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莲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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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到谢云流的时候,洛风本来还想问二姨太有没有在他那里,但看他脸色冷淡,就没有问。 两人闲聊了一阵,洛风问了他在舟山的产业,讲了自己在学堂即将结业,聊了一些不痛不痒的陈年旧事,仿佛是勾起了一部分温情的回忆,谢云流的神色终于有所缓和。其实洛风有很多话想和谢云流说,比如怎么安排静虚,比如李忘生和自己其实并不亲近,比如纯阳五子对李重茂不闻不问,比如自己以后应该去哪里,纯阳府的大事其实并没有他可以说的上话的地方。 但他不好追问谢云流有什么打算,想来想去,最终问,师父,我可以跟你走吗? 谢云流又变了脸色冷笑起来:这话你应该去问李忘生。李忘生若不让你走,你就老老实实待在这。 两人已经聊得差不多,谢云流失去了耐心,留下一句:过几天我就要离开华山城,你别再去隐者客栈了。说完他不再看洛风,转身离开。 洛风追出茶社,看到宋森雪已经等在外面,而谢云流没有回头。他想起了当年茫茫大雪里他永远追不上的背影,谢云流也是毫不犹豫地向另一人走去。洛风慌了,谢云流这一走,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面。自己已经三十而立,或许没有几个十年可以等了。一瞬间的无望淹没了洛风的理智,他喊住了谢云流。 师父……洛风嗫啜着,小声说,我……爱慕您。 谢云流没听清,他狐疑地转身看向洛风:什么? 洛风看着谢云流英俊的脸,脑子里嗡嗡作响——他用尽了毕生所有的勇气,发着抖大声重复道:师父,我爱慕您! 然后他眼睁睁看着谢云流脸上的狐疑变成了厌恶。谢云流甚至没有再理会他,走到旁边跟宋森雪说了几句话。洛风浑身颤抖,他看着谢云流头也不回地上了车,汽车喷着尾烟绝尘而去。 洛风像是被抽空全身力气般瘫在了地上。他的灵魂被刚才说出口的那句话一起带走了,世间万物混沌,在他眼中皆是索然无味。他看到一双军靴停在了面前,宋森雪俯身看他:洛大公子,你没事吧? 洛风抬头,他看见宋森雪脸上的审视、好奇和玩味,于他而言都是赤裸裸的讽刺。为什么……洛风喃喃道,我们都是他的孩子,为什么? 宋森雪看着他无神的双眼,摇摇头叹了口气。照看下洛公子。宋森雪站起身对一个侍卫说,如果他需要帮忙,就找人送他回家。 家?洛风继续喃喃,师父不要我,我哪里有家? 然而宋森雪不可能回答他这个问题。日子还是要过,太阳升起来又落下,一日一日在希望和失望里反复煎熬。 李重茂又回了纯阳府,祁进被李忘生劝住了,没有再为难他,其他人也都懒得理会。洛风这些天过得浑浑噩噩,没有人来关心他,李忘生好像也很忙,没有叫他去问谢云流的事情。他想起纯阳五子对李重茂的态度,感到不安又心寒。恐怕自己在他们眼里,也是可有可无的吧。 所以李重茂来请他去内院小坐的时候,洛风没有拒绝。 说了没几句话,李重茂就开始哭诉。 大老爷是铁了心不想留下,他说森雪进京后他就不留在这了,他要回舟山去。李重茂看上去憔悴了很多,哭得梨花带雨,他凄凄切切地带着泣音:那年他喝醉之后,我们一夜欢情有了森雪,他再也没碰过我。这么多年,剩下的也不过是他答应的对我负责罢了。如今他又要走,这一去又不知道是多少年,十年又十年,人能有几个十年? 洛风自己也难受,却不得不安慰李重茂,他们算是同病相怜。安慰着安慰着,李重茂不知道怎么就伏在了他怀里。洛风想自己真的是失心疯了,最近他经常恍恍惚惚,想不通自己在做什么。然而下一刻他看到了李重茂脖子上的痕迹,脑子里嗡地一响。难道谢云流那天离开之后,是去找李重茂了吗? 洛风理智的弦崩断了。罪恶的种子早已埋下,现在开出了yin乱的花。自己留不住谢云流的人,得不到谢云流的宠爱,只能疯狂地迷恋谢云流亲密接触过的一切。