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何世】画中仙
那该是一幅足以传世的画卷。岩彩金描,写意墨色,两种截然不同的画派,竟于一幅画中和谐而生动的融合在了一起,泼墨间重峦叠嶂,皴擦点染江山风物,水墨山岚间是一方留白天地,渺茫虚无中静生莲台,青年人眉目姝丽,青丝散落,衣带当风,翩然云动,足尖轻点,立于莲台之上,天地之色绘就此间一人,夺百花之瑰绮,竞寒月之皎洁,似遗世独立,画中仙神,又若迎风而往,将欲飞画而出。 他好像就在这山水之中,仰望着仙人临空,又好像就在仙人身前,与仙人四目相对。 偷儿悄声伫立在堂前,惯于行窃的手僵在画中仙人的视线之下,神色迷离着,一时竟忘记了呼吸。他也曾听说过金兰何家的一些古怪传闻,但偷儿不管这些,金兰何家一画难求,随便流出去的一幅画都够普通人家几代过上数十载富足日子,更别提让他不用开张肆意挥霍上三年五载的了。 只是见到面前这幅画卷,哪怕再无欣赏力的人都能察觉到它的美与价值,偷儿便知道,今儿这遭窃画,是来对了。 他正要将这幅挂画卷起带走,却陡然发现自己的视线仍定定地粘在画中人微笑的脸上,不肯就此移开,满是老茧的手情不自禁地想要抚摸那画中人的脸颊,却又诡异地落不下去,而后这心怀不轨的偷儿猛地睁大了双眼,瞳孔骤缩,急剧缩小的瞳仁里映出奇诡的景象,画中人对他促狭地眨了眨眼睛。 在他身后,是不知何时变幻的云水山岚。 一切都好像活了起来。 耳边隐约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迎面是呼啸而过的江风,远处是巍峨连绵的群山,在他脚下,则是滔滔不绝不知归处的江海。一切皆是黑白混沌,而他面前缓缓牵起微笑的仙人,是这天地间唯一的色彩。 元是入了画中仙境,可于心怀鬼胎者而言,一切乾坤瑰绮之内,皆暗藏着大恐怖。 “嗬、嗬……”江浪翻涌着打上偷儿的小腿,浸湿了他的双足,湿润的感官沿着足底攀沿而上,偷儿惊惧地定在了原地,周身的感知越来越冷,好像有什么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缠上了他,他感觉自己浑身的骨头都开始战栗起来,四肢麻木冰凉,上下两排牙齿颤巍巍着打架,那仙人已经变得愈发生机灵动,袖摆随风翻飞着,似要向他伸出玉白的手来,面上唇瓣微动,言语将欲温润而出,偷儿却恍然不见,只僵硬着在喉咙里滚出一个字来,“鬼……” 他什么画中美好都不见,不,他见到了,可在他见到的下一秒,那画中人便在偷儿面前,生生七窍流血,支离破碎,血rou都模糊难以分离,白骨刺穿了胸腔,仙人飘逸绮丽的华服浸透了血液,不知是什么造物的布料凝固成结,有些地方更是僵硬发黑,这是高空坠落而亡后的模样,狰狞可怖,可那本该是画中仙人的“人”,还在试图对他伸出手来,面上筋rou虬结,牵出愈发骇人的微笑!天地昏沉暗红,散着阴森恶气,血色云岚飞速变幻,随时可倾盆而下,再看远山,哪里是山,尽是累累白骨堆叠而成,足下何来江水,皆是散发着腐臭的rou糜积聚奔流,浪不是浪,是一只又一只破开rou糜洪流的森白骨爪,要拉着触碰到的人一起深陷洪炉! 偷儿瞳仁中映出身前光景,脑海似被用重锤一遍又一遍哐当敲击而过,模糊了所有的界限,他一瞬误入人间仙境,一瞬又堕下森罗鬼域。 偷儿也是肚子里有藏着墨水的偷儿,清崖书院的夫子都教过“子不语怪力乱神”,跟着圣人言语准没错,偷儿也是个不信鬼神的,做什么都怕这怕那的,那他看家的功夫都不能吃饭了,夜路走多了,也不知是遇到人还是遇到鬼要更可怕。