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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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和首长相处久了,我听他讲过不少在国外的事。从苏联求学讲到远东工作,从去联合国“大闹天宫”讲到在南斯拉夫打猎品酒,以及在中联部和总参工作时去世界各国的见闻……首长常年从事统战和外交工作,口才过人,讲起故事来绘声绘色;我是农村孩子,那时候还未出过国,对这些很感兴趣,常常听得津津有味忘了神。 “二八年我在莫斯科步兵学校当翻译,那些生僻的军事术语翻译起来真头疼啊!意思我虽然都懂,但在中文里找不到对应的词汇,只能边解释边比划。”首长说,“你们猜‘胸口上插了根竹棒’是什么意思?” 我一愣,秘书同志回答:“胸有成竹?” 首长抚掌大笑。 “在步校时,我每个月有三十卢布的津贴。那时候莫斯科近郊有个中国餐馆,我和朱睿等几个同学……还有刘博兼同志,常常去那里改善伙食。有时候,还能碰到柳伯成、左全等同志。” 我向往地想象着北国异域中的家乡风味,首长又道:“他们家的辣子鸡丁和回锅rou,那味道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不开玩笑地说,比北京城里许多饭馆的都要好吃。” // 刘博兼没有想到,回到苏联的日子很快就会来:两年后,他再次坐上了前往莫斯科的火车。 然而——他看向窗外不断后退的风景,却没有任何欣赏的兴致——也仅仅只用了两年时间,世界已经完全变了样子。“三驾马车”彻底解体,克里姆林宫换了主人;国共合作的局面业已破裂,国民革命的路走到了尽头。白军正在上海、武汉大肆屠杀共产党人,仲甫先生更是因此事被迫辞职——想到这,他眉间的阴郁更重了。 下了火车,在旅店安顿好行李,他直奔莫斯科步兵学校。自从旅莫支部被联共党解散之后,他们与大多数中国同志失去了联系;而其中不少人因为暗中持托派立场,被清除出党,有一些学生甚至被流放到了西伯利亚。这样一来,联系上莫斯科这些剩余的党内同志就更加重要——尽管,去步校确实存了一些他的私心。 九月的校场上口令阵阵,脚步划一。 刘博兼记录完学生档案,从教学楼出来,视线便落在了那些正在cao练的队伍上。经过几番寻找,他终于在一列队伍的最前面,找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他的心脏骤然缩紧:记忆中的少年个头窜高了些,尽管还是那副细小的骨架,但如今看起来已经结实了许多。伍秀泉头戴军帽,脚蹬高筒马靴,苏联式的粗呢大衣直拖到脚面,整个人英武又神气。 分别不过两年,然而此时此刻再次见到伍秀泉,却让他不由得生出一种对活着的感激来。两年内,他由西安辗转上海潜伏,转入地下工作,每日面临的都是白军随时会上门搜捕的危险,不要说是旧友几次死别——就连他自己也险些丢了性命。白色恐怖在笼罩,红色星火却燎原。刘博兼不是贪生怕死之徒,眼下却由衷地感到慰藉:昔日一别,那个吵着搞不懂剩余价值的少年,已经蜕变成一名坚毅刚强的真正军人。 伍秀泉正在苏联教官和中国学员之间做翻译,边解释边上手,演示马克沁重机枪的构造与拆卸装修。他敏锐地察觉到有人正在望着自己——抬头去看时,只见一棵高大挺拔的欧洲赤松下,日思夜想的刘博兼一身戎装,正微微笑着,无声地对他说了句“等你”。 伍秀泉眼圈发烫,压抑着颤抖的冲动,朝那方向克制地点了点头。 下课后,学员们纷纷奔向食堂,cao场瞬间变得安静而空旷。伍秀泉以最快速度结束了收尾工作,一路飞奔到了赤松下站定的男人面前。尽管两个月前他已经收到刘博兼的来信,知道曾经的旅莫支部书记即将再次回到莫斯科;然而当真正见到他的活人站在自己面前时,伍秀泉还是忍不住身心都颤抖起来。 “怎么还是这么急?”如曾经一样,刘博兼伸出手抚向他的背,为他顺气。 “书记——”年轻人喘着气抬眼,露出如骄阳一般的笑,“莫斯科步兵学校‘中国连’士兵,兼随堂翻译伍秀泉,向您报到!”