最后挣扎的克制瞬间化为灰烬,他不受控制地对着那处亲了上去。 好像有谢云流的味道。 李重茂跪趴在床上,张开双腿。洛风沿着他的腰背嗅到他腿间,恍惚闻到了更深的谢云流的味道。 胡乱的呻吟里洛风视线模糊,他好像看到了谢云流的脸,面容上一会儿是亲昵隐忍,一会儿是放浪享受。师父,师父……洛风小声呢喃,下身更加用力。 李重茂之前去找谢云流,谢云流不可能碰他,他不得不自己找了个花倌去发泄一番。他倒也不怕洛风看到身上的痕迹,反正洛风不会问。当时找了花倌他一直没尽兴,直到现在才沉浸在久旱逢甘霖的快感里,他嗯嗯啊啊乱叫,洛风说了什么也没听见。 自那以后,洛风不免心虚,出入都是避着李重茂。李重茂倒是看不出什么,也可能是享受过久违的滋润,他的脸色反而好了起来。 洛风到底没敢跟李忘生说那天见谢云流发生的事情,好在过了几天,李忘生说时间差不多,他要带着李重茂进京去送年礼了。 李忘生常年待在纯阳不走动,难得出一次门,洛风赶紧又提起和谢云流重修于好的事。李忘生便对洛风说,既然如此,我拟一个请帖,你去交给你师父吧。我听说他已经跟着西北军进京了,这样的话,我就在京城万宝楼请他吃饭。 洛风重新振作起来,他也不想谢云流就此再次远走,重逢无望。他不指望师父对他还像以前那样,但哪怕是远远看着,他也就满足了。 但怎样再见到谢云流是个问题,洛风思来想去,只能重新找上李重茂。现在他熟悉的人里,只有李重茂可以跟谢云流说上话。 同病相怜的两人难免又荒唐纠缠一番,事毕,洛风提出自己想再见一见谢云流。 李重茂痛快答应了,但他要跟着李忘生进京。谢云流人也在京城,于是就让洛风也进京去找他们。 洛风进京后没有等太久,就收到了李重茂的好消息。他带着请帖去到酒楼,刚进门,李重茂就对洛风笑,招呼他坐下。风儿来了啊,不用拘束。 李重茂坐在谢云流身边,优雅地给他斟酒。谢云流脸色淡淡的,看见洛风好像也没什么排斥的表情,只点了点头,仿佛那件令他厌恶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洛风不知道李重茂为自己说了什么好话,竟然让谢云流摆平心态愿意见自己。 他有些感激地看了李重茂一眼,对方给他使了个眼色。 师父,您清风万里,胸怀广阔,我是真心诚意希望您能扶摇登峰。洛风将请帖双手奉上,诚恳又卑微:大太太想见您一面,说要给您一个交代,托我送请帖过来。 谢云流冷哼一声,最终还是伸手把请帖接了。洛风松了一口气,抬头却见李重茂似笑非笑望着他,眼神中带着戏谑。 洛风眼皮不由跳了一下,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事已至此,谢云流能接下请帖,自己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阳光明媚,谢云流如约到了酒楼,却发现门外聚集了一群看客。他耳聪目明,即便那些人小声议论,也能听清说什么。有人说,这谢云流人称剑魔,听说在外面作恶多端,杀人如麻。又有人说,今天各大门派聚集,难道是为这剑魔来的?要是他真的做了那么多恶事,是得公开审判才好。 谢云流就在这指指点点中带着恼火进了万宝楼,发誓等下见了那个卑鄙小人,定要狠狠地质问一番。他推开雅间的门,却看见满满一大屋子的人,不由愣住了。 谢云流做梦也想不到,门口那些胡说八道居然应验了,李忘生竟然真的把各大门派都请来见证。夫妻私事变成了公开处刑,大家大眼瞪小眼,气氛一时极度尴尬。就在这诡异的气氛中,坐在正位的李忘生站了起来:师兄。 谢云流觉得自己的怒气已经冲到了头顶,他强忍住抬腿就走的冲动,面色难看地进门坐下,坐在李忘生的正对面。 旁边的洛风感受到了他身上控制不住的愤怒和杀气,脸色白了白。他知道这件事情已经脱离了他的预想,但这并不是他能说了算的。 李忘生,你不是要给我一个交代吗?谢云流黑着脸,直接说你的目的吧。 李忘生点点头,环视一周,今日请大家来,是为了做个见证。当年之事纯属误会,我师兄谢云流和襄王李重茂并无私情,我们的师父受伤也是意外。 他刚说完,就有人小声嘀咕,没有私情?