于是也不管今夜是中元鬼门大开的时候,便想着趁着府上人忙着中元祭祀来捞一笔。 可在眼前这般景象面前,偷儿脑海中却不期然想起他来这里踩点前听了一耳朵关于金兰何家的传闻—— 【欸,听说了吗?咱这块地儿上那个何家呀,它家家主和他兄弟两个人都疯了!】 【嗐!可不是,何止哟!听说他们疯了之后,连何府那宅子都变得可邪门!】 【别提了,那家子诡异的紧,也是造孽啊……】 【谁说不是呢?离当初那场……结束多久了,这何府啊,看着人进去,就没见人出来过,这怕是……欸……不谈了不谈啰!这世道,谁说的清谁呢?】 【……疯了……】 【……邪门……】 【……诡……异……】 【……造孽……孽……】 【没有……人……】 【……出……不来……】 曾经听过的话语不断在脑海中盘旋回荡,偷儿目眦欲裂,恍惚间又想起他分明是在夜半时分摸进的何府,来到挂着画卷的厅堂却亮堂的过分,俨如白日,不,自他踏入这何府起,他便已进入了白日! 【不对啊!金兰何家,那家的宅子不是早就成了荒宅了吗?哪里来的家主兄弟俩?】 【……荒宅……】 【咦,不是说,那里连宅子都早就推平了?就因为邪门,现在那里,连根草都没有!】 【……没……有……】 【……没……】 什么都没有,没有人,没有宅子,那他潜入的金兰何府,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那挂在明堂上的画,那些陈列摆设的时常有人生活的厢房,都是什么?!再如何偷盗也会有个忌讳,他怎么会在中元夜来偷?为什么这些记忆他要现在才想起来!可是来不及了,皮rou黏连在白骨上,缓缓滴落鲜血的手已经触到了他,拍上了他的肩头,血液粘腻的触感从肩头传到脑识,偷儿当即一个激灵,一直放不开的声音终于破嗓而出,将他所有的惊惶尽皆呐喊显露—— “鬼啊啊啊啊啊!!!!” 这一下喊的太凄惨,声音过于尖锐洪亮,终于瞬间惊动了这座宅邸的主人:“谁?!”偷儿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刹那间仿佛天光大亮,可偷儿再也听不到看不见了。 来人急匆匆地踏入明堂,可就在他脚尖落下第一步之后,鬼域便瞬间散去,徒留一个被惊吓的瘫软在地的偷儿,他还沉浸在方才的世界里,梦呓一般惊恐喃喃着:“鬼,有鬼……” 来者是一个容颜隽秀的青年,眉目如画,气质温润,面容仍带着一丝少年人的稚气,一头月白长发掠过风声,发尾如彩墨晕染,他匆匆而来,并不在意地上软成一滩的不速之客,随意地用毛笔隔空画了几笔,便将偷儿送出了府外。而后青年便满心满眼都是明堂上的那幅挂画了。 金兰何家的家主近乎痴迷地看着那一幅画卷,画中青年的姿态定在了向前伸出手的瞬间,了了急切地近前几步伫立在画前,情不自禁地抬手想与青年两手交握,却只触到一片粗砺的岩彩,他的眸子瞬间便变得哀伤忧郁起来。 “皎君,”这何家家主约莫属实是如传闻一般疯了,竟对着自己作的长画说起了胡话,唤起了画中那逝去已久的青年的字,“是皎君吗?” 可他确然自己看见了那点墨山河的画境,也看见了皎君清癯的身姿,是不愿意见他么?可是,怎么会呢? “哥!”后了了一步来到此间的青年追了过来,而后迟疑地轻唤了一声,“皎君?” 他自也目睹了那壮阔山河,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景象了,自他笔下流绘而出的造化万景,是他想要赠予花月归最盛大的礼物,后来,由他的哥哥来为这幅画添上属于它的主人。一笔一画,皆是化不开舍不得放不下的浓烈深情。 