他站定,抬手向刘博兼敬了一个笔直的军礼。 “伍秀泉同志,很高兴再见到你。”刘博兼也站定,无比郑重地回敬了一个军礼给这位年轻士兵,“你长高了。”他说。 他们在松林中并肩而行。树林小路的尽头就是步校侧门,出了门不远处恰好有一家中国馆子,二人决定在那里坐下好好叙旧。 黄昏时分,空气中有一股沉郁的泥土气息。两人边走边聊军校的学习和生活,听见影影绰绰的密林里,隐约传来了俄语的低声交谈。 “唔……” 他们顺着声音看去,原来是两个穿着军装、魁梧壮实的“毛子”,正贴着树干亲得忘乎所以。 刘博兼的视线和伍秀泉撞到一起,在同一瞬间错开以后,又在同一瞬间汇聚。 “那个……刚刚他们在课堂上笑什么?”刘博兼眼神闪烁地重新迈开步子,听见自己问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伍秀泉突然羞赧地低下了头:“我把‘胸有成竹’翻译成‘胸口上插了根竹棒’,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先笑了。他们也笑话我呢。” 刘博兼忍不住也乐了,脚下却没留神,身体一歪踩进了一个泥坑。伍秀泉手疾眼快,牢牢抓住他的胳膊一把捞起。 二人的距离突然拉近。 落日就要完全沉下去了,暗金色的余晖穿过树叶间的缝隙,在伍秀泉褪去青涩的脸上投下一片羽睫的阴影。 微光在他的眼中奔流。刘博兼离他这样近,以至于那些午夜克制的自我抚慰,压抑两年的不可言说,裹挟着最初的那一次鼓动,顷刻间朝着他卷土重来。 两个人温热颤动的鼻息喷在了彼此的脸上,又被一声渡鸦的鸣啼分开。而伍秀泉此时无比坚信,他在昔日刘书记的眼中看见了同一束光——照亮了在克里姆林宫旁的路灯下,最初的那一次失神。 // 十一月有一个难得的双休日,伍秀泉应刘博兼的邀约前往伏龙芝“参观学习”。 穿过严肃规整的校舍,面前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白桦林。 伍秀泉说有“要事相商”,傍晚,他拽着刘博兼、踏着一尺厚的雪,执意往最深处行进。 “秀泉,怎么回事?”刘博兼任由年轻人拉着,急促向密林深处渡去。军靴迈进落满枯枝的积雪里,踩得咯吱作响。 年轻人倔强地回头望了他一眼,继续默默无言地前进。他们走了许久,直到两人的长筒军靴里都灌满了雪才停下。此时已近夜中,桦树枯枝上挂的霜还未融去,林场中只偶尔跑过几只灰褐色的雪兔,除此之外,就只剩下他们二人。 “博兼同志,”伍秀泉气喘吁吁地站定,却抑制不住声音的颤抖,“有些话,我想同你讲清楚,那天的事,”他顿了顿,清澈的眼眸坚定地望向刘博兼,“……我从不觉得那样是恶心的。” 刘博兼几乎立刻就明白了年轻人的意思。 “秀泉,”他艰难地张口,“……我也从不觉得那样是恶心的。但是,”他试图通过垂下眼睛,皱起眉毛,掩盖被年轻人灼烧得炙热的眼神,“但是——”他一连说了许多个“但是”,最终,只是反手握住伍秀泉的手,越抓越紧,“你要知道,我们——” “我知道!” 月光清柔如水,它在静谧的白桦林中,偷偷钻进了一个贴得不能再紧的拥抱。 伍秀泉掂起脚,在刘博兼的唇上轻轻啄了几下,“我都知道。”年长者再也忍不住,一把扯下手套,用自己带着温度的双手捧起了怀中人的脸。 两个人的唇瓣都因身处户外而冻得冰凉。或许这就是面对所爱之人时的本能——不知是谁先开始,两人伸出舌尖,在对方温热的口腔中细细描摹、游走、索取;那些最初的鼓动、最初的失控,统统都在此刻,尽数奉献给只属于彼此的罪魁祸首。 粗呢军装的衣料摩擦着,皮带搭扣时不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呵出的白雾沿着树干悄然升腾。刘博兼温厚的手掌扣住了年轻人的后颈,吮吸着他柔软湿润的下唇,换来恋人更炙热的回吻。直到氧气逐渐被剥夺,两人才稍稍分出一点缝隙,交换着粗重的呼吸。 刘博兼伸出拇指,仔细擦去伍秀泉嘴角一点晶莹的涎液。年轻人抬起头,月光正映照在他明如夜星的眸中。无法自已地,刘博兼凑上去亲了亲他弯弯的眉眼,“走吧,亲爱的皮达可夫同志!”他笑着帮伍秀泉整理好歪掉的布琼尼帽,“我可不想在确立恋爱关系的第一天,就与你在白桦林里冻到双双殉情了。” 