那李重茂不是还在纯阳府做二姨太吗?听说还有个儿子。又有人疑问,吕祖受伤就是谢云流打的,他因此才东渡,还能是怎么个意外法? 纯阳五子都在座,这些议论听得清清楚楚。祁进的脸色也难看起来,比起谢云流黑如锅底的脸不逞多让。李忘生的神色却还是很平静:通缉令已经撤了,我师兄在外并未伤人,所谓剑魔都是那些东瀛人的陷害。他看向谢云流,师兄,你可愿意同我回纯阳府,再去拜见师父? 不愿意。谢云流声音冰冷。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议论纷纷,神情各异地看向谢云流。 李忘生,你以为让那败坏官府撤了通缉令我就会感激你?谢云流冷笑,这不过是你欲擒故纵的手段罢了!这么多年,你跟那些无耻之人上下勾结,玩弄权柄,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吗! 李忘生微微睁大双眼,师兄,这都是误会。 狗屁的误会!谢云流腾地站起来,神色激动,门口那些胡说八道的人是怎么来的!你请这么多人来是为了羞辱我吗!李忘生,这么多年你还是一样的卑鄙无耻,cao纵舆论无所不用其极,当年你就是这样窃取了纯阳府当家之位!他越说越愤怒,看着李忘生一言不发更是怒不可遏,你容不下我这个师兄,直到今天还想迫害于我! 谢云流,注意你的言辞!祁进终于忍不住,也猛地站起来,大有和谢云流对峙的架势:这些年来师兄为你默默安排打点,甚至去天家求恩典撤回通缉令,你不要太过分! 黄口小儿,这里没你说话的份。谢云流看都不看他,这是我和李忘生的恩怨。今天便是吕洞宾来了,我也要跟李忘生这个卑鄙小人算上一账! 他死死盯着李忘生,不想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个微小的表情,以至于听到洛风惊呼师父才反应过来。然而已经晚了一步,伴随着瓷器碎裂的巨大声响,洛风挡在谢云流身前,捂着额头的手指间流下了殷红刺目的血。 祁进愣住了,刚刚他容忍不了谢云流的大放厥词,怒火冲天摔了一个大茶壶过去。然而谁也没想到,洛风挡在了谢云流的前面,那茶壶带着祁进忍无可忍的愤怒,将洛风砸得头破血流。 洛风从未受过这么重的伤。他痛得咬牙,又被不断流下的血糊住眼睛,摇摇晃晃几乎站不住。目瞪口呆的众人这时候纷纷反应过来,有人上去帮忙止血,有人慌慌张张喊着去医院,谢云流和祁进本来忍不住在对骂,又冲过来唤他,场面一时乱成一团。 洛风在疼痛中头昏脑胀,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洛风醒来,发现自己在躺在病床上。洁净的病房里充满了药水味儿,他的手臂上还插着针头在输液。洛风一时有些恍惚,他摸了摸头顶,摸到了厚厚的纱布,痛得他直呲牙。他忘了自己是因为什么进的病房,也不记得头顶的伤口是怎么来的了。病房里静悄悄的,没有医生护士进来,他有些茫然,四处看了看,只看见一个容貌俊秀的青年倚在墙边座椅上昏昏欲睡。 洛风的头又疼又涨,他盯着那人俊秀的脸,只觉得恍若梦中,那人的容颜如冰似雪,让他茫然慌乱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他看了许久,那个青年似有所感,猛然醒了。 你是谁?洛风好奇地问。 青年的脸色却变得古怪起来,他看着洛风,你还好吗?需要我叫医生来吗? 洛风说不用吧,青年却还是叫来了医生。医生护士围着洛风转了半天,转头对青年说,他头部受伤,可能丢失了一部分记忆。 洛风觉得很好奇,他明明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也记得师父是谢云流,师叔是李忘生,他们住在纯阳府。他的记忆里三人其乐融融,并没有什么糟心事,也许丢失的那部分记忆出了问题,但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医生又检查半天,看不出别的什么毛病,叮嘱了青年几句就走了。青年走到病床前,有些不自在地说,我叫祁进。 