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去张家村
第一次去张家村
看着眼前的土坯房，顾一野第一次对“贫穷”这两个字有了清晰的认知。 阿秀看到了顾一野眼中的震惊，忙道：“小顾同志，你不住这里，山下有个招待所，一会儿我带你去看看，那里是砖瓦房，不会漏雨的。” “阿秀同志，我就住这里就可以了，你别忙活了。”顾一野把张飞的遗物放进屋子里，然后听到了门外有婴孩的啼哭，他赶忙到外面看看是怎么回事，只见阿秀从一个妇人怀里抱过来了一个孩子，孩子到了阿秀怀里就乖巧了很多，也不哭闹了。 送孩子来的那妇人同阿秀说着顾一野听不懂的家乡话，阿秀一直对着她鞠躬，还塞给了她一沓钱。 “这是……”顾一野问道。 “这是我和张飞的孩子。” 孩子眼睛大大的，像两个葡萄，一动不动地盯着顾一野看，也不害怕。 顾一野心中又喜又忧，喜的是排长有后，忧的是她们母子之后怎么办。 “秀儿，是你吗？”里屋的张mama醒了，摸索着出来。 阿秀抱着孩子跑过去扶住张mama：“妈，你咋下来了呢，别摔了啊。” 张mama笑道：“屋里就这么点东西，就算我看不见也都知道桌子在哪儿，摔不了。” 她伸手往前探了探，摸了一把孩子的头：“小飞接回来啦？” “对，也不好一直麻烦隔壁大姐。” “那飞伢子呢，回来了吗？我咋听着刚刚的声音不像他啊？” 顾一野站在一旁攥紧了手，不知道该怎么向张mama说这个事情。 “阿姨，张飞排长他……牺牲了。” 张mama没有表现出顾一野想象中的悲伤，她怔愣了一会儿，讷讷道：“都是命啊，为国捐躯，是飞伢子的命啊……” 这晚，顾一野躺在草垛堆里整宿睡不着。 他一闭上眼睛就是阿秀忙里忙外的身影，孩子懵懂无知的眼神，还有张mama浑浊不堪的眼睛。 下午阿秀说要出去跟村里的人道谢，谢他们这段时间照顾张mama，让他帮忙照看一下老人，别让张mama摔着了。 一进张mama的里屋，他就能闻到异味，他想帮张mama清理可是又不方便，老人家也不好意思让他一个大小伙子照看，一直催他去园里看看，说要是真想帮她们，不如把园里的果子摘了。 他照张mama说的去园里摘果子，结果发现树上没剩什么东西了，他问了一个路过的老乡，老乡说大家都很照顾阿秀一家，这果子算是报酬，都让村民给摘完了，你不如去割点猪草喂喂猪。 听老乡说完，顾一野站在原地好半晌没动，等他松开握紧的手时，手心里有四个深深的指甲印。 他回了排长的家，背上了竹篓，一路问着老乡到了割猪草的地方。 顾一野正准备干活，就发现田坎上已经有人了。 原来阿秀根本不是去乡亲那里道谢，而是出来干农活。 顾一野上前夺过阿秀手里的镰刀：“我来。家里还有什么体力活都让我来做。” 阿秀没想到顾一野会跑到这儿来，有些无措：“小顾同志，你是客人。” “我不是客人！”夕阳照在顾一野的脸上，能映出他眼里的晶莹的泪，“阿秀，你知道排长是怎么死的吗？他是为了救我死的！你不让我做些什么的话，我难受……” “小顾同志，你……”阿秀手忙脚乱地拿出帕子，让顾一野擦眼泪，“行，你做吧，我不跟你抢活儿。” 顾一野弯腰闷不吭声地割猪草，阿秀就静静地站在旁边。 把竹篓装满后，顾一野问阿秀还有什么活儿。 “没啦。” “我看张mama的床褥该洗了，但是没在家里找到水管，只有厨房大缸子里有水，看起来像是做饭用的，你们平时怎么洗衣服啊？” “把衣服带到下游去洗就行了。” “下游？这么远？” “山里嘛，都是这样的。” 顾一野趁着夕阳把要洗的衣服掂到下游去洗。 此时河边有不少人在洗衣服，不过都是女人，只有他一个男的。 旁边的人对他指指点点，胆子大一点的就问他：“你是哪家的啊？没见过你。” “我是张飞的战友。” “张飞啊，那你是英雄的战友，你也是英雄哩！” 顾一野摇摇头：“我不是。” 妇人眼睛一瞪：“咋个不是？上了战场的就是英雄！” “不过英雄归英雄，你也要跟张飞他家人保持距离。”旁边的妇人接上了话，“你看看你洗的，床单啥的都是人家挨身子的东西，我们这儿，只有家里的男人才能碰呐。” 顾一野沉默了，他还想着等他走了拜托乡亲们照顾一下排长的家人呢。 说他是英雄的妇人跟他解释了一下：“我们不说什么，但是村里多的是长舌妇呢。小伙子，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寡妇门前是非多’！秀儿是个苦命的，平时能用上我们的地方我们也愿意帮的，但是叫我们男人去帮，一次两次的还行，多了的话，谁家愿意啊？万一帮着帮着帮出感情来了，这不是造孽吗？再说了，秀儿肯定也不要我们帮。” 顾一野透过窗子看外面的月亮，想着下午那些妇人说的话。 他要怎么做才能帮到阿秀他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