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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七章:果真沒人照料你

    

第二二七章:果真沒人照料你



    小奶聲的叫聲由房裡一角往床前響動,直至床前腳踏。

    原婉然納罕,一骨碌由床上坐起身,垂首俯視,一隻半大花狗站在床前腳踏上,伸出一對算得上粗壯的前腳想攀上床面。

    花狗毛色駁雜,腦袋皮毛幾乎純黑,身軀則混雜大片深淺不一的黑、灰及褐色。唯因如此,牠從前胸到後頸長了一圈白毛分外顯眼,好似一條雪白圍脖。

    小狗見了原婉然,尾巴搖成殘影,還想跳上床好更挨近她。

    原婉然一下眼裡潮絲絲的,墨寶最初來到她家裡,也這般親人。

    原婉然坐到床邊,探手撫摸花狗的腦袋瓜子,柔聲問道:“你怎麼進得了寢間?正房丫鬟居然沒發現你,讓你一路跑進來?”

    她撫摸花狗,並喚來丫鬟:“園裡有狗兒走失,跑這兒來了。”

    丫鬟走至寢間槅扇門口,尚未開言,花狗見人便敞開奶嗓吠叫。眨眼門外又走進一人,花狗不叫了,改而搖尾巴。

    來人一身短打男服,教原婉然乍看認作小廝,慌忙拉起被子往床裡遮掩躲藏。再一看,那“小廝”面薄腰纖,長相甜美,十足女相。

    “小廝”奇道:“躲什麼呢,我也是女子,難道你這都瞧不出來?”嗓音柔脆。

    丫鬟輕斥那假小子:“怎麼說話的?不得對原娘子無禮。”

    假小子張口欲言,臨了似乎想起什麼,撅嘴翻白眼。

    丫鬟瞪她一眼,轉向原婉然道:“這狗兒並非走失,是主子特意送來的。”

    “送來做什麼?”

    “主子說讓這狗兒陪伴原娘子。”

    原婉然撫摸花狗的手勢一僵,不加思索道:“我不用牠陪,你們帶牠走。”

    丫鬟陪笑:“原娘子,主子吩咐了,將牠養在流霞榭。”

    原婉然這時轉過念頭,姑且不論趙玦為何贈狗,她作態欣然接受饋贈,沒準多少能討好他,再不濟也不至於得罪他。反之,逆他的意,只怕兩下裡更加交惡。

    她只好道:“既如此,你們將牠帶到院裡別處養吧,我怕吵。”

    “主子請原娘子親自豢養。”

    “這……我說了,怕吵。”

    假小子本來在旁上下端詳原婉然,此時問道:“你不肯養狗,是不是嫌牠毛色難看?這種狗兒確實不及玩賞用的狗兒漂亮,不過牠放牛放羊,趕熊趕狼可行了。”

    原婉然不好道出真意,只得道:“我又不養牛羊。”

    假小子道:“牠還會看家護院。”

    “……牠看的又不是……”原婉然半途頓住話頭。

    她想說花狗看的又不是她家,是趙玦家,趙家被偷搶精光都沒她的事,然而這話哪裡說得?

    假小子對她的緘默會錯意,問道:“你可是怕狗兒胡亂拉屎撒尿,污了你閨房?”她拍拍胸脯,“這事上,我調教好了,狗兒要是隨地留下一滴尿一坨屎,我木拉親自過來清理。”

    木拉……原婉然岔神忖道,這不是西域名字嗎?意思是“有新月的夜晚”。

    木拉見她不答,又會錯意:“你別怕麻煩,養這隻狗不費什麼力氣。狗飯有小廚房準備,洗澡有下人伺候,你只需要拿飯餵牠。”

    原婉然道:“不是這等說,我不……”她瞥了花狗一眼,俯身摀住牠雙耳,又將話音放輕,向木拉道:“我不養狗,要餵你們餵。”

    木拉聳聳肩,道:“那牠只好挨餓了,玦二爺發話讓你餵牠,你不肯,別人也不敢違令。”

    “……”原婉然不再多說,別業上下確實對趙玦唯命是從。

    木拉道:“我每隔一日過來,帶狗兒回狗房調教。對啦,狗兒正在斷奶,又離開牠阿娘和兄弟姐妹,剛到你房裡不自在,沒準要黏人吵鬧,你別和牠計較。”

    “斷奶?”原婉然迷惑:“牠個頭不算小,不早該斷奶了嗎?”

