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开始就想毁掉她自己【一】
1. 清晨，餐桌上一片安静。 母女两人相对而坐，各自低头无声进食。 突然，许茹抬起头来，定定看着女儿，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去工作？” 许秋水执筷的手一顿，在心里组织了一早上的句子，数次犹豫着想要吐露的那句：我最近又开始整夜整夜做噩梦，又重新沉入了心底，再也浮不上来。 她没有立即回应，而是继续将口中的食物嚼碎，吞咽下去，明明是与往常同样的食物，她今天却觉得格外粗糙乏味，让她嗓子发干。 许秋水抬头同样看向母亲。 母亲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一年前的那种小心翼翼的温柔了，里面安宁坚定，还带着无声的催促，似乎在告诉她，她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许秋水飞快地垂了下眼，又继续和母亲对视。 她听到自己开口，声音和以往一样，没有半分异常，“还有十几天，等考完今年的省考，我就出去找工作了。” 母亲似是相信了，又像是不想太过逼迫于她，没再继续说下去。 吃完饭，许秋水又回了卧室，白色的门重新关上，隔出了属于她一个人的小小空间。 她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呆呆地看向窗外，一种疲惫感无悄无声息地席卷上她的心头。 真奇怪，明明才刚刚起床，她却没有任何精力充沛，神清气爽的感觉。 2. 看了会儿网课，刷了几套资料分析的题目，许秋水看了看自己放在一边，做着各种颜色标注的笔记，又看了眼错的一塌糊涂的题目。 一整个上午的时间，她不知道自己收获了些什么。 太阳xue突突的跳着，做题目时高强度地分析文字资料和计算数据似乎让她有些用脑过度，现在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像一锅没有思维和理性思考的粥。 许秋水放下手中的笔，靠在椅子上，眼神放空。 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她想到前几天她朋友怒其不争的话，“你这是自己把自己毁掉了。” 确实，大学毕业一年半都没有出去工作，整天待在家里，在别人眼里她就是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社会闲散人员吧。 这样想着，她心里却也激不起一点波澜。 她一开始就想毁掉她自己。 3. 午夜时分，夜深人静。 许秋水站在飘窗上，低头俯看着地面。 她家在七楼，这个高度跳下去其实是有几率存活的，从十楼以上往下跳，才能完全确保死亡。 嗯，她们这栋楼总共有十七层，最上面是开阔的天台，谁都可以上去。 许秋水没打算上去。 她不喜欢给人找麻烦。 4. 梦是一如既往的噩梦。 长长的仿佛到不了头。 厕所的蹲便器边出现两条细长的灰色蛔虫，许秋水打开水龙头，里面流出来的也不是水，细细的蛔虫一点点从出水口露出来，心中一惊的许秋水立马退到厕所门口。 厕所里，原先还细细小小的软体虫子以一种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变化着，它们一点点膨胀，变异，最终整个厕所都容纳不下它庞大的身躯。 灰色蠕动的绵软rou体里面是暗红色会跳动的血管，丑陋的软体生物在狭小的空间内，身体的各个部分却没有停止过来回蠕动，粘腻的粘液从空中滴落，留在厕所地面。 许秋水看着虫子不断开合的rou体，上面血管交错狰狞，显露出一种十分不详的暗红色，许秋水莫名将它联想成一张择人而食的大口，仿佛一不小心就会被它吞噬进去，之后那灰色的粘液就会将人腐蚀殆尽。 恐惧在心底滋生，并逐渐扩大，许秋水忍不住朝后退了一步。 一只手臂突地从许秋水的身侧穿过去，伸进了厕所里，许秋水惊恐地看到灰色的rou体蠕动着将来物包裹住，先是手掌，再是手腕，然后是小臂。 许茹似是根本没有意识到厕所内生物的危险性，拨弄它如逗弄毫无攻击性的小宠物似的。 这一幕看的许秋水心惊胆战，她瞪大了眼睛，在许茹的手肘快被包裹进去时才终于反应过来。 她低声叫道：“mama！你这是在做什么！”，一把扯住母亲的手臂，用力想要将它拉扯出来，一边还强忍着心中的恐惧努力把柔软无骨的rou体往反方向推开。 许茹却不明所以地看着自己女儿的动作，不明白对方为何如此惊恐慌张。 许秋水也不明白母亲为什么如此缺乏警惕心，甚至觉得厕所内的生物无害，但现在占据她全部身心的是母亲的安危。 恐惧之心让人软弱，却也同样会带给人力量。 许秋水使出全身的力气终于将母亲的手臂扯了出来，却在看清的一瞬间忍不住愣了一下，不像她想的那样血rou模糊，白皙纤细的手臂完好如初，上面连一丝伤痕也无。 送了口气的同时，许秋水心中也忍不住升起一丝疑惑，难道厕所内的生物真的是无害的？ 她看向那不断蠕动的灰色丑陋生物，还来不及多加思考，一丝紧迫危险之感突兀地浮上了心头，在不断催促着她。 快跑！快跑！ 许秋水心下一凛，没再停留，扯着母亲就逃命似的朝前跑去。 似乎慢一点就会被某种未知的不可名状的巨大恐怖追上。 许秋水的精神高度紧绷，不顾一切地朝前跑去，身体的潜能在这一刻被激发到最大，心脏“砰砰砰”跳动的声音恍惚间清晰出现在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