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慌不忙 第9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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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安静地站在陈新身边,他的手越握越紧。她第一次触摸到他手上因为长期做竹编磨出的薄茧,也从他微微颤抖的手,感受到了他情绪的剧烈起伏。 他们又无措的站了一会儿,陈新的语气里窜出了强烈的不满,甚至能隐约听出努力压抑的哭腔,“妈!” 那把蘸满桐油的小刷子停了下来,陶蓉又看了他们一眼。 “站在那儿干什么?去屋里坐。” 陈新拽着向宁走进家里的堂屋,拉着她在竹编沙发上坐下,给她倒水的时候因为手抖,热水溅到了手背上。 向宁只是平静地望着,将他的慌乱尽收眼底。 陈新把水杯递给她,眼角含泪地蹲到她跟前。 ——我送你回家,不管他们同不同意,我都要和你在一起。 向宁轻轻摇了摇头,放下手里的茶杯。 ——父母是最重要的家人,他们不同意,我们不能在一起。 陈新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你今天为什么突然要来我家?你故意的。 向宁淡淡地笑,点头。陈新只觉胸中一阵剧痛,热泪瞬间夺眶。 ——为什么?你想靠我爸妈甩掉我。 向宁垂眼沉默。 陈新起身站到窗边,望着外面正在犁田的老黄牛,泪眼模糊。 听到父母的脚步声进了堂屋,已经沉沉地溺入那潭绝望的他没有回头。 那头老黄牛又在满是泥水的稻田里走完了一个来回。 向宁平静地望着眼前那对沉默的父母,他们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是因为感到为难还是局促不安。 他们似乎是不善言辞,又像是在酝酿着什么很难说出口的话。 陶蓉忽然握住了她的手,因长期务农而触感粗糙的手在向宁的手背上摩挲了几下。 “向宁,你一定受了很多苦吧?” 多年来风里来雨里去,向宁早就已经被锤炼得喜怒不形于色了。可是读出她的这句唇语时,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 听到陶蓉那句话,陈新猛地回头。 陈玉璋搓了搓手上从瓦片上蹭来的泥,局促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陶蓉摸了摸向宁的手,见她流泪,自己的眼泪也迅速滑入脸颊那些细微的沟壑。 “新新比你年纪小,但是他从小就懂事,会疼人,你不要嫌弃他。” 向宁定定地望着她,她的话使这个从荆棘里走出来的女强人泪如泉涌。 陈新背着父母快速地抹了脸上的泪,仿佛经历了劫后余生,对父母甚至生出些埋怨。 “你们早这样不就好了?刚刚对着第一次来家里的人那是什么态度?” “你也没提前打个招呼,我们一点心理准备都没得。”陶蓉抽出纸巾递给向宁,“我们也没有见媳妇的经验,没反应过来的啊。” 陈新意识到自己回来这一路因为心神不宁,甚至忘了提前知会他们。 他想起了自己小学时,老师第一次来家里家访,他们也是木木愣愣的,让老师尴尬地呆站了很久。 “又不是来家访的老师,你们有什么反应不过来的?你们刚刚那样真的很伤人!” 陈玉璋皱了皱眉头,搓了搓手上的泥,低声嘀咕,“向宁都上过电视的,不比你老师还厉害些?你发什么脾气?我们就是乡巴佬没见过世面,见不得大人物。不晓得待客,让你丢人了。” “你让我丢什么人?你儿子我差点让人丢了!”陈新越说越气,“不晓得待客?叶朗他们来家里你们不是待得挺好吗?” “你的朋友跟你女朋友那能一样吗?”陶蓉看了看儿子气红的脸,“你是不是翅膀硬了?大呼小叫的,你自己办事不牢靠,回来也不说一声。” 陈新还想继续说什么,向宁回头看了他一眼。见她泪雨婆娑的,他瞬间没脾气了,闭上了嘴。 “向宁,你坐,我去给你弄碗炒米茶。” 陶蓉拍了拍向宁的手,对陈玉璋使了个眼色,老两口识趣地走了。 陈新见他们出了门,立即蹲到向宁跟前。 他握着她的手,凝视着她,一字一顿地说:“向宁,你别想甩开我。” 她笑中带泪地伸手拭去他眼角的泪,轻轻点头。 第82章 .哭哭闹闹笑一笑,又一天 陶蓉走进菜地里给向宁装了几袋自己种的菜,悄悄把一个红包塞进了装满青菜的塑料袋里。 “家里没什么好东西,向宁,这些菜你拿去吃。” 陈玉璋从熏rou架上取下了一些腊rou和腊肠装好,递给自己儿子,“你帮她拿着。” 向宁微微鞠躬道谢。陈新拎着东西站在她们身边,见mama絮絮叨叨,和向宁拉着手亲亲热热的,他的开心都挂在了脸上。 “二三十岁的人了还哭哭哭,厂子快垮的时候也没见你哭,为这么点事你当着爹妈的面哭。”陈玉璋站在陈新身边嘀嘀咕咕,“你是要做一家之主的人,以后不要遇到点事就急赤白脸的。” “我伤心我就要哭,要是因为你们向宁不要我了,我天天哭,烦死你们。” 陈玉璋轻声叹气,“没出息。” “我随你。