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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灰女友二十

    “路海!你能不能安生一会儿!”郁小小被水泼了一头一脸,她恼怒地拽过毛巾擦头,觉得路海简直是个没长大的多动症儿童。

    她把头擦干净,毛巾搭在肩上,端起盆子就冲着路海泼了过去。路海机警地躲开,还是被泼了半身。“还说我,”路海把毛巾拽过来,“你不幼稚?”

    郁小小深吸口气,淡定,淡定,你不是七八岁的小孩子了。没必要和这个人计较,淡定,淡定。

    头上蒙上一块毛巾,郁小小脑子嗡嗡作响,她把毛巾拽下来,然后猛得回身勒在路海脖子上,勒得他直翻白眼。

    “路海,给我死!”郁小小狰狞着脸,路海张大口,手掌向后直拍郁小小的大腿。郁小小见他面色潮红也没有手软,直到路海猛得一顶一抬一翻身,把郁小小按在台子上,伸伸脖子。深色的毛巾勒痕清晰可见。

    “你真要我命啊?”路海俯下身来,气息喷在耳边,他的声音有些沙哑。郁小小挣不开,深恨无力。

    自从路海痊愈,力气是一天比一天大,郁小小刚开始还能来回比拼两下,等他长rou,一身腱子rou压下来,郁小小没被压出好歹来都是坚强。

    说起来都是泪。

    郁小小动动手指,在压在身上的肌rou上挠了挠,“行了吧,放开。”

    路海觉得痒痒,趴在她身上笑起来,闷闷的震颤声透过来,郁小小费力伸长脖子去看,毛刺刺得头发扎在颈窝里,一股洗发水的味道。她去顶霸占着不走的脑袋,气喘吁吁也没顶开。

    “喂喂喂,路海。”郁小小叫不动。路海把她翻过来,压下来,眼睛危险地眯着,虎口掐在身下人的脖子上。

    “你说,我用几分力好呢?”

    脖子上的手慢慢收紧,郁小小逐渐呼吸困难,她难受地闭起眼,腿要去顶,却被人提前压住,氧气稀薄,难以为继。她几乎要喘不上来气,眼睛溢出生理性泪水,眼前模糊一片。

    “夏娃……”路海呢喃着什么,郁小小听不清楚,耳鸣,缺氧,她去握路海的手,却如同蚍蜉撼树。路海直起身子,冷酷地看着郁小小在手下挣扎。

    草泥爹的路海,郁小小脑子什么也想不起来,全是警报,一片空白。等路海放手的时候,她弓起身子,拼命地咳,脖子上一道清晰的掐痕。

    手背抹眼泪,她睁大眼,试图发声,却觉得疼痛难忍,艹,丫的给我掐失声了!干燥,刺痛,郁小小咽下口水。脖子上忽然有手指覆上来,抵住小小的滑动的喉结。

    女生是有喉结的,郁小小被抵得难受,往一边去,手指也随着挪动,她去抓,却被路海一只手抓在一起,在掐痕上摩挲。

    看着路海眼里莫测的情绪,心疼又或者其他什么,郁小小打了个寒颤,她垂下眼睫。泪水呈小珠子穿在睫毛上,她睁眼去看路海,路海也看着她。

    路海瞳孔颜色很深,他低下头看着郁小小,一张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脸,一副弱到,几个回合都扛不住的身子,刺猬一样的性子。他放开手,郁小小飞奔去喝水,找医生看嗓子。