伍秀泉冲他皱了皱通红的鼻尖,又在他嘴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便踩着积雪,沿着来路飞快地跑去了。刘博兼的视线黏住他跳跃的背影,只觉得他像一只在自己心上神出鬼没的小动物。 回到宿舍时已近夜半。年轻人将厚重的苏联式军衣脱下,随手搭在椅背上,又一个转身撑坐在了书桌上,噙着一点骄傲的笑,看着刘博兼点亮煤油灯,又耐心地把他们的衣服在门后挂好。 而等他的爱人一回头,就看见这只得意洋洋的小动物正坐在自己的书桌上,用军裤下的细腿踢荡着军靴,打量屋里的一切仿佛打量他的新地盘。 “书记,有没有水喝?”他理直气壮地问。 刘博兼看他这时无意对自己流露出的一点任性,只觉得十分可爱。帮他把军靴脱了下来,又去给他倒了杯热水,加了糖块才递给年轻人。 “慢点喝,烫。” “知道啦,我又不是小孩——”清秀的爱人双手捧着瓷缸,用自己丰润的上唇贴上瓷缸的边缘,“——呀,好烫!” 看他像猫一样的吃瘪,刘博兼忍不住嗤笑,换来伍秀泉带着一点恼羞成怒的瞪视:“真的很烫!”年轻人的眼角有些生理性的湿润,本就红润的嘴唇此时更显得通红,连带那颗唇珠也可怜兮兮地在蒸汽与瓷缸的夹角中间若隐若现,这让刘博兼突然得喉咙有些发紧。 意识到这点,他不得不敛住笑,咳嗽了两声:“好了,吃不吃糖?”在得到肯定的点头后,他从兜里掏出一颗“伊里奇”硬糖,剥开糖纸塞进了年轻人嘴里。 甜香像安抚剂,让伍秀泉霎时安静了下来。几只扑闪的蛾正围绕着煤油灯掀出一点跳跃的火焰,和他们两人的呼吸一起倏忽明灭,除此之外,莫斯科寂静的午夜里什么都没有。糖果还在伍秀泉的唇舌间缓慢地融化,他抬头望向刘博兼,眼中闪烁着连自己也未察觉的,如同黑夜中,伏尔加河上的渔火。 无法追究是谁先靠近谁的——一双手握住另一双手,一张唇贴上另一张唇,摧枯拉朽的革命从命运的冻土层中生长出来,就是这样简单而无法阻止的事。那种一戈比能买一大把的廉价硬糖,苏联工业化时代的副产品,被他们纠缠的舌包裹着,从一个人的嘴渡进另一个人的嘴里,然后在炙热的吻中融化,最终将他们融为一体。 伍秀泉的双腿紧紧贴着刘博兼的腿,彼此都感受到了对方身下火热坚硬的勃起,“书记,”年轻人带着鼻音从亲吻中挤出半句话,“我想去床上……” 他被刘博兼抱着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军校的硬板床上,接着衬衫被年长的爱人一点点从系紧的腰带和军裤中抽出来,探进他那双宽厚温暖的大手,抚慰他光滑的肌肤。曾经瘦弱的青年如今身体上已经覆盖着一层属于军人的、薄而均匀的肌rou,脸也褪去了曾经的青涩,可还是忍不住地在刘博兼的手掌下打着颤。 “书记,”刘博兼细碎凌乱的吻接连落在他的额头、衬衫敞开的胸口和脐孔向下,从未有人触碰过的阴阜上,让他尖叫出声,“博兼——!”皮带扣被解开,拉下他的亵裤,刘博兼的吻继续向下,此刻他就连叫也叫不出声来,只是胸膛剧烈起伏,抖得像只落水的猫。这不是梦,而爱人的唇舌比梦里还要灼热guntang,意识到刘书记正在亲吻他挺立的yinjing、舔咬他腿根上的软rou,他很快就绷紧腿根射了出来,把jingye溅在了刘博兼浓黑的眉毛上。 他脑子发懵,随后对上刘博兼含笑的眼睛,羞赧又霎时涌了上来:“对不起……” “这有什么好对不起?”刘博兼俯身过来亲了亲他的嘴角,“舒服么?” 伍秀泉抿着嘴不说话,只是坐起身,秀气的手伸向了床头放着的,印着军校标的甘油。在几乎见不到女性的军校里,男人之间的性爱算不上什么稀奇事,伍秀泉早已撞见过不止一次。他一言不发地把油倒进手掌里,向自己下身探去。涂满甘油带着凉意的手指侵入后xue,陌生的酸胀感让伍秀泉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 “干什么,你不痛么?”