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黑天鹅

    1.

    亚历克斯的教会学校是所男校，他们的毕业舞会是和隔壁女校合办的。因此，他和他的舞伴甚至说不上熟，也算是有点遗憾。

    这样的遗憾，他可不希望meimei再经历一次了。四年的努力，她值得一个圆满的句号。

    “什么？！”

    听了莱斯利的话，所有人，包括亚历克斯在内，都发出了这样的惊呼。趁着乱，他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连从不参与校园狗血，人淡如菊的亚历克斯都知道，毕业舞会和家人一起去是多么尴尬的一件事。

    他不敢想，像meimei这样的校园女王，若是被同学看到和自己的哥哥一起出席舞会，得被嘲笑成什么样。

    “哪有和哥哥一起去舞会的，别被人笑死！”李玉梅帮他说出了他心中的顾虑。

    “我不说，谁知道他是我哥？”目光挪向哥哥，莱斯利的眉梢微微挑起，“就说是我在上大学的男朋友好了。”

    还好亚历克斯嘴里没有任何东西，不然肯定直接喷出来。

    当然此刻他也没好到哪儿去，被口水空呛了一下，咳得快驾鹤西去，手忙脚乱地抓了张纸巾掩住口鼻，眼睛瞪得溜圆看向meimei。

    “别大惊小怪了。”莱斯利有些好笑地看了眼哥哥经不住刺激的怂样，又侧头望向同样瞪大眼的爸妈，“或者说是外校的朋友嘛，哎呀无人在意的好吗。”

    “你哥那么大个人了，你们一帮高中生跳舞他能愿意凑热闹？”李玉梅再次帮咳得说不出话的亚历克斯说出了心声。

    “那么大个人不是正好吗。妈，你以为毕业舞会是什么很纯情的场合，小朋友们手拉手跳跳舞然后抱头痛哭彼此告别吗？”莱斯利把手端放在桌上，语气很是诚恳，“我跟你说，首先，他们会趁老师校长不注意，往果汁里掺酒；然后，他们会躲在洗手间里，或者去后巷里飞叶子，嗑药；最后，舞会在市中心的酒店举办，那帮崽子估计跳到一半就直接上去开房了，两个人开一间可能都算正常的了——”

    她这样郑重其事地说着，李玉梅的脸色跟着都变了。

    “所以，让哥哥跟我去正好呀，你不是喜欢让他看着我吗？”语毕，她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

    她倒也不是危言耸听。毕业舞会一向是高中生堕落的狂欢，甚至很多白人家长会默许孩子们的放纵行为，因为他们自己也是那样过来的。连亚历克斯教会学校的同学，当年都没能逃过这样的“优良传统”。

    “你可不准跟着那帮白人小孩发疯啊！”已然闻风丧胆的李玉梅，于是转头望向儿子，改了口：“那……儿子你要是没什么事，就跟你妹去呗？去玩玩也挺好的，别总闷家里。”

    亚历克斯看着meimei得意的笑容，一时无言以对。

    2.

    晚饭后，保姆在厨房里收拾，李玉梅和欧阳辉在边上喝着小酒，聊着什么。

    见无人注意，亚历克斯把埋头玩着手机的meimei拽了起来，拉到了客厅。

    被哥哥拉着的莱斯利，又像那样没了骨头似的往墙上一个斜靠，嘴角上翘，眼神很是受用地看着他。

    “你真的很会先斩后奏啊。”他一只手撑上了她头侧的墙，没好气地说。

    “哎呀，你又没别的安排，跟我去呗～”她向前倾去，软绵绵地靠上他的胸膛，抱住他的腰，抬头对他眨巴眼睛，“难道你想我和别的男生跳舞吗？”

    她好像真的很喜欢这种在爸妈眼皮子底下和哥哥卿卿我我的感觉，跟偷情一样，又害怕又满足，刺激死了。

    亚历克斯倒也没有推开她，瞥眼望了望远处，然后同样用双臂将她环在怀中：“那有什么关系，反正是你同学，跳个舞而已，又不干别的。”