好的。洛风回应,离得近了,他发现祁进的脸色有些不对,不由关切起来,你的脸色不好,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事。祁进脸色苍白,胡乱搪塞,然而胸口下还在隐隐作痛。当天洛风昏迷不醒送到医院抢救,他在病房外被谢云流踹倒在地。对方扬言洛风要是有事,就把他也送进急救室,最后还是宋森雪匆忙赶来拉住谢云流,才算作罢。那一脚确实很重,祁进半天都爬不起来,好在骨头没有断,只是受了内伤。如今洛风终于醒了,却又失去了记忆,祁进愁眉不展,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应对。 他想来想去,最后出去和李忘生说明了情况。 看见谢云流和李忘生一起进来的时候,洛风很高兴:师父,师叔,你们又一起去划船了吗? 谢云流和李忘生对视一眼,那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早到他们都还是少年,早到他们还没有反目成仇。谢云流有些尴尬,移开视线干咳一声,含糊地应了:嗯。风儿,你还有什么不舒服吗? 没有。洛风看见他俩一起来看自己,莫名有着说不出的开心,他笑着说,我只盼着师父和师叔回来的时候,记得给我多带一根糖葫芦。 一场尴尬的闹剧却以谢云流回到纯阳府告终。洛风的记忆好像停留在谢云流离开纯阳府之前,但时间节点又是混乱的,他下意识觉得谢云流、李忘生和他一直和和睦睦在纯阳府生活到现在。医生说洛风现在受不得大的刺激,完整和睦的家庭有助于他恢复,于是谢云流权衡之下,为了洛风的身心健康,答应了李忘生回到纯阳府的要求。 李重茂却被关在了内院,李忘生查到当天在万宝楼门前造谣就是他的手笔。祁进觉得这真是一段极其可笑的经历,多少年来李重茂都不想谢李两人重修于好,最后反而莫名其妙促成了两人的和解。 而这其中,自己也是荒唐可笑的一环。 但终归还是觉得对不住洛风,祁进便经常跑去医院照顾,时间久了洛风对他颇有好感。这么冰雪般的人愿意为了自己忙前忙后,洛风很满足,他看得出祁进是真心关照他。祁进本来不怎么笑,但洛风真情实意地感谢他,他也会偶尔嫣然一笑,洛风觉得很开心。 为了避免洛风再受刺激,李忘生他们等他病情稳定了之后,才小心翼翼告诉他,祁进是他的小师叔。得知真相的洛风有些失落,原来是小师叔啊,他虽然没肖想过得到祁进的爱情,但这段美好的经历就此戛然而止,也有些遗憾。 好在这段时间心情舒畅,洛风恢复的不错,他的记忆停留在孩童时候,心性也单纯,转头就把那些不开心忘得差不多了。虽然记忆还没有复原,但医生说已经可以回家。 洛风回了家,谢云流被迫每日和李忘生在他面前上演夫妻情深的戏码,开始他也会忍受不了,背地里对李忘生恶语相向,李忘生却毫不在意。两人本来是分房睡的,然而某次白天李忘生忙于公务,没顾得上理会谢云流,当晚谢某人就大发雷霆,恶向胆边生将李忘生按在了床上。 李忘生丝毫没有抗拒,谢云流二十多年来独守空闺,终于再次体会到了餍足的快乐。从那之后,谢云流竟然发现自己对李忘生不像之前那么厌恶,他不禁想起很久以前两人亲密无间的种种,破天荒地开始沉迷于现在的生活。渐渐地,谢云流假戏真做,和李忘生仿佛变回了恩爱夫妻的人设。 祁进虽然觉得谢云流这种自欺欺人的行为很恶心很可笑,但自从谢云流情绪正常之后,李忘生的状态确实也好了很多。不管虚与委蛇还是假戏真做,总归并不是毫无意义,祁进想,既然李忘生并不抗拒,那就这样过吧,只要谢云流不再发疯,什么都好说。 一晃过了年,一晃又到了春暖花开的季节。后院的樱花开了,洛风连续两天都跑去欣赏。第三天去的时候天气不太好,没过多久就下起了小雨。洛风靠在游廊里暂时躲雨,不曾想这雨淅淅沥沥一直不停,雨声滴滴答答,他听得有些昏昏欲睡,恍惚间却好像听到有低低的哭泣声。 洛风觉得奇怪,沿着游廊一路走过去,终于确定是有人在墙的另一边哭。他自从失忆后有些与年龄不符的小孩心性,好奇心上来,他踩着砖石爬上了墙头。 墙的那边是一个穿着单薄的男子,他靠在小院的亭柱上掩面哭泣,身体抖动得厉害。 