刘博兼拉住他的手,“秀泉,我们……我们不必非要干那事儿,我自己弄出来——” “我是军人,流血都不怕,还怕……”年轻人声音已经发抖,但还是带着一如既往的倔强,“这点痛么……”他不顾刘博兼惊讶而心疼的眼神,只是拿一只手扩张自己,另一只手握住自己的yinjing上下撸动,然而只靠自己的手怎么也难填满那种无尽的空虚:“好难受……你帮帮我……”他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刘博兼,像只自愿爬上祭台的祭品。 “你……你是不是傻?”刘博兼声音嘶哑,下腹只觉得像着了火。他抱着怀里疼得直打颤的小动物,往手里倒了些甘油。刘博兼宽大的手掌和伍秀泉那双秀气到不像武人的手全不一样,粗糙的指节带着温度插入他的窄小后xue时,陌生的恐惧感让年轻人忍不住啜泣,刘博兼只好弯下腰来把他的泪水一点点啄掉。 他尝试往里头探了些,三根手指对于狭窄湿热的xue是极限了,年轻人勾着他的背,弓起腰不住地哀吟,“痛不痛?”刘博兼慢慢用手指按着他的肠rou,指望他能放松些。 伍秀泉早就在他身下软成一滩泥了,湿漉漉的碎发被汗和眼泪黏在额头上,声音比猫叫还轻,“等,”他喘着气拉住刘博兼的手臂,“等等……” “停下?” 他拱着腰摇摇头,“进来……我想要你……”他打着颤的双腿盘到了刘博兼的腰上,让一贯以沉着自持的年长者此时再难保持什么理智。粗长的yinjing抵着xue口,即便已经拿甘油润滑过,进得还是很困难。湿软狭窄的xue只裹进了冠头和半个柱身,身下的人就疼得连脚趾都绻成了一团,连半勃起的yinjing都耷拉了下去。这让刘博兼想挺腰进去,又生怕弄伤了他,连小臂上的青筋都浮起几条。 “动……”伍秀泉声音带了些哽咽后的黏着,“动一下,好涨,好难受……” “放松些,”他按着年轻人的腰眼哄他放松下来,尝试动着腰慢慢抽插,连带出一点夹着粘液的殷红,“你太紧了……” “太大了……”年轻人像受刑一样绷紧了咬肌,疼得连呼吸都轻了。 刘博兼见他这样,心疼得不知道如何是好,“秀泉,我们别做了——”他托着年轻恋人的腰就想退出来,却被恋人一把拉住。 “不行,”年轻人打着颤弓起腰,把那根粗长的yinjing一下吞到了底,“别出去……”伍秀泉已经疼得头脑一片空白,只像溺水一样死死勾着年长者的脖子,像勾住风雨夜中的一叶小舟。他眼泪不住地下掉,却还是拱动着腰,拼命吸紧着吞吐刘博兼的柱身。痛觉逐渐麻痹了神经,一种酸痒才从伍秀泉的脊背爬上来,带着奇异的暖流顺着脐孔扩散。粗长的yinjing蹭过后xue的某处,让他突然不住呻吟出来,本能地够着腰去追随那一点稍纵即逝的快感。 刘博兼当然察觉到了身下恋人的动作,于是加快了cao干那处的速度,只求让他舒服些。爱人黏腻的呻吟和rou体碰撞的色情水声混在一起,让他们几乎是同一时间攀上高潮。 射完精的yinjing从后xue里滑出来,他们气喘吁吁地纠缠着接吻。 天快亮了。窗外的广播开始播放斯大林同志关于第一个五年计划的慷慨演说;十一年前的同一天,俄国爆发了伟大不朽的布尔什维克革命;而再过八年,托洛茨基派将会在同样的地方被彻底的清洗。但此刻,在莫斯科铅紫色的天穹下,只有两个人——不是共产主义者,不是革命家,也不是谁的儿子——只有两个人,在被汗水和jingye弄得一塌糊涂的床铺上,紧紧相拥着睡去。 8. 刚调来首长身边时,我的心里还有些忐忑,怕自己粗手粗脚、做不好这种贴身的工作。但很快我便放宽了心:首长的脾气是我见过的领导中最好的,很少发火或与人争执。印象中,只有一次,我亲眼见他大发雷霆。 某年夏末,有位兰州来的姓韩的同志上门拜访。我在门口站岗,忽然听见里面传来了首长愤怒的训斥声:“世界上哪有只打胜仗的军队?西路军失败这些同志有什么责任?他们长期忍受了这么多的委屈,今后还要不要有人当兵?” 里面寂静一片,那位韩同志不吭声了。我第一次见首长发这么大的脾气,也吓得不敢回头多看一眼。但我大概知道,他们谈的是西路军的历史遗留问题。我最早就是在西北参的军,对于这支军队,队伍里也经常有为他们的悲惨命运而伤怀的气氛,同时,我们也很清楚,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是件最好三缄其口的事。 “可——” “还有什么可是?”茶杯拍在桌上发出清脆又有力的声响,“这些失败难道能由他们本人负责吗?