屋外不知何时重又恢复了中元夜月的清寒景象,正是夜半时分,有霜雾渐起,萦环在二人周身,寒冷的感知攀上他们的肌肤,无声地推拒着他们,想要他们就此离开。 这注定是推不开的。 花月归在了了踏进厅堂的那一刻起便僵硬了身子,试图将画卷恢复原来的样貌,却发现在了了的视线之下他怎么也无法自然地摆回原来的姿势,更别提后边还跟过来一个何必了。 寒意浸不透魂灵,了了与何必如何会心甘情愿就此离去?已是中元夜了,若再不见花皎君,便一切都迟了。 于是他们一个神情忧郁,一个眼含希冀,目光死死地盯着这显露出不凡的画卷,不给它一丝一毫可趁之机。而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画卷忽然无风自动起来,借着摆动的幅度,画中青年悄咪咪地调整起自己的姿势来。 一晃眼过去,竟与最初的画卷一般无二,好似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一般。 “……皎君!”了了与何必几乎要被花月归掩耳盗铃一般的动静给气笑了,顾不得会给人带来惊吓,一瞬间身体仿佛变得有些清透,又好像什么变化都没有,他们抬手便穿过了画境,画境里传来一股牵引力,将他们向画里拉去。画境重又向外界侵染,笔墨山岚覆盖古色宅邸,这里是属于花月归的天地,却也不会拒绝创造它的画者。 了了与何必进来了,花月归仓惶间将周遭的山川变了一番,山山而川换作南塘旧苑,清冽荷香随着旧日的风将他们抚摸了遍,又在檐角的风铃声中穿堂而过。这里也是曾经了了与何必一同为花家世子画就的一幅画,那时少年时光正好,南塘的风也很温柔。 花月归站在满池盛开的莲花前,感觉有点悄悄做小动作却被当场抓获的尴尬,对着那边的兄弟俩挥了挥手,白生生的手指不自觉地缩了缩,青年打着哈哈笑着同他们打了个招呼:“了了,容与,是你们呀。” 可他还有几分不自知的委屈,他只是想要驱赶一个想要偷画的盗贼,怎么就这样露馅了呢?还是在中元夜这样特殊的时候,他是被了了与何必迎回的孤魂,也是困囿于画境的画鬼,也因为时节特殊,他对画境的掌控力甚至还不如造物者对造物的吸引力。 就像曾与他说着“嘘,你不该认识我。”的了了一样,他还想着同那兄弟俩疏远几分,好让他们回到人间去,便似人鬼殊途,哪怕他本意不想为恶,但在这样的夜里,与他接触了,总归是不好的。 可是不行呀,了了与何必一进这画境,便将他一左一右围住了,身高稍逊一些的何家长兄环住他劲瘦的腰肢,这些年过去了了长高不少,已经足以在他的耳边含情脉脉地轻诉衷肠:“是我们,皎君,我们很想你。” 而身为弟弟的何必则圈住了他的脊背,不会让花月归感觉太过桎梏,却也不愿让他轻松脱逃,身量长开的清冷青年眼尾飞出一抹浮红,神情近乎满足地喟叹着,“这一次,我们终于见到你了……” 青年已经躲着他们太久太久了,一开始他们曾以为那是他们思念过度的臆想,在无数个明月皎皎的夜里,承蒙故人怜惜入此梦来,后来才对他仍在他们身边深信不疑,可是皎君从不愿现身来见他们。或许他们也曾面面相觑,却是见面不识,人要怎么才能见到隐去了身形的画中仙人呢? “……”花月归尚不知在金兰何家曾发生过什么,前生的记忆里,他与这对兄弟曾心动过缠绵过,而现在,他再一次体会到了属于生人的情动与无奈,只是鬼物总是冷心冷情,他意有所指,“已是日日常相见,又何必……执迷于我?” 是执迷罢?而执念是足以让鬼物动容的情由。鬼物不通情爱,却又渴求那一丝由情感带来的悸动与一瞬间的满足,待其转瞬即逝,而后便贪婪地想要索取更多。他或许是不想要以鬼身与人牵扯太深的,但是本能又让他带有情不自知的希冀。 