    一方面，他相信她。

    另一方面，经历了过去几个月的种种，他实在是对高中生聚集的场合有恐惧症了……

    “我才不要！你真当没人邀请我吗？被我推了罢了。”莱斯利皱起眉头，死乞白赖道，“人家有男朋友的都是和男朋友去的，我当然也得跟你一起去啊！”

    听meimei这样说，亚历克斯的心跳忽然有些加速。

    男朋友……他现在算是她的男朋友吗？

    “……好吧。”他略微叹气，望着她的眼中却荡起了暖意。

    “你最好了～”开心的莱斯利，一下蹦了起来抱住他的脖子，“到时候让我爹给你拾掇拾掇，肯定会很好玩的！”

    虽然亚历克斯并不很在意，但他的毕业舞会经历，老实说是有些遗憾的。

    如果能和喜欢的人重新去一次舞会，对她来说是圆梦，对自己来说，或许也算是一种弥补吧。他这样想。

    3.

    让孩子们期待了四年的毕业舞会，在一个闷热的周五夜晚如期而至。

    五月的天热成这样，实属有些异常。弥漫的热空气，正如少男少女们躁动不安的心。

    与亚历克斯认知中的固有印象不同，meimei对舞会的准备，完全没有动员全家，鸡飞狗跳。她一个人悄无声息地就把所有事宜打点完了，眼下正在房间里安静地梳妆打扮。

    早就准备好了的亚历克斯，已经在楼下等候她了，心中有些暗暗期待。

    因为女儿坚持要自己准备衣服，李玉梅和欧阳辉只能把一腔热血洒在了儿子身上，把他拖来商场大买特买。

    时间紧促，订制西装肯定是来不及了。好在亚历克斯是个衣架身材，头小肩宽，高挑挺拔，只要选对了号，穿出来效果基本上不会错。夫妻俩看着被自己改造过的儿子，满意得合不拢嘴，最后大手一挥连买了三套。

    此刻的他，正身着其中的一套黑色西装，任由爸妈疯狂围着他拍照。

    “天呐，我们亚历克斯平时不打扮，一打扮真是不得了啊，跟那店里广告上的男模似的！”欧阳辉举着手机，对着他的杰作三百六十度环绕拍摄，赞不绝口，“以后别老穿得跟个学生一样了，多穿穿西装，多好看，多精神啊！”

    被一通夸赞狂轰乱炸，亚历克斯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摸了摸后颈，直到夫妻二人同时收了声，抬起头，目光从他身上落到了楼梯上。

    楼梯上的少女，俯视着楼下的热闹，嘴角微微上扬。

    她就那样出现在了那里，如一只黑天鹅般，高贵，性感，耀眼，危险。

    今天的她，穿了一条纯黑的抹胸短礼裙，将她傲人的锁骨和饱满的前胸尽情展示；裙下搭配了一条简约的黑色丝袜，显得她的一双纤腿更加修长；她踩着经典款的黑色尖头细跟高跟鞋，缓步而下。那尖细利落的设计，进一步将她的腿部线条拉得过了分。

    同样简约的，还有她的一头深发，没有做成繁复的发型，只是卷了一下，波浪般垂落在她优雅的肩颈上。除了一双耳钻藏匿在那瀑布般的秀发下，若隐若现地闪烁着，她身上不再有任何点缀。

    每一样单品都是简单基础的，基础到甚至不像是毕业舞会该穿的行头。然而，落在她身上，却不输任何华服，将她衬得如暗夜中璀璨的星般，耀眼夺目。

    李玉梅和欧阳辉都看傻了眼，举着手机呆站着。

    亚历克斯也约莫愣了几秒，但看到她脚下的细高跟，立刻下意识地上了几级台阶，向她伸出了手。

    莱斯利也将自己的一只手轻轻搭上了哥哥的手掌心。

    肌肤触碰，眼神交汇，空气升温。

    那一瞬，忘记了周遭一切的存在，整个家里，似乎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宝贝，你好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