    狗日的路海,郁小小居然在现代社会体验到了伴君如伴虎的威胁感,医生说还好,这几天禁吃辛辣,又开了点消炎药,抹脖子的消淤化肿的药。

    路海的脖子也不好,一想到这儿郁小小笑起来,吭哧吭哧,不能笑,疼,郁小小痛苦脸。

    回去的时候路海正坐在病床上看书,正是那本普希金的诗集。那天之后,他总是拿着这本书,翻来覆去不知看了多少遍。

    他还住在医院,医生说再观察两天。他不出院,郁小小也不能出。她试图过回家,哪知道她去哪儿路海去哪儿。郁小小暂时还不想叫母父看到烦心,于是只是电话报平安。

    “又和家里人发消息啊?”郁小小正烦恼这嗓子怎么打电话,只发了个消息。路海凑过来,郁小小就把手机按熄扣在桌子上。

    “发的什么?”路海的声音有些哑,郁小小才注意到。他伸手去摸手机,郁小小就移开。一次不成他也不试了。

    “还生气啊?”他声音哑哑的,听起来好像感冒。

    ‘你把我勒成什么样子?’他趴在桌上看她,手指并成小人走路的样子,溜溜达达,夕阳照下来,好像单纯的高中生。

    郁小小瞥他一眼,自顾自拧开药,看药嘱。一天三次,她正要抹,一只手来把药夺去。

    “我和你赔罪?”他晃晃药,作势要来给她涂,郁小小看一眼,争也不争,直接走开去药房拿新的。

    她对着药室的镜子涂完药,一边涂一边在心里骂路海。药涂完了回头要走,路海却倚在门框边,手里抛接着那管药。

    郁小小不自主地摸了摸脖子,摸到一手白色的药膏。

    “啧。”路海猩红的舌尖舔过嘴唇,在受伤的脖子上看过两眼,视线回到她脸上,“脾气挺大。”

    你不是知道吗?

    你脾气小吗?

    他不让,郁小小也不出,两人僵持在这里。路海不紧不慢地抛着那管药,好像是什么很有意思的玩具。

    郁小小觉得他抛的是她的心脏。

    路海这两天不太对头。

    他什么时候正常过?

    有点像他小时候非要跑过来歃血为盟那时候的感觉。

    啊,有点慌。

    路海拧开药膏,往她照的镜子那边走去,郁小小想走,他握住她的手腕,“我有话问你。”

    药膏被抹开,均匀地涂在勒痕上,红色的青紫的勒痕隐没在白色的药膏之下,隐隐透出一点,略有些情色。

    “你说,为什么夏娃和亚当不是爱情?”他一边抹一边问她,眼睛看着镜子。

    ‘爱情是势均力敌,是平等尊重。’郁小小在镜子上写道。

    路海笑了,“你觉得,夏娃和亚当不是?”

    没等郁小小回答,他看过来,视线在她脸上转了一圈,笑,“确实不是。”

    话是笑着说的,郁小小却听出来一丝冷意。

    发什么毛病啊。

    来了好几天,一直没和白雪见面,白雪也没问她做什么。郁家也没什么话说,他们的担心都隐在关切下。郁小小长舒一口气,这样不是办法。路海他,到底在想什么?

    想到亚当夏娃之说,郁小小低下头,郁闷地埋在枕头里蹭啊蹭,一点不想动。

    路海什么意思?他看她做什么?郁小小不愿意面对现实,草他爹的,路海不会把自己当夏娃了吧?

    心烦意乱,原著中不知多少次描写洛严之于路海不可抗拒的吸引力,两人势均力敌,是不可分开的美好爱情。现在,主角疑似变心?

    郁小小捂在枕头里,闷死自己算了。现在死了就什么都不用想了。

    她正自暴自弃,身边忽然有细小的响动来,又是他,不用想了。身侧塌陷一块,后脖颈忽得被人捏住。手很凉,像是刚刚碰过水,内里的热意又通过皮rou紧贴过来,郁小小顿时起了满身鸡皮疙瘩。

    “做什么?”他问道。

    郁小小几乎能想象出他问这话的样子,漫不经心,随心而为,淡淡看下来带点抚弄的意味。

    郁小小闭闭眼,闭不上,重力压得枕头陷进口鼻,也拦住眼睛,她翻身过来,手自然从后颈脱落。

    “没怎么。”郁小小打个哈欠,有些困顿,头发刺刺的,她起身坐起来,往里面挪挪,问他不是出去了吗。

    路海没回应,他问她晚上吃什么。

    “都行。”郁小小要起身,他按住她的腿,“最近怎么不写字了?”