自他这孤魂莫名从画中苏醒后,了了与何必日日来看他,他从未有过与谁相见如此之勤的,便是曾经的季元启也比不得。画师们为他作下的画作也越来越多,他所栖居的画境也越来越广阔真实,若说他栖身的这幅画有什么特殊之处,怕是只有因为这是他仍在世时,与了了何必最后一次约会,所留下的画卷。 “皎君,非是执迷,我们只是心悦于你。”了了温柔地纠正他的口误,何必也轻声恍惚着回应,只是他们垂下的眸子里敛着的尽是深重的执念,几近疯癫,“我们只是爱重你,不想忘记你,想见你,想拥抱你……”他们说的直白,近乎残忍地剖开自己快要腐烂的心房,生怕再不直白一些,说得快上一些,就再也无人说了。 “……可是……”可是什么呢?花月归可是不出来了,他有些茫然,孤魂画鬼做久了,难免有几分浑噩,他很喜欢了了与容与直白的爱意,也拦不住他们进入他栖身的画境,他又不想对他们口出恶言,还能做什么才能阻止他们靠近?鬼物,总是不可靠的东西。 然后在他还没可是个所以然出来的时候,便被这对兄弟各自执起了一只手,十指相扣,掌心相贴,那是两只温凉的手,比活人更冷,却比鬼跟温暖,正正好的体温,不会让鬼感觉被灼伤,又让冰冷的鬼喜欢贪这点温暖,好放弃松开手的想法。 “嘘,皎君,你摸摸看。”了了紧了紧他们相扣的手,将温凉的体温传递给不明情况的鬼,何必与了了这几年有着相当的默契,像往常来看画一样轻声同他诉说着心声,“他们说我们疯了,或许我们真的疯了也说不定。” “可是我们只是想见你,想留住你,想陪伴在你身边,想同你在一起,怎样都好。”生前不能,死后也该如愿。半死不活……也一样。 他们在这何家宅邸里呆了多久,便思念了花皎君有多久,春秋如白驹过隙,朗月晴空换过几度年华,院里的槐花开落一茬又一茬,兄弟俩也便困囿于这方寸天地,自囚于情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生前不能相守……”面容几分相似、气质却迥然不同的青年一同将那心上人困在彼此之间痴缠,吐息温热,与人耳鬓厮磨着,“皎君,别再拒绝我们了……好么?” “……”花月归沉默半晌,目光涣散出满溢的迷茫来,而后他再牵了牵两只相扣的手,暖意自掌心涌流而上,他左顾右盼了半晌,露出一个可称清朗的笑来,“好呀。” 他对生前的记忆早已随着死亡而模糊,甚至连死亡时的痛苦都迷离不清,栖身画中留下的记忆里多是身旁这两个“人”,虽然不清楚他们究竟是怎样一回事,但他忽然顺从了孤魂鬼物想要放纵一回的欲望,想要贪墨更多的温暖。 “皎君……”兄弟俩惊喜地睁大双眼,却也未曾错过花皎君的茫然。他们的情谊早在生前便早早过了界限,谁又能忍受爱侣早逝的痛苦,可那忍心早早将他们抛下的花家世子,要如何听到人间传来是思念与爱怨,而在这中元月夜,在这画境之中,他们可以做的事情便多了许多可能。就着满苑荷香,兄弟俩一左一右细细密密吻过花月归细白的面颊脖颈,引着青年倚荷泛舟,要从破碎的记忆长河里,打捞起曾经的温情。 了了与何必曾一起同花月归回过南塘,天梦水乡的月光照过他们彼时的旖旎情浓,也是如画境中满苑荷香的时节,那些燥热的、充满水汽的、温柔缠绵的,就像是生于金兰囚于地底的金鱼,做了一场与莲荷嬉戏的甜梦,以为那一瞬,便是一生了。 一个永恒的,短暂的梦。 趾离嗤笑着将他们丢出梦境,画师却迟迟不愿意醒,他们将与皎君一同走过的山川,曾见证过的天地之颜彩,挥毫于无数纸上绢帛,勾勒出另一场盛大的、永不会醒的梦。 了了在那一叶小舟上,与青年相携而坐,将他们错过的平生娓娓道来,他嗓音温润,性子也是一贯的温柔,讲故事也是婉转动听,何必在另一侧沉默,冷清却不寡淡,偶尔顺着兄长的话,补充一些有趣的细节。