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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媳(重生) 第153节

    燕雀湖有一方圆四百亩的宽阔水泊,水泊三面环山,郁郁葱葱,唯有西岸平铺了一广阔的草原,延伸至山口底下,不少亭台阁谢环湖而建,更有一段狭长的湖泊深入山林深处,如彩带明珠,姑娘们来得早的,登山渡水,过树穿花,好不畅快。

    燕雀湖之南毗邻葫芦山,葫芦山上耸峙一座寺庙,名为香山寺,不参与比试的姑娘公子,沿着山林小径穿上寺庙,登高望远,求香拜佛,人烟不觉。

    燕雀湖旁隔水相对矗立着两座楼宇,一为摘星楼,一为揽月阁。

    才艺比试在摘星楼举行。

    二太太和三太太留在府上看孩子,四太太跟小辈们说不到一块去,最后非把大太太拉过来凑趣,奶奶们除了周敏怀着孕没来,其余人跟随谢云初入园子里玩。

    皇后请了明夫人做主审,又安排五位皇亲贵胄陪审,明夫人父亲曾是当朝太傅,年轻时是京城有名的才女,人品贵重,她做主审,姑娘们都心服口服。

    谢云初预先挑了一大雅间安置书院的教习和姑娘们,未婚的姑娘纷纷围绕几位女夫子讨教经验,谢云初毕竟是魁首出身,身边的莺莺燕燕最多,从巳时初至申时末,她几乎忙个不停,讲的口干舌燥。

    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

    她麾下一名唤史如云的姑娘,才气逼人,最后夺得魁首,除此之外,另有三位姑娘进入前十,可谓是硕果累累。

    “这么一来,将有越来越多的姑娘来咱们书院求学。”

    长公主忙到午时方来宴席上露个脸,露面过后,她便行至对面的揽月阁歇息。

    皇太后生前曾在揽月阁住过一段时日,此地至今还有宫女打扫,阁内依旧保持原先的摆设未变,长公主偶尔来此地缅怀母亲,揽月阁共有三层,长公主来到三楼临窗的书房坐下。

    对面便是摘星楼,听得姑娘们欢声笑语度水而来,这份熙熙攘攘的热闹,竟也罕见让长公主心生片刻的安宁。

    今日来了不少官宦贵妇,自然也有人趁机来拜访长公主,长公主在揽月阁召见了几位三品以上的重臣之妇,至申时三刻,朝云念着皇宫里还有要事,便催促她道,“殿下,咱们该回宫了。”

    长公主坐在案后喝茶,并不急,“再等等。”

    朝云不知道长公主在等什么。

    又坐了不到半刻钟,一内侍火急火燎从外头廊庑奔进来,扶着门槛对着长公主作了一揖,道,“殿下,成了。”

    长公主闻言神色幽亮,“果真?”

    内侍颔首,咧嘴轻笑道,“方才奴婢瞧见皇宫东南角燃了一束紫烟,自然是事成。”

    长公主按着额,心情有些复杂,却也没有迟疑,很快起身道,“咱们回宫。”

    朝云连忙从屏风上取来她的银灰披风,替她披上搀着她匆匆往外走。

    “殿下,什么事成了?”

    长公主闻言步伐略有些沉重,扶着围栏一步一步往楼下去,语气淡得无波,

    “陛下近来犯了头风,我着人在他的天麻粉里放了些药,嫁祸于皇后与信王,恰恰皇后病下,我便借着机会避嫌,也坐实了皇后与信王的罪证。”

    朝云闻言顿时大骇,“万一陛下出了事怎么办?咱们现在可是在外头呢?”

    长公主在台阶处立定,幽幽看着她,“你别担心,我早有布局,宫外我尚不能一手遮天,但宫内可是我说了算,你忘了我是谁的女儿?谁也别想从我手中夺去皇位!”

    长公主平平淡淡扔下这话,拢着披风大步下楼而去。

    朝云愣了愣,心中暗忖,长公主可是那位已故皇太后唯一的女儿,自小在后宫浸润,耳濡目染,皇帝便是由她送上宝座,皇宫内哪儿没有长公主的眼线。

    她控制皇帝易如反掌。

    想明白这些,朝云飞快追了上去。

    “殿下等等我!”

