的事全部揽在自己身上, 可林信又怎会轻易相信,那时他也曾去过顾府, 当面问顾诚因,结果顾诚因却选择替林温温瞒他。 说不生气那是假的。 林温温年纪小不懂事,顾诚因那般聪明,若没有什么旁的心思,怎么这样帮着林温温出逃,而且他还将事情做的那样绝, 林信绝对不信,顾诚因是一个简单的人, 他的背后一定还有势力。 可不管如何, 既是林温温已经平安归来,从前的事他可以不追究,但顾诚因的这趟浑水,他也不会去趟。 他现在将自己放在一个观察者的及角度,便是想要多了解一些林温温, 他想要知道, 他家的温温是当真没有在顾诚因那边受委屈, 还是迫于某种压力,不敢与他坦白。 林信眯眼望着林温温,仔细看了又看, 最后才终于确定, 林温温此刻问出这句话时, 的确出自于担忧顾诚因的安危。 他长舒一口气,与林温温道,违抗旨意拒不回京,这在盛安是重罪,可重到什么程度,他却没有明说,只颇有些惋惜地摇了摇头,道:“那顾家孩子,这般身世下还能走到如今这个位置上,若当中在如今的混乱中没了,的确十分可惜。” 这句话的言外之意,若是从前的林温温,定是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爹爹是在夸赞顾诚因,也同时在替他惋惜,可如今的林温温,瞬间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她脸颊苍白,双唇也失了血色,整个人呆呆的坐在那里,许久都没有说话。 一连多日,林温温都很少用膳,眼看这个人都没了精气神,冯氏急得团团转,林信私下里与她说了很多,也叮嘱了很多,若是从前,她早就急得去直接问林温温,可现在,她几次想要开口,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她拉着林温温的手,给她讲了好多她离家之后,府内发生的事情,在说到林海如今的状况时,林温温的神色终于有了些许变化。 她看着冯氏,诧然道:“他的手被人砍了?” 冯氏心有余悸道:“就是那左手,不知是被谁,就当着正街上,眨眼的工夫,手起刀落,一整个手掌都没了。” 左手…… 林温温的目光又飘去了远方,那时顾诚因将她带走后,似乎是问了林海怎么碰她的,她与他解释,没有彻底碰到,但也说了当时的情况,林海抬手要摸她的时候,的确伸出去的是左手…… 见林温温忽地红了眼眶,冯氏还以为她是被吓到了,又或是心疼自己兄长,便不敢再往下说,想着午膳林温温几乎没怎么吃,这会儿已经过了申时,总得吃点什么填填肚子才行,便又赶忙岔开话题,询问林温温可有什么想吃的东西,不管是什么,她都做给她吃,或者去东市买也行。 林温温没有胃口,可看着冯氏期待的眼神,她便说,想吃那炙rou。 冯氏欲言又止,李嬷嬷不住给她使眼色,最后她忽地一下笑了,“其实啊,你就随我了,我最爱吃的便是炙rou,只是我娘,也就是你的外祖母啊,她从小就不让我吃,说那东西吃多了腰身会粗,脸也会长红疹,我才一直忍着,罢了,既然我家温温也爱吃,那我还忍什么,我这就叫人备rou去,咱娘俩喝着花酿,吃炙rou!” 林温温望着冯氏,终是露出了笑容。 他们坐在院里,炭炉上冒着滋滋的rou油,让整个凌云院里都是rou香。 林温温胃口好了一些,虽然吃得还是不多,但到底还是比之前好了许多。 冯氏今日也吃了不少,吃到最后,也是由于多年的习惯,让她生出了负罪感,望着那些炙rou嘀咕道:“这东西香是香,但是吃多了会上火气的,我年轻时偷偷吃了一次,就烂了唇角。” 林温温眼眸微怔,一开口,声音变得囔囔的,“其实……我之前吃过很多次,都没有上火,因为他用的胡料是特意调制过的,里面用了某些药草,吃再多也不会上火的……” 冯氏惊喜道:“还有这好东西呢?是谁调的胡料,里面放的是什么药草,你给娘说,娘给咱俩多买些回来!” 林温温却不再开口,只将脸别过去,虽看不见她神情,却也能感觉到她是在难过。 冯氏想问又不敢问,正不知所措时,林信刚好下值回来了。 冯氏忙起身,招呼他回屋换身衣服,再过来同林温温一道炙rou。 林信收拾完来到炭炉旁,抬手挥退院中人,只留他同林温温。 林温温拿起夹子帮林信炙rou,她没有学过,只是吃得多了,看也看会了。 院里此时无人,林温温便直接问了顾诚因有的状况。 林信知她是当真忧心,便也没有瞒她,将这两日发生的事与她道出。 顾诚因已从京兆府送进了御史台狱。 御史台弹劾了顾诚因的两件事,一件是他在台州任职期间,无故擅自返京。 顾诚因拒不承认,他言自己的确离开过台州,却不曾回京,而是去了齐州,取走了母亲牌位,回到江南为母亲还愿,他说此事圣上也知,当初正是因为这件事,才会自请从翰林院调派至江南任职。 只需询问圣上,便可知他所言是真是假。 