    郁小小一顿,她的视线落在大腿上,那只手并没有起开,手上横着长长一道疤痕,怕是这次死里逃生留下来的。属于洛严的,为洛严付出而留存的疤痕。

    郁小小心情忽然好起来,她轻快地回答道:“没有心思。”

    路海探究地看着她,郁小小也懒怠去猜,推开他直接往外走。

    晚上吃饭的时候,路海说刚子家新有个meimei,办宴会,问她要不要去。

    郁小小正喝汤,听这句话差点喷出来,一言难尽。我以什么身份去?回郁家?还是和你一起?

    汤很鲜美,郁小小放下汤勺,擦擦嘴,“好啊,我回去找件衣服。”

    路海看过来,“不必那么麻烦。”他的瞳孔很黑,这会儿配上嘴角微微扬起的微小弧度,竟是很放松的样子,“前些天路易回国,带了参展的作品回来,我看那有件衣服很衬你。”

    郁小小去看他,“第一次参加刚子的宴会,还是穿平日习惯的衣服比较好,免得不适应而失礼。”

    路海没有再坚持,他把盘子里腹侧的鱼rou夹给她,“尝尝这鱼,是南边做御膳的厨子新创的法子,我想你肯定喜欢。”

    看着盘子里那一块雪白细腻的鱼rou,鲜香辛辣的香料味和鱼rou本身的香气涌进鼻端,同时涌进来的还有窗外簌簌的风吹叶子的寒凉和木香,她耸耸鼻子,最终还是拾起筷子吃掉了。

    鱼很美味,郁小小吃着,又听得他说道:“宴会在后日,到时我去接你。”

    郁小小顿时觉得口中的鱼rou毫无滋味。

    路海,他到底什么意思?

    路海接下来并没有再说什么,从医院回来后,他一直这样,郁小小把不准他的脉,又怕擅自做出举动来刺激到他,得到不想看到的结果,于是只能先顺着他。

    回家,后日去接我,路海他,想要自己以什么身份出席?

    顾焰?

    还是,郁小小。

    回家之后,郁爸郁妈见她什么也不说,也全当什么也没有发生。郁小小也装作一切都好的样子,去选礼服。倒是夜里郁志蹬蹬蹬跑过来,悄悄问:“jiejie,怪兽打倒了吗?”

    此时他睁着一双眼,圆溜溜认真可爱,郁小小忍不住呼溜了一把他的脑袋。郁志的脑袋很圆润,摸起来手感极好,她遗憾地摇摇头,“没有,怪兽太过强大,jiejie,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叫同伴来啊。”郁志从床上爬起来,做了个变身的动作,摆着奥特曼经典的pose。

    这是哪个奥特曼来着?郁小小饶有兴致,她招招手把郁志揽过来,“这个怪兽呢,只能jiejie去打,别人帮不上忙。小志有这样的想法非常好,jiejie也很感动。”

    “但是jiejie不需要,”郁志闷闷说,“jiejie,我会长大的。”

    是,你会长大,郁小小失笑,但我不知道能不能看到你长大那天,我大概,更希望任务快点完成吧。

    或许是夜晚太静,郁小小生出怅然来,她勾勾郁志的鼻子,“jiejie等着。”

    郁志红了脸,又像是得到什么激励一样挺起胸膛,“jiejie你放心!我一定会成长为一个男子汉!”

    “成长为一个男子汉可要付出很大的代价。”郁小小故意做出一副不信的样子挑衅他,“你别看jiejie现在什么也不行,想当初也是卧推跑步游泳样样行,等闲人不能近身。你知道张家叔叔吧?看起来特别魁梧,他那种,以前我能打十个。”郁小小比了一个十的手势。

    郁志瞪大眼,他不信,jiejie当初才多大?郁小小吓唬他,和他说自己当时密集的训练量。郁志严肃脸,心里犯难。

    他看眼jiejie,又低下头,片刻后又抬起来,“jiejie,我会努力的。我,争取加油?”

    他握握拳头,坚定起来,“我争取加油!”

    “好孩子。”郁小小憋住笑,“回来我把计划发给爸爸,他也知道我怎么过来的,辛苦你了。”

    小子,你将要拥有一个充实的童年。

    “jiejie暂且先支应着,小志,你可要好好锻炼,jiejie等着你成为英勇的战士!”

    “我是jiejie的接班人。”郁志点点头,“战士不能熬夜,要保证足够的睡眠以来确保拥有健康的身体。jiejie,我睡觉去了!”

