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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过(成年)

    

错过(成年)



    今天是周五,晚上回到家中,许润更照例给母亲王巧芳打电话问候一下。母子俩的通话总是很简洁,互相问一下这周的近况,得知彼此安好就会很快结束。

    不过今晚要挂的时候,王巧芳叫住了儿子,她犹豫着说:“润更,我跟你说个事……”

    “什么事?”许润更预感到了跟谁有关,心好像被抓紧,屏住呼吸听着。

    果然,王巧芳说:“三月份的时候,团团回来过……”

    许润更脑中“轰”地一声,额头漫上红色,语气出奇的焦急愤怒:“妈,你怎么现在才跟我说?!”

    面对儿子的怒火,王巧芳感觉更愧疚,解释道:“是团团不让我跟你说的,她留下五万块钱,说是报答我们的养育之恩……”

    没等她说完,就听到儿子急得变了调的追问:“你收下了?”

    “我说不要,团团说什么都非要我收下,说要不然她良心不安,我最后只能先收下。”

    许润更心凉了半截,脸色变得青白。

    给了钱,还了恩,她应该就不会再回去了。

    他愣怔着,消化着这个可怕的猜测,感觉全身像被抽走了筋,身体异常的疲惫。

    片刻后,他哑声问:“她还说了什么?”

    王巧芳在那边也是唉声叹气的:“团团没待很久,很快就走了。我问她在哪里工作她也不说,就说现在过得很好,让我们不用担心她。对了,她还给你留了个礼物,等你回来拆开看看。”

    许润更说:“我今天就回去。”

    他订了当晚的飞机,连夜飞回家乡。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踏着晨光回到了熟悉的小山村,拿到了她留给他的礼物。

    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还郑重其事地用红色丝带扎了起来。

    许润更将那盒子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才小心翼翼地打开丝带。

    里面是一个崭新的牛皮钱包,外面烫着他的名字。

    是她亲手做的。

    他打开钱包,一个小卡片掉到手心,只写着一句简单的话:“哥,祝你幸福!”

    许润更再去看盒子,就什么都没有了。

    仅仅就是这些。

    他问母亲:“团团没问我吗?”

    王巧芳回想了下,才意识到团团的确没有问起过儿子,迎着儿子期盼的眼神,她有些不忍心:“团团在家待了也就十来分钟,急匆匆的,可能还没来得及问那么多。”

    许润更眼中的亮光熄灭,周身上下都是无尽的失落。

    她离开他前,曾一度变得特别叛逆,早恋、离家出走,他被气得失去了自我,说了、做了很多伤她自尊的事,让他们之间出现了难以弥补的裂痕。

    是不是,她到现在都还在怪他,不想原谅他,所以,即使回来,也完全不想过问他。

    留给他的卡片,也只有那简短的五个字。

    陌生人不过如此。

    能触动许润更柔软神经的,只有许若妤。

    他心里难过得要死,觉得自己两手空空,全身上下从内到外都空空的,他活着所做的一切都毫无意义。

    王巧芳看出来他难受,努力回顾着那天的情景,给儿子描述着那短短的十来分钟许若妤做了什么:“团团也没喝口水,就回她自己那屋坐了坐,来回看了看就走了。”

    许润更也走到许若妤的房间,打量着她自小长大的房间,想到几个月前她曾坐在这里,他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给那个濒死的自己注入一线能量,让那个自己坚.挺.住,再寄希望于渺茫的希望。

    “她亲生父母对她好吗?”许润更问。

    “嗯,她说家人都对她很好。”王巧芳很肯定。

    许润更放心的同时,也更失落了。

    她现在有那么多亲人疼着,他早就不是她世界的中心了。

    他更没有价值了。已经就被她抛到了脑后吧。

    晚上,许润更睡在了许若妤的房间。

    盖着她以前盖过的被子,好像还能闻到她的味道。

    闭上眼睛,他在梦境与现实中沉浮。

    ……

    他蹲在外面洗衣服,她趴在窗上看他,跟他说话。

    “哥,婶婶家买了个小狗,毛挺长的,就是好贵呀,好几百呢!”