你怎么了?洛风歪头看着他,穿这样少,你不冷吗? 男子抬起头来,有些憔悴的脸上挂满泪水。他虽然说不上很好看,也不再年轻,但脸上的泪并没有让他过分失态,反而显得楚楚可怜。而且这张脸……洛风隐隐感觉有种熟悉的感觉,但是又想不起为什么。 他正绞尽脑汁想着,那男子向他招手,风儿快下来,别摔着,衣服淋湿了也会着凉的。 洛风有些愣愣的,好像从来没有人说这种话关心过他。若是师父,只会说不许贪玩,发了热有你哭的;若是师叔,只会说干净衣服给你备好了,自己去换上吧。他跳下墙头,走到男子身边,任由男子拿手帕为他仔细擦干脸上的雨水,突然明白了那是什么感觉。 他看着男子的脸,认真地问,我可以抱抱你吗? 男子点点头,洛风便在亭子里坐下,侧过身子抱着他。身上的衣服刚才在外面湿透了,贴在一起的时候把男子身上单薄的衣服也浸湿,隔着薄薄的布料,洛风感受到了男子身上的暖意,那是他一直渴望的,像娘亲一样的温暖。 洛风知道自己是孤儿,被师父捡回来的时候他还很小,但师父不会带孩子,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师叔更不会。于是洛风也从来没有奢求过两人能给予自己完整的关怀,只希望师父和师叔恩恩爱爱,自己能得一份关照就满足了。但刚才这个男子关心的话语让他憧憬起从未体会过的温情,他恍然觉得自己内心还是个孩子,孩子怎么会拒绝温暖的爱呢? 男子说他叫李襄,因为犯了错被关在这里。洛风很好奇,我师叔脾气很好的,你去认个错,他能放你出去。 李重茂赶紧摇头,不行不行,不能被你师叔知道,因为我就是和他抢东西才被关起来的。洛风啊了一声,说那没办法了,我师父脾气不好,加上你是抢师叔的东西,他会更生气。 但是你这么温柔,怎么会跟师叔抢东西啊?洛风歪头看着他,我确实从来没见过师叔生气。 因为我是他的兄弟。李重茂有些出神,我们的家族太大了,有些好东西不够分。他看着怀里的洛风,耐心地诱哄,后宅的事情太龌龊,有些事情你不要听,会脏了眼睛耳朵,知道吗? 洛风似懂非懂点点头,真如小孩一样乖顺地靠在他怀里。李重茂装作不经意,顺着他的头发摸到他的耳珠,轻轻揉捻:风儿,衣服都湿了,我们进去换一套吧。 洛风被他捻的耳珠发痒,连心里也开始痒得难受。他贪恋着身上的温暖,突然大起胆子来,抬头看着李重茂:我不想离开你,你帮我换吧。 后来李重茂不仅帮洛风换衣服,还帮他脱衣服,两人相拥着在床上翻滚。洛风心里熟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认定李重茂可能是他丢失的记忆里很重要的人。他曾经想去问问别人,之前究竟发生过什么,但李重茂告诉他这是他们两人的秘密,谁也不许说,不然自己可能永远也出不去这个院子了。 洛风遵守了诺言,从后院出来之后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最近一段时间谢云流出差了,舟山那边他的人找过来,有些事情需要他亲自处理。谢云流不在,李忘生更不会过问自己的所作所为,所以洛风的胆子越来越大,他爱上了那个男人的怀抱和在床上翻滚的快乐,后院的花一茬一茬的开,他便隔三差五就往后院跑。 直到有一天,他听说有人来向祁进提亲,而且李忘生已经答应了。 洛风突然觉得心里酸溜溜的,他怀念起祁进在医院照顾自己的那段时光,他不记得祁进还有个好到要结婚的男朋友。等李忘生把祁进他们叫过去议事的时候,洛风偷偷跑到外面,听到了他们说话。 李忘生说:宋营长来信,他有意托苍云向纯阳发谏,在京城求娶祁师弟。 洛风听到其他人纷纷向祁进贺喜,大家好像都很高兴。又听见李忘生说,宋营长想请西北军的将军行敬茶礼,就不请后院那位了。 于睿说,这个想法不错,其实原本他也不应该出来。倒是我们这边,是师兄你自己接敬茶礼,还是和大师兄一起? 待我找师兄商量一下。算算时间,他也快回来了。李忘生好像有点迟疑,祁师弟,你得有点心理准备,这件事情说难也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 后面的话洛风没再听,他急急忙忙跑去后院找李襄——也就是李重茂。 