有的战士曾经战斗到最后一颗子弹,有的是上级命令他们‘各寻生路’的!总之,没有什么可是,这件事,你给我材料,我去给中央写信!” 韩同志告辞后,我赶忙拿来降压药给首长。他爱惜军人这件事我知道,然而那一次,确实给我留下了特别深刻的印象。 // 五月,正值入夏的时节,莫斯科的温度却并不算高,反而透着北半球雨季的凉爽。秋冬天那种铅灰色的厚重云层也消散了,白天蝉虫鸣叫,夜晚夜空疏朗,是这片土地上少有的好天气。湛蓝的天空下,就连列宁同志那张严肃的画像都显得亲切近人了些。 难得的双休日早晨,刺眼的阳光已经穿透厚重的窗帘,而伍秀泉正赖在恋人的宿舍床上,勾着一个月未见的爱人接吻。被单下,刘博兼的宽大手掌正握住他们两人的yinjing撸动。两人的冠头中都渗出了前液,滑腻地在他掌中互相摩擦,年长者偶尔还伺候一下年轻人的囊袋,黏腻guntang的感觉让伍秀泉忍不住从亲吻里泄露出破碎的呻吟来。 “快到了——”年轻人松开爱人的脖子,喘息越来越急,直到单薄的脊背像弓一样绷紧,“书记,我,我要到了……” 刘博兼轻轻啄着他的脖颈和脸颊,手上撸动的动作也越来越快,最终,年轻人先忍不住抖着腰射了出来,把jingye溅到了他的小腹上,又过了一会,他自己也喘着粗气射了。 刘博兼把自己覆着一层薄汗的额头贴在爱人同样湿漉漉的额头上,含着笑交换了一个疲惫的吻。他随意扯过被单,把两个人身上的狼藉擦干净后,爬起来穿上裤子,开始捡他们昨晚扔在地上东零西落的衣服——两个军人很少有这么没规矩的时候,然而太久没见,一见到对方,便什么纪律也顾不上了。 “舍尔廷斯基同志,”年轻人翻过身来,趴在床上用手枕着头看着他,“现在,我代表外高加索织工联盟、希腊共产党、特维尔监狱的政治犯,郑重地通知您一件事——”他在学苏联广播里那种一本正经的语气。 “什么事?”他扯过被单,搭在年轻人一丝不挂的身上。 “我爱上您了——”他弯着眼睛笑得像只猫,“然而,坏消息是,一个好共产党人,应该没有结婚,没有恋爱,只有性交,对不对?” 刘博兼听到这话,也忍不住笑了。他知道年轻人在调侃旅莫支部某次会议上关于“杯水主义”的荒诞内容,坐到床沿边,只刮了刮他的鼻子:“那岂不是糟了?你现在是个不合格的共产党人了。” “好吧,好吧,那舍尔廷斯基同志,”伍秀泉又翻了个身子,把一只脚肆无忌惮地搭在了爱人的大腿上,“除此之外,也有一个好消息。” 他捉住年轻人不安分的脚,吻他白净的脚背上纤细的血管和足心的痣:“还能有什么好消息呢,同志?” “咳咳——”伍秀泉又开始学格鲁吉亚官僚那种慢吞吞的腔调,“有的,有的!比如,这个不合格的共产党,下个月起就要和您一起去黑海边收麦子去了。” “你说真的?”刘博兼一下直起身来。 “特别真,”年轻人灿烂的笑容又扩大了些,“黑海阿纳帕农场,73号学员皮达可夫,本月二十七号前报到,以后你得天天见他了。” 义务劳动的工作靠近南方的海岸线,是一个四百多俄亩的大型农场。有奶牛厂、小麦田,还有各种大型的农业机械。伍秀泉报道时,麦田正缓慢的褪去青黄色,而到六月初时,麦粒已经陆续挂上饱满的金黄。农场的生产队分给这些打杂的军校学生的任务不算重:离收春小麦的农忙还有些时候,每天早上只是给牛刷刷背、清理畜棚、下午修修农具——对比起步校夏冬季节艰苦的野营拉练和战术演习,他们一天的大多数时候几乎算得上轻松。 午后,他正躺在干草垛子上休息,远远地就看见刘博兼过来的身影:一向文质彬彬的书记现在戴着个草帽,皮肤晒得黝黑,他个子高、眉眼又粗,提着饭盒,哼着不知哪里的小调,乍一看与布里昂斯克乡下那些老实巴交的农民没有任何区别。 “舍尔廷斯基同志,”年轻人做了一个故作惊讶的表情,从干草垛子上往下望,“你怎么掉煤堆里了?” 刘博兼摘下草帽,抬头望他。年轻人的皮肤也被晒成了小麦色。“皮达可夫同志,你这个叫‘乌鸦站在煤堆上’,知道吗?” “什么意思?” 他爬上干草垛子,在伍秀泉身边坐下:“意思就是——只瞧得见别人黑,瞧不见自己黑。”他捏住青年的下巴,满意地看见他皱得像猫一样的脸,笑得出了声。 “刘博兼,”伍秀泉红着脸反唇相讥,“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么幼稚。” “对,对。