    “什么狗?”

    “我忘了!”

    “牧羊犬?”

    “对对,应该是这个名字,长得是跟只羊似的!”

    他一下子被逗笑了,都没劲搓衣服了。

    “哥,你笑什么呀?”她也跟着笑得肚子疼。

    “‘牧羊’是指放羊,重点是‘牧’,不是‘羊’。”他上气不接下气地笑着解释。

    “对呀,放羊的犬就得跟羊长得像,有什么不对?”她为自己辩解。

    他又忍不住笑,她从房间里出来,使劲咯吱他:“哼,让你笑!”

    ……

    许润更在家陪了母亲整整两天,顺便又整理了一下许若妤的东西,带了一些放进行李箱中。

    周日晚上他便坐夜间航班回到了京市。

    周一开完例会,隋想问:“兄弟,黑眼圈怎么都出来了,没事吧?”

    许润更说:“没事,谢谢。”

    “你看Alden发的邮件了没,他来中国出差,后天约我们聚聚。”

    “我回复他了,我时间可以。”

    隋想觉得许润更看上去状态不太对,过了个周末回来,人一下子老了好几岁的样子。

    虽然许润更处处表现得很精英,但隋想总觉得许润更有点抑郁症似的,封闭自己,虐待自己。

    他从读硕士时开始跟许润更成为同学,见证了许润更学生时期零社交一心学术的生活,这种生活延续到现在,又变成了零社交一心工作。

    当年留学时还有大胆的女生示好,工作后,由于职位之故,许润更人又严苛冷漠,再没有女生敢示好了。

    正常男的谁这样。

    隋想在心内叹口气,想起女友又问起许润更谈对象了没,说许润更跟她同学挺般配的之类的。

    也许他应该劝女友,让她同学当尼姑都比对许润更抱有幻想现实。

    *

    三个月的实习期到了,公司跟方雪签了正式合同。

    这样她就可以长久地跟哥哥在一个公司了。

    她给自己点了杯奶茶庆祝,又去许润更的车那里转了一圈,看看车内又有什么变化。

    “哥,我现在是正式员工了,干杯!”方雪对着车举了下杯,“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了大半杯。

    “干什么的?”后面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

    方雪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上次在办公区遇到的那个人,好像是某个部门的经理,她吓得捧着奶茶就跑了。

    隋想绕车转了圈,没发现什么剐蹭。

    他望了眼女孩离去的方向,眼里有丝玩味:后厨里竟然有许润更的暗恋者?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他摇摇头直笑。

    晚上下班回家,穿过小巷子时,方雪总感觉有人在跟着她,她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加快脚步,后面的脚步声也越来越明显。

    一个男人从后面揪住她领子,像捉小鸡一样将她摁到墙上,恶劣地笑:“你以为躲到这里我就找不到你了?”

    “你滚开!”方雪用力挣扎,可同以前一样,都是徒劳。

    方宇杰翻开她背包,熟稔地拿出她包里的一点现金,又把手机塞她手里命令:“给我转钱!”

    “我没有钱!”

    “你钱呢?你工作了好几年钱都去哪了?”

    “不关你事!”方雪试图踢他,被他制止住了,他气急败坏地问:“你是不是把钱都给你山村里那个穷妈了?你个白眼狼,爸妈生你一顿也没见你孝敬他们!”

    “你才是个穷鬼,你滚!”方雪恨恨地唾弃他。

    方宇杰骂了起来:“丧门星!爸妈费那么多事把你接回来,全家都跟着你倒霉!爸爸的病就是你克出来的,大姐退婚也都是你克的!就这样你还舔护别人?!把钱拿来!信不信我明天跟着你去你单位,让你全单位都知道!”

    方雪崩溃地直摇头,眼泪也“劈里啪啦”掉下来。

    她不想让哥哥知道她的存在,更不想让哥哥知道她的亲人是这样的,她在过着这样的生活。

    最终,方宇杰又得逞了,手机上转入一笔金额。

    临走前,他又捏了一把方雪,不怀好意地说:“你去夜店上班肯定能赚大钱,我们也跟着享个福,住这个么破巷子,臭死了!”