他们都不告诉你,我偷偷告诉你,这也是我偷偷听来的。洛风说完,眼看着李重茂又开始潸然泪下,他有些手足无措:你怎么又哭了? 他们总是抢我的东西。李重茂凄然地说,欺负我没依靠,没本事,只能被关在这深宅后院里。他们说的那个宋营长是我失散多年的儿子,我只有他一个亲人了。他越说越伤心,就算这样……我儿要结婚,他们甚至都不想告诉我。 别哭了。洛风抱着他,心里渐渐有了个想法,如果我不让祁师叔和你儿子结婚,你会开心吗? 李重茂睁大了双眼,风儿? 嘘。洛风示意他别再说,抱着他滚在床上。等师父回来,我就去找他说。这也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谢云流回来,知道了宋森雪要提亲的事情。虽然祁进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但当李忘生找到他,面露为难之色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地生气。 凭什么?祁进只觉得这些日子以来对谢云流的容忍全没了,这是我和森雪的事情,他能以什么身份拒绝我们的婚事? 李忘生也是无奈,但谢云流不知道怎么了,直接说不同意。李忘生知道因为洛风的事,谢云流不喜欢祁进;而宋森雪又是谢云流的亲儿子,理论上谢云流确实无法以公开的立场不同意,但他若真的不同意,那就两头都说不通。 这样吧,你去跟森雪商量一下。李忘生安慰祁进,由森雪去跟师兄交涉,应该更稳妥一点。 祁进刚走没一会儿,谢云流就进来了。他一进门就问,祁进来过? 是。李忘生抬眼看着他,师兄,这件事情大家都很为难。你能给我个理由吗? 我看在医院的时候,风儿对祁进很有好感。谢云流看似漫不经心地巡视一圈,把玩着书桌上的钢笔:不若把祁进许配给风儿,我看他俩挺好的,也算是对风儿的补偿。 李忘生叹了口气,师兄,这是乱点鸳鸯谱。 谢云流顿时暴躁起来:你把风儿带大,都没有为他以后考虑过吗?你又知道他爱谁吗? 李忘生深深地看了谢云流一眼,没有说话。 谢云流突然莫名有些心虚,不耐烦地挥挥手,行行行,乱七八糟的事我懒得管,但森雪和祁进这门亲事需得再商量。 李忘生松了口气,谢云流没再直接否定,应该就还有转圜的余地。他点点头,可以,我先问问几位小辈的想法。 李忘生思来想去,总觉得谢云流突然提起把祁进许配给洛风很是奇怪,最终决定先找洛风问问。他刚要叫人去请洛风,管家突然急急忙忙地请见,说是有重要的事。 李忘生叫人进来,看着管家欲言又止的样子有些奇怪:不是说有重要的事吗? 老爷,这事有点难以启齿。管家面露尴尬:起因是最近洛公子总往后院跑,我担心他出意外,就特别多加留意。直到昨天…… 管家的脸色更难看了,艰难地斟酌着词句:昨天的时候,我亲眼看见洛公子翻墙进了二姨太的院子。我悄悄跟过去,结果发现……发现二人有染。 这个消息令人震惊,震惊地李忘生都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还有别人知道吗?他的眼神渐渐冰冷,只有你自己发现了? 管家连忙点头,是,只有我自己。 不要外传。李忘生表情严肃,我师兄谢云流那边更不许说,懂了吗? 管家赶紧应下,背上出了一层冷汗。他已经很久没见老爷这么严肃过了。 过了几天,众人正在吃午饭,管家突然悄悄进来,凑到李忘生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谢云流有些不悦,李忘生这个样子好像有什么大事瞒着自己。他皱眉呵斥管家:什么事情在自己府里还偷偷摸摸的,我没有权利知道吗? 李忘生看了管家一眼。管家面色为难,连忙回答谢云流:回大老爷,是二姨太突然晕倒了。 谢云流没想到是有关李重茂的,顿时失去兴趣,随口问,找人看了吗,不要紧吧。 府医刚去看过,说……说好像是喜脉。 谢云流的脸色瞬间变了,砰地放下筷子。众人沉默不语,绞尽脑汁消化这个诡异的消息。 