伍秀泉同志批评得对。”他笑着点头,打开饭盒的盒盖——里头是洗好的葡萄——递给青年。 “呀,南方真好,”年轻人眼睛发亮,马上把刚才的事抛在脑后,“还有葡萄吃。”他摘了一颗,放进嘴里。莫斯科的蔬果供应很有限,土豆,红菜根,洋葱,以排列组合的形式加上盐,炖成一锅汤,基本食谱就这些。伍秀泉很久没见过新鲜水果了。 “乔先生分给我的,北边有葡萄园,”他把草帽扣在伍秀泉头上,给他遮阳,“下午我们可以去那边看看,靠海,风景很好。” “好——”年轻人又拿起一个葡萄,喂到刘博兼嘴里。 他们借了农场大队的自行车骑到海边。 沿着海岸线,他们两人并肩骑行,最后,他们决定把车停在海角处的灯塔下。这时正是日头最晒的时候,阳光洒在靛蓝色的海面上,折射出宝石一样斑驳的光点。伍秀泉没有见过海。他见过家乡川流不息的沔水或者莫斯科灰色的大河,但他从没有见过阿纳帕这样的,碧蓝的海。青年兴奋得直在细软白幼的沙上打滚,最后索性把上衣脱了,一个猛子扎进海里。 “秀泉,”刘博兼笑着看他撒欢,也只是在岸上朝他喊,“别游太远了——” 他点点头,像鱼一样潜下去,过了五分钟,不知道从哪里捞上来一堆五颜六色的贝壳和海胆壳,在水里举起来朝刘博兼炫耀。等他游上了岸,又从裤兜里掏出一块八角形的金属牌。 “这玩意儿卡在海胆壳里了,”他把金属牌放到刘博兼手里,“书记,这是什么?” 刘博兼拿起那块金属牌凑到眼前打量。铜的。但上头已经被海水锈坏了,只能勉强辨认出几个字:“赫里桑夫……阿斯塔曼步兵团……第28联队。” 他盯着这些字,一时表情竟然变得很凝重:“……这是……”他拿拇指摸索着金属牌上面的字,“‘狗牌’。以前比利时军队用过,沙俄帝国军也短暂用过。后来革命成功后,我们红军就不再用了。” “拿来干什么的?” “这是拿来认死人的。”他简短地作答,然后,把目光投向远处白色的岩岸。 他们两人都不再说话了。伍秀泉把那块金属牌从他手里拿过来,从上衣兜里拿出手帕,将它小心包好,挖了一个沙坑,小心翼翼地连手帕一起埋了进去。他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淹没了:那是个军人,也许是沙俄的帝国军,但总归和自己、和刘博兼一样是个军人。 他的妻儿,父母,或许还在哥萨克的某个村庄里等着他回家,可他的尸体已经永远消失在这片湛蓝的海水中了。 9. 每年除夕和春节,我和秘书同志都是和首长一起过的。我家太远,回去一趟不方便;秘书同志听说是孤儿,没地方可去,于是也留下陪首长一起。一开始我们都还有些拘谨,后来也习惯了,再加上首长话密,又从不拿领导架子,吃饭的氛围其实很轻松。 吃完饭,外面院子里传来了喜庆的鞭炮声。我们坐在客厅里,继续听首长聊他以前的故事:“二九年我调去了远东,直到三一年,都在伯力的苏联边疆保卫局工作。” “那是哪儿?”这个地名我听都没听说过。 “离东北很近。”秘书同志回答了我的问题。我们像首长的两个学生,只不过我是成绩差的那一个。 “嗯,离边境很近。”首长点点头,“当时我在局里有工资,业余时间也给宣传部门翻译报刊赚些稿费,生活比起很多人都算是富余的了,久了我还攒下一笔不少的存款。那时候,我有不少中国同事们都和当地人结了婚,就没再回来了。” “——不过,一九三一年,我正是二十出头的年纪。苏联当时安排我在伯力坐办公室,那我怎么甘心?更何况国内的革命也正缺乏人才”,他端起茶杯,润了润喉咙:“但是,苏联方面却一直不肯放人。我回国心切,就找了个借口,说女朋友来了莫斯科,我要去探望。然后嘛——”首长狡黠一笑,“钱和衣物什么都没带,我就这样‘金蝉脱壳’,偷跑回国了!” // 起初,被选入远征部队作为随军翻译前往中东铁路时,伍秀泉以为这只是一次短期作战任务,还安慰刘博兼不要为他担心;然而,直到一九二九年十一月远征军解散,将他调动到伯力时他才明白,短时间内,他们二人很难再见面了。 实话讲,苏联边疆保卫局的待遇并不算差,一个月能拿270卢布(苏联人对他们一向大方),除此之外,翻译文章一类的活也能挣不少钱。但是,处理堆积成山的公文、审讯几千个东北军战俘,这些都是极其耗费心力的工作,偶尔还要面对自己的良心。