    “去吧去吧。”郁小小见他出门,小小的身影走出悲壮来。甫一消失,她便笑得在床上打滚,床单揉成一团。

    “哎呦呦,怎么这么可爱。”郁小小捂着肚子,笑得肌rou疼。她也是说到做到,当即就给郁爸发了来龙去脉和训练单。

    郁爸回了个震惊的表情包。

    还有六个点。

    训练要从娃娃抓起,郁小小笑着笑着,忽然看到桌上的挂历,如今是夏末秋初,比不得盛夏,已经有些寒意,有时热有时冷。郁小小看天气预报,说是过几天有场雨。

    陶然,好像就是死在这个时候。

    那个日子标着鲜红的颜色,在淡绿的一片里分外显眼。

    我好像快把她忘了,竟要靠这个才能想起来。

    脑子有些刺痛,像是什么特意埋藏的东西翻翻找找,去年的今天,我还记得陶然吗?郁小小又去想,那天我做了什么呢?

    我好像,新做了一条裙子,送给了球场上遇到的漂亮的拉拉队员。

    我想过陶然吗?

    郁小小搓搓指腹,她又想抽烟。

    烟就在抽屉里,不知是谁留下的,当时看到,鬼使神差放了回去。郁小小抽出一根,点火,吸气,烟慢慢燃起来,呛鼻的烟气转过口腔,从鼻腔喷出。黑夜里灯光晃眼,烟雾朦胧,散在空气里。

    吸了几次烟,郁小小还是不习惯,她抽完一支。纷叠的记忆涌上来,头皮痒痒,大脑发热,陶然的音容笑貌慢慢清晰,和漂亮的有型的美女不同,她是怯怯的,小兔子一样的,更像是青涩的发育不完全的少女,她尚未绽放,就死在了那样一个黑夜。

    我居然,能把她忘却。郁小小垂下眼睫,时间带走了很多东西,包括深刻的浅薄的。在国外那一年,郁小小交往过几个对象,男的女的都有。好看的,身材好的,优雅的,肤浅的,女女男男,她在酒吧和欢场放纵,遇到过性吸引力极强的,反差极大的,都不过是水过留痕,一夜欢乐,抵死缠绵,醒来各奔东西。

    女孩子的身体和男孩不同,男人也有女人没有的韵味。她遇到过青涩的果子一样的女孩,也遇到过寻求刺激不顾后果的男孩,她和人温和地交谈,送她们回家。

    这些人,都该有更慎重的选择,更顺畅的未来。

    后来郁小小厌倦了,她不喜欢这样的放纵,也不喜欢这样毫无意义的生活。我是劳碌命,又是自己找事。郁小小趴在沙发上,郁妈抚摸她的时候她在想,权力,能力,人,未来,这些东西,复杂,枯燥,又令人着迷。

    陶然的身影清晰起来了,正如同她死去那晚,鲜红的血流到床单上,粘稠的血液,极富冲击力的颜色,她是枷锁,是硫酸,是腐蚀郁小小虚假幻象,逼她去看现实的镜子。

    郁小小不自主地起身,那被涂满的日子鲜红就像那天的血,这本册子是她走之前没有带走的。它如今还摆放在这里,她看着看着,忽然笑起来,“陶然,陶然。”

    她死在这样的夜里。

    这样燥热,寒冷,不知如何定义的夜里。

    明晃晃的光芒消弥,车灯冲破无边的黑暗,郁小小开着车,一路驶上盘山公路,去往当初她选定的,陶然的墓。

    墓地很不错,常常有人来打理,明净,也没有野草。郁小小出来的时候什么也没带,路过还开着的花店,她买了一束百合。

    清新,淡雅,她把花束插在墓前的容器中,静静看着,什么也没说。

    夜半起风,郁小小裹紧外套,站起身来,跺跺蹲麻的脚。脚底似刺痛,针扎。

    墓很多,一眼看不到头,风在一排排的墓碑见穿梭,带出破风的,细小的声响。巡夜的人过来,手里拿着大功率的电灯,一照恍如白天。郁小小抬起胳膊挡在眼前,生理性的泪水沾湿眼睫,那人看了几眼,便往一边去了。