最近两个月二姨太一直被关在后宅没有出门,谢云流从来没去见过他,他能接触到的只有送饭扫洒的下人。现在说他怀孕了,到底怎么怀的,怀的谁的? 洛风在一旁跟着沉默,心里却早已掀起惊涛骇浪,身体丝毫不敢动弹。他失忆后虽然小孩心性,但基本的生理知识并没有忘,他不知道二姨太怀的究竟是不是他的,就算不是,他们也确实上过床,而且不止一次。这件事情要是暴露,师父怕是得杀了他。 眼看谢云流要当场掀饭桌,李忘生对管家说,最近新来的府医水平都不怎么样,你去请给我看诊的府医来,仔细给二姨太看看。 午饭是吃不下去了,大家盯着自己跟前的饭碗发愣,旁边还有个谢云流杀气腾腾,简直芒刺在背。好在没等太久,管家满头大汗地跑进来说,二姨太没有怀孕,之前的府医不学无术,我这就把他赶出府去。 在场众人如获大赦,谢云流身上的杀气终于消失,连祁进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管家又补充解释说,是因为二姨太最近在吃一种叫美容丸的东西,造成了喜脉的假象。 以后这种事别在吃饭的时候说。谢云流冷着脸,完全忘了起因是他主动问。他重新拿起碗筷,嘟嘟囔囔,真倒胃口。李忘生给他夹了菜,看着他心情好了一点,示意管家退下。 洛风心头的大石落了地,此刻放松下来,竟然有些虚脱。他不敢抬头,他能感觉到李忘生在看他,他不确定李忘生了解多少,但他清楚李忘生一定知道。 自此之后,洛风终于对李忘生有了敬畏之心,李忘生越不找他,他就越心虚,他意识到有些事不是李忘生不管,而是他在局外冷眼旁观。这纯阳府里的事瞒不过李忘生,自己认为无人知晓的秘密,都不过是自以为是。 夏天很快来了,李重茂见解禁无望,开始三天两头的闹。谢云流烦不胜烦,李忘生劝他说把人整天关着也不是办法,干脆取消禁足,只允许他在后宅花园里活动就是。 谢云流其实不想管,但李重茂是他要求带回来的,他总不能再把人扔出去。于是他让李忘生看着办。 洛风的记忆还是没有恢复,也出不了远门,平日无事可做,只能去花园散心。正赶上李重茂解禁,但凡去的时候,他就经常能偶遇李重茂。 李重茂时而弱柳扶风,时而娇花带雨,洛风知道他在勾引自己。但洛风自己也有些忍不住了,他尝试过自慰,但终究不是一样的感觉。快感是会上瘾的,尝过以后就开始贪吃,就像他以前吃糖吃到牙疼,哪怕疼得落泪,但还是贪心地想再吃最后一块。纯阳府里没有其他人和他真正亲近,李重茂身上的温暖是他唯一能抓到的浮木。就算这块浮木肮脏破烂,对他来说却是仅有的慰藉。 最终,他和李重茂在花园的角落里碰了头,两人难以抑制地抱在一起。时隔一个月,已经染上性瘾的洛风急不可耐地去摸对方的下身,却在一声熟悉的惊呼里僵住了动作。 经过花园的祁进难以置信地看着洛风和李重茂抱在一起。你们在做什么? 在他身后,宋森雪闻声而来,看到面前荒唐的画面时也整个人都愣住。 洛风觉得自己的世界第二次崩塌了。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不敢去看祁进和宋森雪的眼神。脑海里一片混乱,他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不由昏了过去。 洛风被送去医院,李重茂却被抓到正堂公开处刑。他衣衫不整披头散发跪在地上,整个人突然就憔悴地不成样子。 你滚吧。谢云流冷冷看着他,滚出纯阳府去,我不想再看见你。 李重茂泪流满面,抬起头看着谢云流。师兄,我举目无亲,只有你了。你说过不会丢下我的,你还记得吗? 谢云流满脸的不耐烦,我们说过的话太多了。 李重茂震惊又凄楚地看着他,当年我们举步维艰,相依为命,那是我生命中最艰难却最快乐的时光,你就是我的一切。后来我们有了森雪,日子有了盼头,我才熬过了这二十多年。如今森雪都长大了,我甚至连见他一面都困难! 我也是人,我也想过正常的日子!李重茂对着沉默的谢云流哭诉,世人说我身败名裂,然而这是我能选的吗?我被关起来,被欺负,我都忍了,现在你们连森雪要结婚都不告诉我,他是我的亲儿子啊! 这时一旁的宋森雪开了口:二姨太放心,伯父对我很好。结婚是我自己提出来的,跟别人没有关系。 