    彼时夕阳如血,火红火红的日晖浩瀚地铺在崇山峻岭,与头顶被余晖染红的鱼鳞云交相辉映。

    长公主今日带了一千禁卫军出行,一行人走到燕雀园的园口,忽然听见远处传来地动山摇的马蹄声。

    为首的侍卫首领侧耳细听,顿时大惊,扭头喊道,

    “殿下不好,山下有埋伏!”

    葫芦山顾名思义,开口狭窄如葫芦口,只见葫芦口下方传来一阵厮杀声,一伙做流民打扮的士兵携弓带箭朝燕雀湖掩袭而来。

    朝云见状,立即往长公主跟前一挡,断声喝道,“列阵护驾!”

    彼时外头的呼喊声也惊动了园子里的女眷们,众人纷纷从阁楼里探头探脑,见园口方向尘土飞扬,厮杀声震天,均惶恐万分,不消片刻,园内已人仰马翻,惊叫连连,乱成一团。

    今日燕雀园除了长公主带来的一千禁卫军,还有负责看顾赏花宴的一千侍卫,这一千人来自东城兵马司。

    两厢侍卫首领见此情景,飞快掠身往前,组织士兵应战。

    长公主这一千禁卫军均是军中强手,为首的将领身经百战,经验丰富,很快指挥士兵以鹤翼列阵应对敌情。

    瞧见流民便知是信王的把戏,他想故技重施,用当初对付太子的法子对付长公主。

    长公主立在将士之后面沉如水。

    “信王这个狗崽子想截杀我?还真是打错了算盘。”

    朝云焦急回眸望她,“殿下,听这厮杀声来人不少,咱们怕是不容易杀出去,再者,护着殿下容易,还有这么多女眷怎么办?”

    长公主怒火翻腾一阵,却又很快平静下来,“信王的目标是我,他不会杀这里的女眷,你吩咐罗林,将燕雀湖防卫交给兵马司,留下五百人帮着兵马司护住官眷,其余五百人护着本宫杀出重围!”

    眼下最紧要的赶回皇宫。

    很快有侍卫牵来马匹,朝云先翻身上了马,又将长公主拉上去坐在她身后,载着长公主出发,五百精兵强将拿着盾牌利剑将长公主护在正中,趁着对方还没有站稳脚跟,紧贴山沿从西南方向撕开一道口子杀了出去。

    箭矢如雨纷纷朝长公主方向招呼而来,均被侍卫盾牌给挡了回去,马儿受惊,跃得更快,长公主抱紧朝云的细腰,被颠簸得不轻。

    流民中一名副将眼见禁卫军掩护长公主突围,赶忙请示首领道,

    “长公主往西南方向突围,怎么办?”

    那为首之人五短身材,其貌不扬,穿着一件褐色的短褂,嘴里叼着一口薄荷叶,吊儿郎当坐在马背,眯着眼往长公主突围方向瞄去,冷笑道,

    “怕什么,宫墙外全部是信王殿下的人,无论她往哪里逃,均是死路一条,这样,你带着五百人追在后方咬死她,其余人跟我守在葫芦口。”

    副将拱手领命,立即点了五百人尾随长公主而去。

    兵戈乍起,负责看守燕雀湖的官吏召集管事安抚女眷,将所有人集中在揽月阁附近。

    不少女眷瞧见长公主离去,以为自己被抛弃了,顿时哭得撕心裂肺。

    长公主这厢好不容易杀出重围,往南面行了一段,罗林问长公主道,

    “殿下,看样子,信王提前反了,恐城外都是他们的人,咱们从哪一处入宫?”

    朝云勒了勒马缰,放缓了速度,长公主覆在她身后,被风沙吹得睁不开眼,嗓音倒是镇定,“去广渠门,从那儿入宫。”

    罗林大惊,“殿下,广渠门离皇城远得很,若是外头起了兵戈,城门必定紧锁,咱们怎么进去?”