    借着这股灯光,郁小小忽得看见一个墓。

    白轩之墓。

    墓碑上的照片,有几分像白雪给她看的,钱包里的照片。

    郁小定住。

    那墓碑离得不近,在三排开外,一闪而过的样貌,郁小小也不确定,她迈步过去,风衣严严实实扣在身上。

    一排,两排,三排,四排,郁小小定住,手机的手电筒照亮墓碑上的照片,刚刚看不清楚,只是个大概。如今站在面前,那张照片就更像了。

    ‘我家只有我哥一个男孩儿。’郁小小想起白雪的话,‘若不是我哥是他唯一的继承人,他也不会多看家里两眼。’

    墓碑上的男孩儿很年轻,很年轻,还没有成年,眉宇间全是稚嫩,是十三四岁的样子,正是上初中的年纪。

    白轩,白轩,郁小小低头去看生卒年份,却什么也没有,墓很新。她拿手机拍了张相,四望去,那很亮的灯光已经在远处了。

    白轩,白轩。

    郁小小踱步会陶然那边,黑夜里只她一人。她站在墓碑前,什么也没想。

    直到天明。

    晨露微湿,郁小小呆了一夜,天色渐蓝的时候她去问守墓人白轩的事,塞了几张红的撬开他的口,守墓人说要是别的他也不知道,只白轩这个他记得很清楚。

    当时他上白班,有个客户,就是埋白轩的人,据说是他jiejie,非要亲手埋,那棺材和墓碑可不轻,都是上好的材料。那天他本来该打游戏的,偏偏经理怕出事,要他一直守着。他手欠,抬了抬棺材,那女孩儿的眼睛看过来,面无表情,渗人得很。

    从天亮到天黑,埋好了经理也不让走,说这个人不对劲儿,得看着。

    郁小小又问几句那人的样貌,守墓人只说她带了口罩,就算汗流浃背也没取下来,只能看出来她是高中生的年纪,个子也不高,那衣服都是牌子货。

    最后也没啥事儿,守墓人说,他挺佩服那小姑娘,那么沉的棺材和墓碑,硬是一个人埋好了,要知道这边都配的团队,几个大汉呢。

    郁小小算算时间,正是她出国那段时间。

    可是,她哥死了,白雪为什么会没有反应呢?

    而且按照白雪说的,墓碑上的照片根本对不上。

    郁小小只觉得满是谜团,她一路到外面,车正在路边停着。

    摸上门把手的那一瞬间,郁小小顿住,她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到时候我去接你。’

    !

    郁小小拿起手机一看,如今已经七点了,他应该还没到吧。

    虽然她要他在外面等着……如果到了想必他会发消息吧?

    正看着,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mama两个大字疯狂跳动。

    郁小小眼前一黑。

    她看看汽车,又四处望了眼,人烟罕至。接通郁妈的电话,郁妈问她现在在哪儿,路家那个来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郁小小又看眼汽车,一宿未睡的大脑如蒙上一层纱雾,又好似多年未启动生锈的机器,她和郁妈说马上就回,深吸两口气,上车。

    不知是不是夜里没睡,她的精神很亢奋,但又很迟钝。就像是一个满怀激情做卷子的学渣,食指在抽动,她视线落在上面,闭闭眼摁住。

    昨夜抽了吗?郁小小不记得,不睡觉真不是什么好事。她下车敲敲值班室的门,问他愿不愿意做个兼职。

    俺要上班的呀。

    郁小小冲他晃晃手机,一万。

    那人顿时笑着道,没事儿,我兄弟就住附近,我叫他来顶班,他有钥匙。那咱,现在就走?

    郁小小点点头。

    那人开车很稳,郁小小在后座,揉揉额头说开快点。他得嘞一声,把越野开成了飞车,差一个螺旋桨就能起飞那种。

    没说话之前郁小小还能闭闭眼靠在后座休息休息,说了之后车技高超狂野的兼职司机开出了意想不到的速度,她颠来颠去,不得已拉住车侧上边的拉手。

    一顿cao作猛如虎,郁小小成功在九点前赶到了大门那儿,她差点吐出来。见司机一脸求表扬的脸,郁小小忍住呕吐感,冲他比了个大拇指,面如菜色。

    俺那边俺开车是这个!司机笑呵呵,那俺先走啦?

