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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步子迈得很大,阿依努尔越走越急,终于在跨上一片宽阔缓坡时踉跄了下,身边人顿时放慢了步伐。

    太安静了,仿佛她必须得说些什么。

    “你怎么来了?”

    “你没接电话。”

    “没听到。”

    她声音很低,不知他是不是没听见,也没再出声。

    两人步伐也不知什么时候统一起来,整齐落在草地上,发出踩水的“啪叽”声,细长翠绿叶片被雨滴砸得摇摇晃晃,金黄的蒲公英花仍肆意绽放,像是一轮小小的太阳,照亮了暗沉的绿地。

    伞很大,但两人共乘时肩侧还是无法避免地淋湿了,约丹纳察觉到过后便朝她靠了靠,同时提醒道:“往我这边来点。”

    她轻轻地应了声,见两人已经胳膊挨胳膊,便朝前迈了一小步,稍微走在他身前,偶尔贴近的热意让她有种错觉——似乎他正自身后环着她。

    雨越来越大,打在伞面发出“砰砰”声,和着胸腔内的心跳声,像是一首交响乐,此刻正在加速变奏,热烈激昂。

    寒意侵体,呼进去的每一口气都冰得人脑门疼,来时十分钟的路程,两人硬生生走了快半个小时。夲伩首髮站:hai t angwo. 后续章节请到首发站阅读

    雨势不见小,天上堆积的乌云却消散得无影无踪,绿野顿时明亮不少,薄薄的雾气飘在空中,北边的高大雪山终于露出真容,依然挺拔。

    毡房内虽然干燥不少,静坐没一会儿就手脚冰冷,玛依拉生起了火,两人远远就瞧见了毡房外接出的铁管烟囱冒着淡青白烟,掀开毡房门时扑面暖意,炉火劈啪作响。

    刚到驻扎的那块草地时满满就从伞下冲了出去,边抖着浑身的水滴边朝毡房跑,此时它已经卧在了炉火边,惬意得很。

    最近阴雨天气有些多,太阳能电池电量耗损巨大,三人都没有玩手机,静静围坐在火炉边,听着滴滴答答的雨声和咕嘟冒泡的沸水。

    玛依拉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寡言的阿依努尔,话最多的人突然缄默让她很不习惯。

    她絮絮叨叨说起那场婚礼,“新娘是隔壁县的,家里也是收羊毛的,你爸前几年还跟他们一起干活……”

    边说边拿起火钳,把烧断了的木头往里推了推,又添了根木棒。

    婚礼前一天傍晚,约丹纳和巴德叶斯赶着羊群回来,为了减少劳动量,便于管理,只需把羊羔关进圈里,大羊就会自发围在圈外,不会乱跑走丢。

    可其中一只母羊不知怎么了,守着羊羔寸步不离,无论怎么赶都分不开,约丹纳只好去抓羊羔,绕了好半天才在母羊疏忽时拽住羊羔的角,把它从角落里拉出来。

    那只羊羔是在四月中旬的春牧场出生的,距今快三个月,已经长得很大很壮实了。

    他抓住它的蹄子,强行把它抱起身,眼看就要到羊圈了,羊羔扑腾得越来越剧烈,忽地从他怀里挣了出来。

    阿依努尔数完羊后就站在了一旁,等着羊羔入圈,见状忙从后拦截,却是低估了羊羔奔过来的冲力,“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眼眶瞬间涌出热意。

    羊羔逃脱抓捕,母羊也不知什么时候从羊堆里跑了出来,带着羊羔咩叫着躲进了角落里。

    约丹纳三步并作两步赶来,她还坐在地上,捂着手臂满脸都是泪。

    沉声道:“胳膊抬起来我看看。”

    她没反应,哭得也很安静,泪珠从眼眶里不停涌出来,一滴一滴砸在腿上,仿佛流不尽似的。

    心一抽一抽的疼,他顿时有种呼吸不过来的感觉,蹲下身看了眼她捂住的伤处。

    小臂上只有一道两指宽的破皮擦伤,渗出细小血珠,并不算严重,也没有疼到那个地步。

    抬头看了眼昏暗的天色和身旁乱窜的羊,他朝毡房抬抬下巴:“去里面坐着,我等会儿来给你上药。”

    听到这话她突然有了反应,呆呆起身进去了。

    约丹纳在抽屉找药膏时,正碰上提水回来的玛依拉,“找什么?”

    “阿依努尔被羊踢了,找碘伏和消炎药。”

    玛依拉帮忙找了出来,又提着水到了灶边准备做饭。

    约丹纳拿着药走了过去,她没再哭了,眼睛红红的,一眨不眨盯着地上看,空洞呆滞。

    涂药时她也没反应,他便问道:“刚刚哭什么?摔疼了?”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移开目光,一声不吭。

    “怎么不说话?”

    她顿了顿,轻声说:“不疼。”

    “那哭什么?”

    她又不说话了,心头似是压了块石头,他沉着脸放下药膏出去了。

    第二天,阿依努尔看到摩托车上穿着棒球服的挺括背影傻了眼,正巧对上他回头望的视线,胸腔里闷闷的难受。

    他摆了下头,“走吧。”

    他今天开得特别快,阿依努尔也倔得很,双手往后撑着后座的铁杆,离得远远的。

    大概骑了快半个小时,依稀可见宴会盛况:从那边公路上开进来的汽车在坡下整齐排了一排,侧边皮卡车厢里满满当当的全是用红绸系上的崭新家电,零零散散的马匹被拴在雪杉树上,喧闹人群则围着几顶阔大毡房闲聊,等着仪式开始。

    阿依努尔环顾四周,并未在人群中捕捉到熟悉面孔,只得和约丹纳站在人群中,相对无言。

    一个头戴圆顶帽的老人打量着身旁的高个小伙子,试探问道:“你是胡克木的孩子吧?”

    约丹纳愣了两秒,点头道:“是的。”

    胡克木是约丹纳的亲生父亲,牧场上的人对他猝死的事都有耳闻,不到三十岁的壮年小伙子就这么没了,令人惋惜。

    那老人幽幽叹了句:“跟你爸长得可真像。”

    一个头戴金色头巾的妇人听见了也投来目光,附和说:“是啊,跟他爸可像了,是个帅小伙!”

    不知如何回答,两人只能干巴巴应着。

    转头见塔古斯家来人了,珠弥古丽穿着深绿波点花纹的裙子,脸庞略显圆润,牵着一个走路晃晃悠悠的小孩从车上下来,阿依努尔便迎了上去。

    时间过得可真快,孩子已经这么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