至于发往莫斯科的每一封工作调动申请,基本都石沉大海,再无回音:对此,他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伍秀泉很快就把暑假在阿纳帕攒下来的那点脂肪消耗完了,看起来竟然比以前还瘦。 六月的最后一个周,伍秀泉终于清点完了苏军从东北县城收缴来的公文卷宗。结束了繁重枯燥的工作,他拖着一身疲惫回到职工宿舍。 门口传达室的老先生是个朝鲜族,俄语说得不大灵光,见到他便朝他喊:“皮达可夫,有人在楼上等你!” “什么?”他没太听懂老人模棱两可的俄语。 老人指指他,又指了指楼上:“有人来了,楼上。” 说完,他咂着烟斗弯下腰去翻找伍秀泉的信件,而等他找出那几封盖着莫斯科邮戳的信的时候,传达室早就没有年轻人的影子了。 “真够急的。”老人干眨了眨眼,说了句朝鲜话,把信又讷讷地放了回去。 宿舍的旧木门被伍秀泉砰地一声推开,年轻人喘着粗气看着坐在他书桌前的人——不是他日思夜想的恋人又是谁呢? 刘博兼笑吟吟的看着他:“怎么老是这么急?” “你怎么来了?!”伍秀泉怀疑自己在做梦。 “我在伏龙芝的工作结束了,来看看你。吃饭没有?”不等年轻人回答他便又接道,“看你这个样子,肯定没有。”他从桌上带来的牛皮纸袋里翻找,掏出了那个伍秀泉无比熟悉的铁皮饭盒,“我带了饺子,还是温的。伯力的梁同志家里人包的,知道我来,特地送过来的。” 伍秀泉还在愣在原地,一声不吭地盯着刘博兼,眼圈甚至逐渐红了。 “怎么了?”刘博兼见状,忙过来拉住他的手,“不想见我?生我的气?” 伍秀泉摇了摇头,哑着声音开口:“你的头发……” 只是半年未见,刘博兼的鬓角竟已经全白了。 年长者什么也没解释,只是把伍秀泉的头按进自己的肩窝,“你瘦了。”他叹气。 守着青年乖乖地把饺子吃完,他把饭盒收进牛皮纸袋。“秀泉,我们出去走走吧。”他说。 北半球的夏天白昼很长,将近九点,巨大的日轮还未完全沉下去,只是挂在天幕上,把远处的地平线染成赤裸的金黄。伍秀泉走在前面,带着他在这座远东城市的大街小巷里穿行,只是青年一路上笑得勉强,刘博兼知道他是在强打起精神,免得叫自己担心。 “秀泉,”他指着河滨广场旁的休息椅,“陪我去那坐一会儿吧。” 他们坐在木椅上,对面,阿穆尔河正深沉而静默地流淌。 “你来信上写的内容,我明白。中东铁路的事,”刘博兼斟酌着语句,“……对于老百姓来说只是个悲剧。我理解你的痛苦。但我们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回莫斯科了。” “为什么?”他转过头,诧异地望着刘博兼严肃的侧脸。 “因为布尔什维克人的斗争开始了,克格勃在到处搜查‘反党’分子。”他从西装外套里取出烟,点燃,吐出白色的烟雾。他很少在伍秀泉面前抽烟,可现在他需要一点尼古丁:“……他们现在鼓励学生间互相举报,汪梵夕、赵述之这些同志,已经被关进了黑牢……我找过很多人,可没什么用。这是斯大林同志的直接命令。你还记得你的那个俄语老师伊万诺维奇吗?” “他怎么了?”伍秀泉声音有些抖。 “他被当成‘托洛茨基分子’,秘密流放到阿尔泰的金矿了。” 伍秀泉当然记得伊万诺维奇。消瘦,金发,冬天里穿着一件破烂的棉夹克。他是个和气的教书匠,从不谈论政治。他不知道为什么伊万诺维奇会是犯罪分子,他看起来连鸡都不敢杀。他的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顺着脸颊,滴在手背上。 刘博兼抬起手,用指腹擦干青年脸上的泪。他浓黑纤密的睫毛被泪水沾湿了,纠结在一起,让刘博兼想起很久以前的五月节。他很少哭,然而每一次都是为了别人。他握住青年的手,越握越紧。 他们无言望着面前川流不息的阿穆尔河。而再向南延伸几十公里,这条河就会被当地人称为黑龙江。那是他们二人祖国的方向。苏联人和东北军曾在那里为了一条铁路的控制权打仗,而和他们一样黄皮肤的人则因此失去了家园。 “那你呢……不回莫斯科,你要去哪?”青年垂下眼眸,抽了抽发红的鼻尖。 “我就是为这件事情来的,”他蹲下,扶着青年的膝盖,直直望着他的双眼,“……下个月,我就要回国了。组织上派我去江西的红一方面军工作。” 