    郁小小点点头,司机边下车边和她介绍,大姐回来去重庆叫俺一声,俺熟得很!

    郁小小胡乱点点头,那人终于走了,她平稳平稳气息,摇开车窗一看,路边并没有熟悉的车。

    郁小小家在南清别墅群,在每栋别墅外还有一道大门。这会儿路海车不在这里,那就是直接进去了。

    郁小小靠在后座上,不知道一会儿该怎么解释。

    我为什么要解释啊啊啊!烦死了!一夜未睡的后遗症涌上来,郁小小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也不想控制。

    最后她平稳平稳心情,喝了几口水,整理整理衣服,给老妈报了信,开车进去了。

    郁妈接到短信,并没有放松。

    她看眼客厅里和郁爸交谈的青年,或者说是青少年,只觉得女儿真是万分艰苦,成日间和这样威势的人在一起,又是那样的地位,哪里能够得到好?

    一想到这里,她又想流泪。

    在国外这一年,她已经很少流泪了,但如今回到这里,又不免为女儿担心。

    正想着,有人拉衣袖,郁妈以为是小萍,新来的帮佣,正要瞪她,就见女儿白着一张脸,手指放在嘴唇上嘘。

    郁妈噤声,拉着她往远远的地方去,问她昨晚做什么去了,弄成这个样子。

    郁小小如今确实不算好看,一圈淡淡的黑在眼下,衣衫微潮,她停车的时候直接从车库上来,没往大门去,她探头看看那边,远远的也看不清楚。

    “他说什么了?”郁小小问。

    “能有什么,说和你约好的,你爸说你在屋里睡,还没起。”

    郁小小揉揉眼,完蛋,我和他说我闭着眼清醒可信吗?

    郁妈如今再也忍不住,觉得女儿实在委屈,说要不还是回老家去吧。

    郁小小摆摆手,“没事儿妈,我扛不住了会说的,我先去换身衣服啊。”

    郁妈目送她上去,看了一眼拐角处。小萍走出来,说她来问问夫人需要茶吗?

    郁妈看眼她手中的茶盘,又冷眼看她。小萍曲曲腿,往厨房去了。

    郁小小下来的时候,已然换上了那身礼服,她选的是一套中性的浅灰色礼服,说是中性,其实和男性很像了。

    到沙发那边,郁爸和路海正你来我往打机锋,话没几句,句句深意。见郁小小过来,两人不约而同停下来,她往郁爸那里一坐,柔软的沙发裹住,真想睡过去。

    路海在她脸上溜了一圈,伸手理理袖口,“小小,宴会要开始了。”

    郁小小昏昏沉沉,简直要给路海两拳。开始的时候她并不这样,在国外那一年经常熬夜,慢慢睡不够就脑子昏沉,身体倦怠。

    她和郁爸说了几句话,路海就站起来,郁小小搭把郁爸的手,借力起来,勉强和郁爸告别。太没样子了,郁小小手在太阳xue摁摁,清凉的感觉令她清醒几分。

    路海等她一起走,出门的时候郁小小冲郁爸挥挥手。路海的车就在旁边,他行走间搭住郁小小的手,给她借力。

    在车上的时候郁小小一句话没说,路海也没吭声,她几乎是一路睡到了会场。刚子出来迎接,一溜儿的美女俊杰,宴会还没开始,郁小小进去的时候只觉得目光全在身旁人的身上了。

    有人前来寒暄,问道这位是?路海就低下头,见郁小小打起精神,看起来没什么不同,实则动作微僵。

    “我……”