两个人,心思却是都粘在了花月归的身上。 那些旧事,有些是生前事,花月归记得朦胧,如雾里看花,终不真切,但随着了了的叙说,遗落的明珠渐渐被拭去了尘埃,有些是身后事,了了与何必看不见,但花月归在画中,倒是都一一看在眼里,也记得坚牢。 讲到月上中天,忆起画者泣血,面上似有冷意流淌,自下颌凝珠,滴落在何必的手心,花月归才恍然知觉,原来鬼,也是会流泪的。他的身形虚晃着似要溃散,又在刺骨的寒意中凝实身躯。 鬼物阴寒,滴落在手心里的泪更是凉彻骨髓,何必却油然未觉,他倏得揽住连自己的虚弱都不知的心上人,一只手悄然向下,青年的耳根红了红,态度却是坦然,他问那早成了阴魂的爱人,“皎君,这么多年过去,孤阴独盛,阴阳失衡,你可要……补些阳气?” “啊?怎么补?”花月归的眼眶依然在流着森寒的泪,阴气随着水液散逸,懵懂着被何必上下其手,边上了了也意识到了事态之紧急,顺势挑弄皎君的情欲,也放纵积久难停的妄念痴想。一只温凉的手抚上了花月归冰凉柔软的性器,他方才恍惚明白一些失控的发展,“嗯嗯?等、等等!要不要这么快!” “等不及了,皎君,我们都错过太久、太久了……”所以……已经不能再错过下去了,不然,他们是真的会疯的。了了在他身后缠着他,心念一动间,周身画境便幻作了他们曾在上抵死缠绵过的床榻,他拥着花月归坐在床沿,花皎君坐在他的大腿上,修长白皙的双腿被了了温柔又强硬地分开,明明一个念头便能将人剥光的事情,他偏偏要慢条斯理地如抽丝剥茧一样,一层一层缓缓脱下。对鬼来说过分舒适的温暖一点一点浸染着花月归身体的每一寸肌肤,惹得他贪欢似的低吟起来,身体本能地往了了怀里塞,蹭动间感觉到有一个粗硬的物事正抵着他的臀部,热烫的紧,生前有过情事经验的画鬼猛地僵硬了身子,得到身后青年几声温柔的轻笑。 这该是一场只为满足画鬼补阳本能的yin戏,只因那供给阳气之人的别有用心,而染上爱欲的缠绵。了了温软的唇一点一点抿过花月归冰冷的肌肤,在一片空茫白雪上画上烈烈红梅。画师总是追求着美的人,也总有一双寻见美好的眼睛,他曾在花皎君的身上遇见平生大美,他曾寻求自由,在花家世子的身上,画师遇见了最触手可及的自由,他渴求着追求着爱,那漂亮的南塘风荷也回应了他,爱而生欲,于是他们连自灵魂至身体,都是万般契合。他的兄弟与他血脉相连,对花皎君的心意也与他一般无二,遇见他的前半生三个人纠纠缠缠,失去后才发现,这世上哪来的自由,生与死,爱与憾,也铸成最坚固的囚牢。 何必半跪在他们身前,一把扯下花月归的亵裤,而后悉心侍弄着青年的性器,画鬼的性器触之冰凉,手感温润,如同上好冷玉,何必用自己掌心的体温将其捂热,看着它渐渐硬挺起来,他便知,皎君这是情动了。于是用唇舌细细舐弄,过往的旖旎让他清楚得知晓皎君会喜欢怎样的情事。何必温软的口腔对于花月归来说实在太过刺激,又烫又满是快意,更别提何必掰开他两条细白的大腿,掐着他敏感的大腿根将性器尽数吞入,灵巧的舌还刻意地舐过敏感的冠顶,快意迅速冲过脑识,不多时便把人弄得xiele身,吞了满口溢满阴气的浓稠阴精。 昔时榻上荒唐,花皎君的身体早已被何氏这对兄弟染的熟透。何必知道皎君是那种水液丰沛的体质,或许是天赋异禀,或许是因他们情事所致,不知化鬼之后是否也是如此,而后他便知晓了,成鬼之后的皎君,水液比之生前还要充盈,仅仅是前端去了一次,xiaoxue便紧闭着湮出来水液,xue口紧张地收缩着,似乎快兜不住了。当即试探地伸出一指开拓xue道,带出一手微凉的yin液来。 花月归瘫在了了怀里,xiele一次后有些慵懒,但鬼物的身躯却忽然出奇地渴望得到浓郁的阳元,生前人性的残留又要求他矜持,索性撂了挑子不干了,紧闭着双眼随便他们摆弄,又发展成往日情事的模样。 