御史台的确收到了有人暗中送来的一封密信,那信中所说便是顾诚因秘密返京之事,可那人不敢出面作证,单凭一封秘告,与顾诚因离台州的证据,的确不能判定他是回了上京,但不论如何和,任职期间私自离开台州,也是罪责。 可顾诚因却提出了圣上知情一事,只要圣上出面确认,御史台这第一条弹劾便做不得数。 林温温听得认真,将一片rou炙出了糊味都没有反应,还是林信发现,赶紧从她手中接过夹子。 “爹爹,那陛下怎么说,可为他作证了?”林温温紧张地问道。 林信撒了把调料,压声道:“圣上坠马后,一直未曾露面,无人得知他如今状况……” 圣上起初坠马时,醒来过一次,传谕太子监国,二皇子及几位老臣辅助,再之后,便一直没有消息传出,便是二皇子,都已经许久未见过圣上。 如今,借着顾诚因一事,二皇子与三皇子,今日公然在大殿上质问太子,其实他们早就心生不满,苦于寻不到借口,这次正好有了机会,轮番要面圣。 “且有的闹呢。”林信看了看黄昏的那半边天色,摇了摇头路,“如今的上京,天气多变,难以琢磨啊。” 想到说了这么多,林温温许是听不懂,他便专心炙rou,不再开口,却没想到过了片刻,林温温忽然又问他,“爹爹,那第二件弹劾之事呢,可还是因为返京迟了?” 林信有些意外,点头道:“是如此,但这件事,他却一直缄默,只说先问圣上第一件事,再来说此事。” 林信看得出来,当时太子明显急了,直言要因抗旨回京一事给他定罪。 林温温那日便问过,如果罪名成立,顾诚因会如何,林信那时没有明说,但林温温已经心知肚明,这太子似乎不想留他活口。 “爹爹。”林温温给林信倒了一盏花酿,“爹爹在御史台任职,近日可曾见到过他,他可还好?” 林信听得明白,林温温是想让他去看看顾诚因,最好能为他辩驳一二,可林信不能如此做,他也绝不会这样做的。 “你也知道,你爹只是一个从六品的侍御史,没有那马大的能耐,即便是御史大夫,想要替他争辩,也得有确凿的证据,如今他什么都不肯说,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据,这件事谁也没有办法。”林信道。 “没有办法么……” 林温温失神地喃喃着。 她不知是怎么回到房中,甚至有些记不清是如何洗漱的,只知她迷迷糊糊倒在床上,睡到半夜时,不知为何忽然醒来,她瓮声瓮气地对身侧空空的地方说了一句话,便倏然睁了眼,坐起身抱膝痛哭起来。 “顾子回,我饿了……” 这是她说出来的那句话。 林温温将头埋进膝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顾诚因……你个骗子……你不是说,不会和我分开么,除非你死了……” “顾诚因……我愿意回答了……” 在他那时不住对她道歉,又不住地说不愿与她分开,求她原谅时,她没有说话,可如今,她说了。 “我原谅你了……” “你回来吧,让我亲口告诉你,好不好……” 林温温哭到筋疲力尽,她撩开床帐,赤脚下榻,自己点了灯,将那红木箱打开。 她想起珍珠曾说过,在她抛下顾诚因,随林海的随从离去以后,顾诚因便时常拿出她的东西,睹物思人,而如今的她,竟也做了同样的事。 这满满一箱东西,都是那晚顾诚因亲自整理的。 最上面是林温温在台州给他买的布,她说要等回京以后,给他量身做衣,他分明答应了,可他却骗了她,他根本没有想过要与她一起回来…… 林温温将布取出,看到面前的这些东西,她眼角再次忍不住落下泪来。 原来,他说得都是真的,喜欢一个人,哪里舍得忘掉和他一起时的每一个瞬间。 原来,她的记性也可以这样好,她真的能记住与他相关的点点滴滴。 其实,她早就该意识到的,也许是那时的她还不愿意承认,不然为何顾诚因稍微一提香料的事,她就能立即回想起许久前,大雨倾盆的那个午后,他坐在她面前,将手掌摊开,疑惑地蹙眉望她,看着她将香囊打开,将香料倒进他掌中…… 她真的都记得,每一个画面都记得,连他手腕处的那个红疹的模样,甚至都记得一清二楚。 因为那时她是真的心疼他。 她对他的好,不光是来自愧疚,还有心疼,甚至还有少女最初的那种朦胧而不知的心动…… 只是,这一切她都为自己寻了一个理所应当的借口,她是为了博一个心善的名声,是为了引起宁轩的主意。 可现在她才意识到,她忘记过宁轩喜欢穿竹月色的衣裳,却一直记得第一日来到扶云堂时,与他眸光相对的那个瞬间,也记得他断掉的那根竹管笔长什么样子,也记得他粗布麻衣从竹林走出,眸光灼灼地望着她与宁轩下棋时的模样…… 虽那时的她只是不经意扫过一眼,却依旧能够记住。 “顾诚因,顾子回……我承认了,我不骗自己了,我也不骗你了……” “你也不该骗我的是不是……你说了要明媒正娶的,我如今回家了,你可以来求娶了……这一次我不会再推开你的……” “我会答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