    “這種狗是大狗,狗崽個頭比一般同齡狗兒大。正因牠是大狗,你記好,飯前飯後千萬別由牠可勁兒跑跳玩耍,否則染上胃疾,十有八九要送命。”

    木拉叮嚀完事,掉頭便走,丫鬟喊她回來按禮告退,她人已出了正房。

    丫鬟嘖了聲,向原婉然道:“原娘子,還有一事。主子說感恩寺不宜再去,已將流霞榭旁的小院改成佛堂,往後原娘子想禮佛,請上那兒去吧。”

    原婉然心中一動。

    前些天趙玦識破她假意討好,予以戳破,讓她下不來台。過幾天,他又布置佛堂,成全她禮佛心意。此外,他送的狗按照木拉言下之意,是不錯的品種。

    這意味趙玦對她已經消氣了,過後照舊禮遇她。

    看來他對她還講幾分情分,那麼對他動之以情的主意便還有盼頭。

    原婉然連忙就坡下驢,道:“煩你代我向你家主子致謝。”

    丫鬟應喏,原婉然又道:“也請你上覆你家主子,他既然留我在別業長住,我在流霞榭長日無聊,想做女紅,需要繡具;還想用廚房,偶爾動手燒飯。”

    “原娘子若無聊,除開戲班,還有其他消遣法子……”

    “我不要旁的消遣,”原婉然道:“就想自己搗鼓尋常家務,打發光陰。”

    趙玦剛剛示好,她便得寸進尺,討要物事,有些蹬鼻子上臉。不過一來她實在想念刺繡;二來故意作態,假裝為日後生活作打算,讓趙玦相信她有心在別業定下來。

    丫鬟見原婉然堅持,便答應轉答,閤上門扇退下。

    寢間又只剩下原婉然,但不復只聞滴答鐘聲,還多了小狗哈氣。

    小花狗在床畔跳了一陣,氣喘吁吁仍跳不上原婉然床上,便前腳搭在床沿人立,舔她按在床沿的手指尖。

    原婉然看了看花狗,收回手,捲起被子又睡下。

    花狗被撂在床畔,百無聊賴。

    “嗷嗚……”牠叫了起來,又想跳上床,兩隻狗爪在床身刮擦出聲。

    原婉然輕輕轉身瞧去,小狗腦袋從床沿探出,隨著蹦跳時上時下,一雙黑潤圓眼含情脈脈瞧來。

    “……”原婉然和花狗大眼瞪小眼一會兒,轉身裹在被中不理。

    “嗷嗚嗚……”花狗又叫了。

    原婉然拉起被子蓋過頭臉,假裝人不在。

    “嗷嗚嗚嗚……嗷嗚嗚嗚嗚……嗷嗚嗚嗚嗚嗚……”

    花狗得不到原婉然回應,仰天長嘯,一聲比一聲淒涼,好像小孩子迷路,到處哭著找娘。

    “……”原婉然捂住耳朵忍耐復忍耐,到末了雖則未曾轉臉對花狗看上一眼,心卻軟了。

    她探出一手由被底探向床沿,朝花狗方位盲目摸索,摸到牠毛毛腦袋便輕輕拍了拍。

    花狗嗚嗚輕叫,對原婉然的手一陣狂蹭猛舔。

    原婉然嘆口氣,拉下被子坐到床沿,將花狗抱進懷裡。

    “趙玦真有心計,他看準我可以不理丫鬟,不能不理你。果真沒人照料你,可怎麼辦呢?”

    花狗在她懷中抬高腦袋,不時舔她面頰一下,雙眸黑漆漆,亮晶晶,毫無防備,滿眼天真溫柔。

    原婉然忍不住以臉依偎牠毛茸茸腦袋,附耳低語:“方才說不養你,並沒有嫌棄你的意思。有你作伴,我歡喜都來不及,一個人……實在太寂寞了。可是我終歸要回家,現在我倆要好,將來分開,兩下裡都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