    “兄弟。”郁小小斩钉截铁道。路海看他,她也笑,声音是明显的男音。

    托路海的福郁小小还是顾焰的时候怕暴露,特意学了变音,虽说长时不用有些生疏,但练练还能捡起来。

    路海还在看她,一点不分神地看,郁小小尬笑一声,也没说自己的名姓,便道个歉,说失礼往卫生间去了。

    知道顾焰的并不多,更别提这些年路海身边过过多少人,进门的时候刚子惊了一下,但见路海没说话,也识趣没问。

    郁小小径直进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拐一边去,寻个僻静地方,立在墙边,不想动。

    有人结伴过来,香衣鬓影,抱怨明明帖子是九点,却生生等了快一个小时。便有人说来的那位重量级,能见一面也是不错。

    两人走过去,郁小小便打算从盆栽架子后出来,找个地方休息。却看到前方路海立着,手里抛玩着打火机。

    盆栽架子和墙边隔开一道,那两人从前面过去,一条通往卫生间,这一条也不知往哪里。如今郁小小和路海单独待在这里,按理说该是紧张。

    奈何熬夜使得脑子迟钝,郁小小感受不到那样的情绪,好像隔了一层膜,于是紧张也不紧张了。她看眼路海站的地方,正是自己拐进来的,这是单人道,从旁边过必然会碰到路海,于是她往里去。

    里面是休息室。

    自己拐了这么远么?她推门进去,门上的显示屏就变为使用中,待她要关门,却被跟过来的路海一把抵住,自顾自进来。

    郁小小如今打不过他,也不做无谓的动作,只往里去。桌边有茶水,旁边立着冰箱,她取出冰箱旁常温的矿泉水,润润喉咙。

    房间很安静,只有吞咽的声音,路海不开口,郁小小也不说话,两人就这么僵持着。郁小小就当路海不存在,绕过隔断往里。

    里面是一张大床。

    为什么休息室会有大床啊,是经常有人在这里搞么?郁小小恶意地想,倒在床上。

    好困,她几乎立时就要睡着,但眼皮合拢,思绪沉沉,却总有一根线在那里吊着。怎么也无法入睡,要睡不睡的感觉最折磨人,郁小小烦躁地睁开眼,路海,真是她的克星。

    是警惕,平日里也不会,但身体和大脑在示警,告诉她如今不安全。而不安全的来源正是外面的路海。

    往日和路海一个屋没有那么多,是因为精神脱敏,如今又来,纯粹是她昨晚出去,把路海忘了的缘故。她如今的处境本就模糊,担心昨晚的事情有什么意料之外的反应,内心猜测防备,总之不是什么好想法,于是大脑把路海标成了警戒人物。

    这样吊着睡不着,郁小小也不舒服,她在床上滚了两圈,就听得有皮鞋一下一下叩击地板的声音传来,啊,又是路海。

    郁小小睁开眼,路海正立在床边,低下头看她,手指并成七字,缓缓摩挲指腹。

    啊,他又生气,郁小小懒得理他,又知道必须理他,于是头撞撞床垫,伸手去拉他的手。

    路海没有避开,她便顺利地拉住,晃了两晃,握着的手上指腹侧边全是茧子。郁小小因为长时间没有训练,手较别人虽有些粗糙,但比以往好上许多。

    “我好困。”她用的原声,听起来是中性,偏一些女性的磁性,路海沉默,任由她摇晃。

    这个人,这个人,路海看着床上耍赖的人,为什么呢?顾焰的身影和郁小小的身影结合在一起,他接受了这样的事实。他好久没有想过洛严了,为了处理脑子里突然多出来的记忆,激起的强烈的情绪,他的视线和注意力都在这个人身上。

    夏娃,是亚当缺失的肋骨,是他的爱与欲,是他生命中不可缺失的部分。

    他的视线从头移到脚。他对于洛严的强烈的迷幻的爱情,就像是隔了一层玻璃,全装在玻璃罐子里,他爱上洛严,于是对‘郁小小’的感觉迅速消退。如今他放不下这个人,属于其独特的感觉又快速爬升,将洛严抛到一边去。

    这样说起来好像很渣。

    路海不愿意承认自己是这样渣的一个人。

    但事实好像是这样。

    他对洛严爱得要死要活,又那么快将之抛之脑后。等路海想起洛严来,那股迷恋和钟情已然消退无几。

    那对于郁小小呢?也是这样吗?

    他拿不定主意。

    郁小小摇着摇着,困得要死,于是又睡过去。或许是反应过的缘故,她的警惕没那么深。

    路海看着床上睡得沉沉的人,脑中思绪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