李重茂怔怔地看了看他,又转向谢云流,师兄,森雪也是你的亲儿子!你就这么看着他稀里糊涂和祁进结婚,祁进可是害得洛风重伤失忆!他说着,突然想到了什么,伸手指着李忘生:师兄,你被他骗了!李忘生,是你设计让我和洛风见面的,一切都是你的阴谋! 闭嘴,别叫我师兄!谢云流厉声大喝,风儿失忆了不懂事,都是你把他带坏的! 祁进满脸厌恶: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谢云流听见了,却罕见地没有跳起来对祁进破口大骂。他对李忘生说,师弟,你看着办吧。说完,任凭李重茂再怎么歇斯底里地哭喊,都不再开口。李重茂发了疯,一边喊着贱人一边想向李忘生冲过来,却被下人按在地上。 李忘生站起身来,高高在上看着狼狈不堪的李重茂,脸色平静,不置可否。 我送信进京,帮你请个恩典。李忘生平静地说,襄王,你可以有自己的宅子,去过你想过的生活。 再次在医院醒来的时候,洛风恢复了记忆。 但是这次身旁没有祁进,谢云流和李忘生也没有一起来看他。他听李忘生派来照顾他的下人八卦说,李忘生找京城那边封李重茂为襄王,给他在京城边上置办了宅子,让他搬出了纯阳府。从此之后,他不是纯阳府的二姨太,跟纯阳府再没有任何关系。 洛风脑子清楚的时候会想,李忘生真是厉害啊,李重茂被逐出去,自己也变相离开了纯阳,谢云流的身边只有李忘生一个人了。李忘生好像什么都没做,又好像胜券在握稳坐钓鱼台,师父终究还是被他骗了吧,甚至被骗的心甘情愿。 不知道过了多少天,医生告诉洛风说他已经完全恢复,可以出院了,但洛风不知道出了院自己能去哪。又过了几天,李忘生来了,他一个人来的,交给洛风一些衣服和钱。 洛风,以前的事就不提了。李忘生说,往后的日子,你若做不了选择的话,就出去走走,好好想想吧。 洛风去了舟山,却觉得那里也不是自己的家。虽然浪三归他们很热情周到,自己救下的萧孟母女也很好,但他的心里还是很茫然。他在那里生活了一年,期间谢云流还回来过一趟。谢云流没有对他避而不见,只是不咸不淡,但洛风不敢奢求。没有自己的日子,大家好像也都过得不错,忙忙碌碌各有各的生活,没有人会专门惦记他。只有李忘生给他寄来一些衣物,说是纯阳府统一裁制新衣,也给他添置了几件可以经常穿的,担心他在外面太久,衣服没人帮忙修补。 洛风在外面流浪了一圈,时间越久,他越发茫然,他提笔想写信,却又不知道应该写给谁。 最终他写了一封信,却没有署名。他写好,把信揣在怀里,回了京城。 洛风听说宋森雪和祁进还是结婚了,在京城办过好大一场喜宴,当然没有请李重茂。他见到李重茂后,时常会听到李重茂咒骂,骂宋森雪没良心,骂祁进不要脸,骂李忘生贱人,骂完又哭,哭自己命苦,哭谢云流抛弃了自己。 洛风暂时就住在李重茂的宅子里,这里虽然属于京城,但离城区很远,宅里没几个下人伺候,李重茂也懒得打理。院子里到处荒草丛生,乱七八糟,却有一片白色和紫色银莲花在春天结束的时候开了,美丽又脆弱,绝望又孤独。 洛风一时兴起剪了几枝插在花瓶里,不出两天就枯萎了,皱巴巴地调零在桌子上。 时间久了,洛风觉得李重茂越来越像那些粗鲁的乡野村妇,暴躁易怒,絮絮叨叨,却还每日都做着谢云流回来接他的春秋大梦。在李重茂心情好的时候,他才会把浮肿的脸收拾干净,涂脂抹粉装扮起来,和洛风在床上纠缠。他做梦谢云流回来,洛风做梦他变成谢云流,两人一起浑浑噩噩,在不愿意面对的现实里荒诞地放纵。 后来,洛风听说谢云流和李忘生已经复婚,纯阳府热热闹闹摆了三天席。洛风捧着那封写了又写的信看了许久,最后还是在院子里烧了,一起烧掉的还有李忘生寄给他的衣物。 那年冬天很冷,李重茂突然一下病倒,吃了药也不见好。最后他只能躺在床上,又哭又笑,啰啰嗦嗦说起些陈年旧事然后又破口大骂,他的声音越来越弱,洛风握着他的手,看着他不甘地闭上了眼。 院子里的银莲花早已枯萎,不知道明年还能不能开花。 下辈子。洛风的声音很小很轻,他也不知道应该说给谁听。下辈子……他喃喃道,我想做你和他的儿子。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