    长公主眼神幽黯,“你尽管去,本宫有法子入城。”

    罗林自然信她,于是一伙人又往西折向广渠门方向,也就是新的漕运码头方向。

    留下两百人断后,余下三百侍卫跟着长公主奔至广渠门附近,夕阳彻底沉入云层后,远处的葫芦山在暗青的天色里如同拉满的弯弓。

    广渠门果然紧闭,城上的侍卫不知来者何人,也不知作乱的到底是谁,没有圣令兵符谁也不敢开门,长公主也没打算喊门,只见她跌跌撞撞从马背上翻下来,搭着朝云的手大步往城墙脚下走去。

    她上了年纪,经历这么一番折腾,人已是气喘吁吁,只是这会儿也顾不上疲惫,飞快来到城墙脚下一隅,只见这里有一处高垛,垛下往内凹出一个口子,可供一人通行。

    长公主并非没有任何防备,她这些年从不轻易出城,一旦出城,手上必携带那把先皇后留给她的秘钥,她从胸前掏出秘钥递给朝云,

    “你钻进去,摸到铁门栓,将门打开,城墙内有一夹道,可直通皇城。”

    罗林与朝云相视一眼,纷纷露出喜色,

    “难怪殿下如此镇定,原来真有后招。”

    长公主发髻微乱,面色沉凝,没有吭声。

    朝云连忙从墙垛挤进去,借着余光果然瞧见垛下面朝城墙的方向有一扇不大不小的铁门,她立即摸到铜锁将锁打开,费了些功夫将门推开一线,一股沉闷的霉气翻涌而出,呛了朝云几口,她连忙挤进去,又从里面握住铁环将门拉开一些,

    “殿下,可以了。”

    长公主立即带着五十精锐进入城墙下的夹道,随后吩咐一校尉留守,

    “你们余下的人杀回燕雀湖,想法子将女眷送去山上的香山寺,据守待援!”

    “明白!”

    铁门一锁,罗林亲自背着长公主,飞快朝北面皇城方向奔去。

    而此时的燕雀湖处,那尾随长公主的五百将士又折了回来,

    “老大,长公主跟凭空消失了似的,咱们跑遍南城墙附近都没瞧见人影。”

    首领脸色阴沉,扶着腰间的刀往黑云压城的京城方向望了一眼,

    “罢了,不管,余下的事交给殿下,咱们只负责拿下这些女眷!”

    话落,他扭身,往面前巍峨浑阔的葫芦山望去,缓缓抬起手,

    “所有人分三路攻上葫芦山。”

    “记住了,信王殿下有令,不得伤害官眷,尤其不能动王家二少奶奶一根汗毛,谁伤了她,回头领死,明白了吗?”

    “诺!”

    随着他长臂挥下,流民循着夜色,如潮水沿着山坡往葫芦口攻去。

    第106章

    火光四起,震天的杀声恍若一张巨大的网,裹挟绵密的风声从树缝里侵袭而来,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女眷们个个惶恐不安,哭声动天,眼看葫芦口快守不住了,燕雀湖的管事亲自提着一盏风灯在前方引路,女眷们成群结队由各家婆子家丁护着前往山上的香山寺据守待援。

    谢云初的书院里,有四五位姑娘是寻常门第,今日家里人进不来这燕雀园,便都跟在她身后,一行人簇拥着上山。

    前面四太太最是怒火难消,骂骂咧咧,

    “你说我凑什么热闹,好端端的在府里待着不好,非要出城放风,这下好了,回不去了…”说着哽咽声起。

    羊肠山路陡峭崎岖,夜色深沉,四太太养尊处优何时吃过这等苦,幸在身边儿子王书业搀着她,她倒也不费多少力气,王书业理亏,今日若非为了他相看,母亲着实不会出城,自是任由母亲埋怨没有顶嘴。

    比起四太太,最叫苦不迭的是大太太,若非四太太非要拉着她,她今日何必淌着这趟浑水,只是大太太性子温吞懦弱,忍着埋怨半字不言。

    一路摩肩接踵,项背相望。

    等到所有女眷转移至香山寺大雄宝殿坐着,已是夜里亥时初刻。

    到了此地,浮动的人心稍稍安定一些。

    兵马司与长公主留下的兵力慢慢收缩防线,拱卫在香山寺山门左右,在他们身后,还有一群武僧铸成第二道防线,除此之外,各家的护卫家丁蹲守在大雄宝殿前随时准备增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