青年红着眼眶,牙齿紧紧咬住下唇。他在忍着让眼泪不要再次流下来。过了良久,直到眼泪艰难地克服了重力,伍秀泉才对恋人挤出一个微笑:“……我们会再见的,对吧。” “对,我保证,”刘博兼的那双大手重重地按在他膝盖上,“我们一定会再见。” 然后他们用了一整个周末的时间zuoai。在走廊上接吻。从早晨到晚上,光裸着身子,在书桌上,淋浴间,地板上zuoai。床单上沾满jingye和汗水,也许还有伍秀泉被干得失神时漏出的尿液。这很不审慎,很不端正:但他们审慎而端正的时间太长了。刘博兼的工作时间是一天十四个钟头,而伍秀泉的拉练要求人每天在雪里走七十公里。革命者,为了他们颠覆性的力量,必须保持纯真的严肃;可是作为一个人,生活需要杂质,盐粒,和小麦酿的酒。 星期一的早晨,青年军官与他的爱人在伯力中央火车站的站台上告别。 他从牛皮纸袋中拿出一条叠得整整齐齐的灰色围巾,郑重地交给临行的人: “书记,这条围巾,现在轮到你保管了。” // 一九三一年。立夏。呼伦贝尔大草原。 一轮明月此时悬挂在中天正北,夜星下,一辆驮干草的马车正沿着额尔古纳河缓缓前行。 车厢里,一个穿黑色布衫,做伐木工打扮的年轻人正躺在干草堆上,目送着随着马车前行,轮廓越变越淡的苏联哨卡。马蹄声哒哒,那些建筑群越来越小,最后连高耸的东正教教堂穹顶也消失在地平线外。 再见了。他在心中默默地向这一切道别。 “老乡,”青年探出头来,“我们什么时候到?” “快了!”马夫没有回头,只是抽响马鞭,加快了速度。 清晨时,马车停在了满洲里近郊的一处俄罗斯民居外。赶车的人朝里头吆喝,把青年交给了房屋的主人——一个胖乎乎的俄罗斯妇女,之后便径直赶车走了。女人引着他进屋:原来,这里是苏联的一个秘密联络站,主要的工作就是以侨民的身份作掩护,负责接送这些来往中苏地区的革命者。 “小伙子,你先休息休息吧,”俄罗斯妇人对风尘仆仆的青年说,“明天一早再出发也不迟。” “谢谢您的好意,太太,”年轻人微笑着道谢,“但我不休息了,今天就得走。” 他一夜未合眼,此时眼下青黑,面带倦容,然而眼神却依旧明亮,坚定,透出一种温和却难以撼动的色彩。 见他这样,中年妇人无奈地摇摇头,朝里屋喊:“热尼娅——” 没过一会,从里屋跑出来一个红头发,满头雀斑的俄罗斯小姑娘。她看起来只有十来岁,扎着麻花辫,正是天真顽皮的年纪。 “好了,老样子,你带这位先生去火车站吧,”妇人从围裙的兜里掏出两个铜元塞给她,“路上不许贪玩,一会回来吃饭。”她朝小女孩说完,又转头把去往哈尔滨的车票交给了伍秀泉。刚才看起来还沉着稳重的青年这时正瞪大了眼睛,惊讶地打量着她们,这让妇人忍不住笑出了声:“别担心,热尼娅是我们这的老交通员了。” 他将信将疑地跟在小女孩后面,最后,青年发现他确实多虑了。进城后,她老练地带着伍秀泉避开满洲里的东北军哨岗,抄小路畅通无阻的到了中央火车站。他为小瞧了这个小姑娘而感到有些惭愧。 “谢谢你,热尼娅。”在站台上,他万分诚恳地朝小女孩道谢。 “不客气,先生。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她抬起头,眨巴着眼睛问。 “我叫皮达可夫。” “呀!你就是皮达可夫,中国人皮达可夫——”热尼娅激动得差点跳起来,但很快又像小大人一样,板起了脸:“好吧,皮达可夫,有同志托我把这个东西交给你。”她在自己的兜里翻找,然后捏着什么东西朝他伸出了自己圆圆的小手。 “什么东西?”他蹲下来,疑惑地望着女孩。 “你拿着不就知道了!”她拽过伍秀泉的手,把那小东西放在了他的掌心:一颗“伊里奇”牌硬糖,因为时间久,有些化掉了。 二十三岁的年轻军官看着躺在手心里的糖果,如同六年前,他第一次踏上苏联的土地时一样,勾出了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鸣笛和铁轨摩擦的声音远远传来,时间到了。站台上嘈杂起来。他向女孩道别后,一个箭步跳上火车。 此时此刻,他已经是归心似箭,一分、一秒都不愿意再耽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