    方雪疲惫地回到住处,全身上下漾着恶心,她去冲了个澡,又把方宇杰碰过的衣服使劲洗干净。

    拿出抽屉里的相册,她边看边哭。

    这个世界上,只有哥哥是真心对她好的。

    可是她不会再有资格拥有他了。

    是她主动放弃他的,如今他也如她所期待的那样过得很好,人为自己的决定承担后果。

    不再打扰他的生活,就是她目前能为他所做的最好的事了。

    *

    主管王姐给方雪介绍了个对象,是名厨师,在某个自助酒店里工作。

    方雪去见了一面,对方叫周伟,为了攒钱在老家买房结婚来京市打工。大概是高油烟的工作环境和生活的压力,周伟远比实际年龄要老,他对方雪很有好感,一直热络地跟她保持着联络。

    方雪原本对他没感觉,可接触了几次,发现周伟挺细心的,还会随身带纸巾,她身上脏了第一时间给她递纸巾,这让她心酸地想起许润更。

    他也总是随身带着纸巾或手帕,因为她吃东西总是弄脏身上,他总说她的嘴是个漏勺。

    找个差不多的人差不多行了。她学历、工作、家庭没一样出众,条件稍好点的男人根本看不上她,周伟这样踏实过日子的是跟她最适合的。

    王姐也这么说,让她珍惜机会。

    方雪很懂得知足,就跟周伟这样聊着,慢慢了解着。

    *

    中午忙完高峰期,方雪回到后厨准备明天的材料,李姐过来说:“经理说收到反馈,糕点很难吃,让我们改一下花样。”

    她瞄了眼铁盘中剩下的糕点,有些刻薄:“光做得好看没用,每天剩这么多!”

    方雪感到很委屈,她每天都很认真的在做,可用什么材料可不是她说了算,食堂又不是以盈利为目的,肯定比不上外面蛋糕店做的。

    她胆子小又温顺,不敢还口,就说:“李姐,我知道了,我跟王姐说。”

    等李姐走了,于洁气愤愤说:“她也就是趁着王姐不在才敢来吱哇,要是王姐在,她敢?”

    顿了几秒,于洁又不屑地说:“不就是想把自己外甥女介绍给许总不成么,就记王姐的仇,觉得王姐低看了她外甥女,切!本来就配不上!”

    方雪的眼神跳了一下,又黯然地看自己的脚尖。

    即使被欺负了,她也不会去说李姐的坏话,让人不由得产生怜爱,于洁好生安抚了她一顿。

    周三单位举行联会,大佬们用餐是在最大的包间聚英厅内,方雪也被临时安排去服务。

    她知道许润更肯定在里面,一开始吓得不敢去,后来才知道,她只是负责把菜传到聚英厅门口,有专门的同事端进去上菜,她这才放心。

    结束后,方雪留下帮忙打扫,她刚开始收拾碗碟,就听见急促的脚步声从走廊传近。

    熟悉的低沉嗓音在身后响起:“请问有没有看见一个钱包?”

    方雪浑身汗毛竖起,身子僵住,完全不敢回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一起打扫的同事笑吟吟拿出钱包递过去:“许总,在这儿呢,原来是您的呀。”

    许润更松了口气,语气中带了感激:“谢谢。”

    他打开检查了下,目光触到当中夹的照片时终于放心。将钱包小心地放入西装内袋中,许润更立即离开了。

    听他离去的脚步,方雪身上的肌rou才渐渐放松,身上已出了一身的凉汗。

    同事脸上还带着没消下去的笑意,过来对方雪说:“许总好深情哦,钱包里还放着女友的照片呢!”

    就是经常跟哥哥一起的西装jiejie,她早就知道了。方雪朝她笑笑,闷头干活。

    边收拾着碗碟,她边想着:哥哥用的钱包会不会是她送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