而怀抱着花皎君的了了则维持着满足的笑意,温柔地将人剥了个精光,循着皎君的敏感点取悦这具早已变得冰冷的身躯,他们只能尽自己所能来温暖他。他极喜爱皎君粉嫩的乳首,若非姿势限制,甚至会垂首去吮弄乳尖,那里格外敏感,只要情欲起来,便能挺翘着战栗,以往只要了了揉弄过那里,花皎君都要受不住地失控痉挛。而今也不例外。 “唔……了、了了!” 花月归依然没有睁开双眼,只是攥紧了青年的衣袖喘吟,快意侵蚀了鬼物的阴冷,他像是泡在了温水里,自己也快要软成一滩温软的水。何必已经在他后xue里探进了四指,乱动的指尖熟稔地碾过他的阳心,他感觉自己的性器又要起来了,可是他的不应期还没有过,只能可怜地软在那里顶端缓缓溢出点清液,难受又渴求。 手指抽出去了,却是了了硕烫的阳物充满了他,花月归本以为这样便意味着要开始了,可是还没有,何必循着间隙,动情地吻着他,与兄长一同进入了他。这样实在是太满、太胀了,时隔多年的第一场性事便是双龙,对花月归来说实在是太过了,他头脑一片煞白,分明感觉自己已经要受不住,冰冷的身体却仍然叫嚣着渴求,他身前身后的男人们略微一动,对他来说都是难捱的刺激,话都说不利落,只能无助地溢出欢愉的吟喘,“嗯哈……你、你们!呜嗯……” 空旷了许久的身子也架不住这般的孟浪,那两根又硬又烫的物事一起贯入,他xuerou痉挛着紧缩,rou壁被撑到极近透明,小腹颤颤巍巍,勾勒出入侵者狰狞的性状,兄弟俩开始抽动后,每一下都带起无尽的快意,迫地xiaoxue溢出丰沛的水液来,情欲几近失控,他想要逃离,又渴望着能被射入guntang的阳精,心思矛盾之下又被撞散了思绪,只能被动接受伴侣的爱欲。 花月归被入到几近失魂,口中除了喘吟再也吐不出只言片语,伴随着痉挛将两人绞射入最深处,浓郁的阳元冲击过温软的xuerou,迫地前后再次高潮,鬼躯难得得到满足,久违的疲累涌上感知,晕睡前是两人在他身上作画的符文。 趾离无距的梦里,花月归无端想起了许多生前事,有关南塘的,有关明雍的,齐安、苍阳、宣京……旧梦破碎在寒江的崖下,他还栖居于金兰的画里。生前的一切都开始褪色,万千山川也成空洞的墟陵,到了最后,他只有了了和容与。 了了依然是温柔的模样,何必也好像清冷着纯情,可是他们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自从花月归死后,他们都变了,期待着重逢相聚,又恐惧着旷久别离。而现在一切又都有了转机,中元月夜,阴阳交汇,缔结永世约盟,从此他们将再不分离,或许过分偏执,亦是甘之如饴。 后来画卷流落四方,收藏过画卷的人却众口不一,有人说这是一幅地狱恶鬼图,邪的很,看过只想迅速脱手,远远逃离,有人说这幅画就是一幅花家世子升仙图,好看就完事儿了,也有人说这画上画的是三个人,正是何家兄弟与花家世子,说是三人的也各有说法,有人说是舞剑作画,有人说是在月下交谈,也有人说他们是在秉烛夜游,更有人说画的是三人大被同眠,众说纷纭,皆掩于历史尘沙之中。 传言旷日弥久,有旅者路过金兰,得何家主人同意,夜宿何府。居于府中方知内里乾坤,何府之中只有三人,为一对何姓兄弟与一花姓青年,皆容颜昳丽之人,观其言行,关系甚为密切,相交甚笃,府中画卷奇繁,多三人日常记事,旅客稀奇,花姓青年神情微赧,复又从容,何家兄长但笑不语。 翌日旅客告别何府,重行旅途,蓦然回首,昨夜宿处,元是一片空无耳。 【完】 2022.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