二年级的时候,你和我妈吵架把我妈气回外婆家了,我看到你哭了。” “哪有这回事?乱讲!”陈玉璋瞪了儿子一眼。 老两口送他们到了村部的停车场,叶朗正在给两名刚到村里的外国留学生解说万匠泉村的古建筑群,见他们“一家四口”和乐融融地走过来,朝陈新笑。 陈新坐上车还不忘嘱咐他,“叶朗,我送向宁回市里,你明天记得把开过光的神笔带给向安。” 叶朗给他比了个“ok”的手势,听到身边的留学生又提了问,他转过头继续耐心地解答。 几十只山羊慢悠悠地从山路上经过,陈新索性停了车。 悠哉悠哉的山羊“咩咩咩”地从山坡缓缓走下来,跟着牧羊人走回山路对面的羊圈。 陈新看了一眼正在给员工发消息的向宁,右手食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忽然转头朝向宁的侧脸吻了过去。 向宁一副听之任之的态度,只是轻轻地笑。发完了消息,她转头迎上他的唇,安抚式地轻轻碰了碰。 陈新受宠若惊地笑,得寸进尺地解开了安全带,手扶在她脑后,加深那个吻。 举目四望,除了那位远去的牧羊人,山野间不见其他人。 车外的羊群拖延着他们行进的节奏,车里只有相爱的人相吻时发出的爱的声响。 羊群离开。向宁轻轻推开他,陈新不依不饶地又想吻上去。 向宁对着他蹙了下眉头,他立刻刹停自己的冲动,但是对她提出了新的请求。 ——我今天不想再睡李行哥家里了,你能不能收留我? 向宁无奈地笑了笑,转头看向车窗外,她觉得自己好像摊上了粘人精。 陈新那辆车行经向善坪时,向峻宇正站在利军婚庆用品店的门口。 喝多了酒的九叔正在吵吵嚷嚷,店门口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全是看热闹的人。 等着向峻宇一起回状元小卖铺吃晚饭的向文楷站在街对面,低头划拉着手机,对眼前正在发生的热闹漠不关心。 九叔满脸通红但言之凿凿,“峻宇,我敢赌咒发誓,我的话没得半句假的!我上一回看到有人在落月河边搂搂抱抱!我是不是喊你去巡逻了?” 向书记故作镇定地叉着腰,迟疑了一下,脸色尴尬地点了点头。 “哪有清清白白的人大晚上跑到落月河边搂搂抱抱的?你是不是扑了个空?”九叔打了个嗝,“欸?为么?因为刘利军和杨群英这对jian夫yin妇换地方啦!” 向峻宇无话可说地挠了下鼻梁骨,感觉自己被骂了,又好像没有。 刘利军心虚地瞥了一眼向书记,“向老九!你嘴巴放干净点!我什么时候去落月河了?” “你不要狡辩!”九叔举着空酒瓶指着刘利军,“偷偷摸摸走水路被我看到了,开始走山路了?你和杨群英躲在山上守林员的那个屋里不穿衣服搞七搞八!我冤枉你了?” 围观的人开始窃窃私语,站在道德高地的人们,脸上带着看好戏的兴奋,还有毫不遮掩的鄙夷。 向文楷给单位同事发完领导发言稿的修改意见,抬眼看了看街对面。 这样的场面和他印象里的故乡多少还有重合的地方,热爱窥私并且热衷审判的村民总是不肯错过这种捉jian在床的桃色戏码。 向文楷转头看向准备拆卸临街店铺招牌的那两个村民,他们都坐在梯子上望着街对面,聚精会神地看戏。 “我——为什么今天把书记喊来?”九叔努力睁着一双醉眼严肃地望着向峻宇,“峻宇,你晓得不?” 向峻宇欲言又止地摇了摇头。 “他婆娘昨天回娘家去了!我向老九要惩恶扬善,但是绝对不会伤及无辜!刘利军和杨群英这对狗男女,大家伙都好好听着,他们两个臭不要脸,背着屋里的人在外面一通乱搞!该死!这种人丢的是我们向善坪的脸!” “你无凭无据,血口喷人!” 刘利军拿起手边的一对喜烛朝九叔砸了过去,被醉醺醺的人用酒瓶子挡开。 “杨群英的美发店这几天为什么不敢开了?”九叔又打了个酒气冲天的嗝,“他们两个乱搞被我撞了个明明白白,她晓得我迟早要捅破,没脸见人!躲起来了!” 向文楷看了看那个扶着腰慢慢朝人堆走去的孕妇,还有孕妇身边那个眼中燃着怒焰的男人,他扶了下眼镜,觉得这出闹剧好像又有新的主角要上场了。 转头看向马路的另一边,向文楷望着那两个一路小跑着赶来的妇女,愣了一下,“妈,翠凤婶,你们?” “嗯嗯嗯家里饭已经做好了,回去就能吃了。” 王秀荷敷衍地对儿子说了两句,和张翠凤像两条泥鳅一样,灵活地钻进了看热闹的人堆里。 “刘利军,我给你两条路,第一,滚出向善坪!你和杨群英这对狗男女不要乱了我们村的风气!” 九叔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第二!”他拿起酒瓶磕了磕自己的脑袋,“哎呀,第二是什么,我起猛了,搞忘记了……” “老不死的!滚!我看你就是故意在这儿乱给我扣屎盆子!”刘利军恼羞成怒地准备关上了店门。 九叔哈哈大笑,“大家都看看,这个狗东西做贼心虚,有种背着自己老婆乱搞没种认!你这个门面还是你老丈人花钱给你盘的,你真的是臭不要脸!” “空口白牙你就造我的谣!”刘利军身上的市井气混着尖酸气,“一辈子泡在酒里的老不死,活该你老婆孩子死得早,没人送终!” 气得咬牙的九叔举着瓶子就要往刘利军身上砸,向峻宇及时握住了酒瓶。 “九叔,你伤到人又是另一回事了。”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