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順水推舟】
【15,順水推舟】
「對了,小志工,我剛剛聽護士叫妳亞璇,那是妳的名字嗎?姓呢?」 這是他第一次叫她亞璇,她又開始覺得心臟怦怦地加快。她點點頭,緩緩地說:「姓周,叫周亞璇。」 「真好聽的名字。」余瑾像台語言學習機似的,把她的名字重複唸了十幾遍。 周亞璇看著他的表現,心裡頭波動地厲害,數種情緒糾纏著,有緊張、有不安,其實也摻雜著些許開心。 當護士再度走進病房,周亞璇連忙藏起這些情緒。護士交給她幾張表格讓她填寫然後又走開,她細看後發現這些是余瑾接受檢查的家屬同意書,她追到護理站問個清楚。「我不是余瑾的家屬,不能代他填這些同意書。」 護士想想。「妳和余瑾認識,就幫忙聯絡他的家人吧。」 她搖搖頭。「我們只是見過幾次,根本不熟,我也不認識他的家人。」 「可是他剛剛一直抓著妳的手,還親妳的手耶,這樣還叫作不熟。」 周亞璇一邊猛揮手一邊解釋。「他失憶了,好像誤認我是他的女友,才會做出那麼奇怪的事。」 護士卻在一旁盤算著。「他長得不錯,不如就這樣順水推舟吧!」 「別亂做文章,快告訴我要怎麼聯絡他的家人。」 護士調出余瑾的資料,抄給她一個電話。「有個聯絡人叫朱學禹。」 接過那個電話,周亞璇在走回病房的路上,拿出手機撥了出去,對方很快就接了,聽到一個中年男子沈穩的聲音問好,她接著開口:「請問是朱學禹先生嗎?我是醫院的志工,名叫周亞璇。我們醫院目前有位住院的病患叫作余瑾,他的住院病歷有您留下的聯絡方式。」 「是的,我是朱學禹,余瑾他現在怎麼了?」 「他今天下午醒了,但是他目前的狀況好像……失憶了。」 「失憶?」對方發出輕視的笑聲。 周亞璇不解為何對方會有這種反應,但她還是繼續說明下去。「他醒來後不記得自己的名字也想不起任何的事。」 「那現在要怎麼處理?」 「醫院方面要做進一步的檢查,但需要家屬簽同意書,朱先生可以聯絡余瑾的家人嗎?」 「余瑾的親人不在台灣,而我們公司已經解除他的職務,也正準備切割跟他一切的關係。」 她大為吃驚。「怎麼會這樣?」 「話解釋起來說有點複雜,不如我現在到醫院跟妳見面詳說吧!」 對方竟然煞費其事要到醫院來向她解釋余瑾的事,令周亞璇覺得奇怪,但她止不住的好奇心,於是也沒說什麼,他們相約三十分鐘後在大廳相見, 朱學禹還提出一個要求,別讓余瑾知道他們見面的事。 結束通話後,周亞璇走回病房,看到鄰床的家屬都圍到余瑾的身旁,大家聊得似乎很開心。余瑾一瞧見她回來立刻招手示意她過來,阿桑們也讓出一個位子給她。 余瑾一把牽住她的手說。「這些姊姊們剛剛跟我提到,妳這兩天都形影不離地陪著我,辛苦妳了!」 周亞璇見阿桑們聽到余瑾稱呼她們為姊姊時,全都樂得合不攏嘴。這麼舌燦蓮花的人看來實在不像失去記憶! 她覺得自己像個天秤,在相信余瑾是否失憶這件事上左右搖擺。 跟她講過好幾次話的親切阿桑又開口。「小姐,妳男朋友說他忘了所有的事,卻只記得妳一個人,真是太浪漫了。」 他記得我? 周亞璇立即望向余瑾,吃驚地瞪大眼睛。他微笑著解釋。「不是真的記得,只是一見到妳,我就有不一樣的感覺,我想我們一定很相愛,所以才會存在那種感覺的。」 所有阿桑聽到余瑾像告白的話,都沈醉不已,只有周亞璇一人如墜五里迷霧,一切太不真實,突然心一扭,該不會余瑾對她的感覺是討厭或是生氣,只是他自己誤解了。 想那麼多也沒用,她還得跟朱學禹碰面呢!她對余瑾道:「你該吃點東西了,我去幫你買些粥。」 「我不會餓。」余瑾不怎麼願意讓她離開視線,但臨床的阿桑說她整天都沒吃飯也該吃些東西,他才同意讓她去買晚餐,還不斷提醒她要快點回來。 看他的表情就像個孩子,自己好像成為他唯一的依靠,心中隱約有些滿足,對此她感到罪惡。快步來到醫療大廳,她在那等了五分鐘,望見門口停下一輛轎車,一身正式西裝的中年人自後座下車,心想這人該是朱學禹。 從之前電話裡聽見他的聲音,她就聯想他的長相是正派、嚴謹的生意人,果然相去不遠。 朱學禹向大廳掃射一遍後,竟準準地將視線停留在她身上然後走來,彷彿認得她似的。「周小姐,妳好。」朱學禹彬彬有禮向她點點頭。 「你怎麼會認得我呢?」 朱學禹解釋。「前陣子我們公司委託徵信社對余瑾私生活作了調查,裡面有他追求妳的記錄。」其實還有其他原因,但他沒說。 難道是因為這樣,所以他才特地來到這兒向她解釋余瑾的狀況?周亞璇急忙否認追求說法。「那是個誤會,我和他並不是那種關係,我只是醫院的志工,跟他有過數面之緣,打電話給你也只是出自志工的立場,沒有其他。」 「沒關係,我還是直接向妳表達我們公司的立場,余瑾曾經是這家的股東兼總經理,但由於他近來負面新聞有創公司形象,所以被董事會決議開除,連帶收回他的住所車子等資產,至於他的股票在他結婚之前是被信託,所以此時的他可以說是身無分文,甚至連住的地方也沒有。」 朱學禹看著她同情和難過的神色,似乎有些意外。 他又繼續說:「余瑾知道消息的當天駕著朋友的車出意外,我接到通知來幫他辦住院手續時,也聽醫生說他不過輕傷而已,所以妳今天和我聯絡,說余瑾失去記憶,我個人覺得可信度不高,這有可能是余瑾的技倆。」 照朱學禹這麼說,余瑾自一個大公司的總經理突如變得一文不值,想必很激動,以他之前一些任性的行為來看,他裝病的可能性很大。不過無論如何也不能一口咬定他在演戲,所以醫生安排的檢查還是得進行。 「無論如何,還是先安排他先做檢查比較好,我願意幫他支付醫療的開銷,只是檢查需要余瑾的家屬簽同意書,他在台灣難道一個親人都沒有?」她問。 「周小姐對余瑾的關心似乎有些超出志工的範圍囉!」 周亞璇鎖著愁眉不知該如何回答朱學禹,他見狀只是搖搖頭,接著說:「余瑾的父母都過世了,唯一的哥哥目前也待在美國,他對余瑾目前的情形跟我是相同的觀感。周小姐,我待會會向醫院提供以前余瑾的健康檢查記錄,妳就不必再擔心他的事了。」朱學禹看看錶。「若沒有其他的事,那我就先告辭。」 「朱先生,我還有一事想要請教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