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牵丝戏(清渊/旺渊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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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易医生,不好意思,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可是我需要尽快好起来,还是继续帮我治疗吧。”李火旺将自己调整成一个舒服的睡姿,全身放松的躺在床上,听着易东来低沉柔和的声音,迷迷糊糊的陷入了梦乡。 “现在,想象你置身于一条黑暗而温暖的河流中,在你前面很远的地方,可以看到有一点光,我会慢慢从一数到十,每数一个数字,你就感到自己在向前移动,更接近那一点光,那一点光也在逐渐变大,等我数到十的时候,你就会穿过那一道光,然后进入一段旅程,一段影响你现在最关键的旅程……” 李火旺游荡在如同牛奶一样粘稠的河水中,面前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能见五指,远处却隐约有一点亮光。他循着亮光的方向行走,离那点光越来越近,直到看见一道壮观的光幕,从高空倾泻而下,如同夜幕中闪耀的群星。 李火旺毫不犹豫的跨过了光幕,仿佛身体突然不再被时间和空间所限制,身边的事物都开始飘荡翻转,眼前的光线和色彩发生了扭曲,瑰丽的光影如梦境般在眼前跳动,像是置身于一场巨大的漩涡之中。当周围的景象重新归于平静,他又一次落入黑暗之中,身侧环绕着三扇紧闭的门。 2. 第一扇门打开了。 小孩子挤到人群最前面,看着眼前的木偶戏。他的眼睛睁的大大的,专注的看着戏台上的木偶,似乎被深深的吸引了。木偶们在舞台上跳跃着,唱着欢快的戏曲,让围观的人群充满了欢声笑语。 小孩子的脸上挂着笑容,他不时的跟着节奏拍手,仿佛在与木偶们一起跳舞。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木偶,仿佛要将每一个动作都印在心里。 在戏台上,木偶们跳舞、唱歌,讲述一个又一个的故事,小孩子听得津津有味,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好奇,仿佛要将每一个细节都看透。 这一刻,小孩子已经完全沉浸在木偶戏的世界里了。 第二扇门打开了。 年轻人手中拿着一个精致的木偶,轻轻地摇动着盘铃,眼神中流露出无限的热忱与激情。他的手指轻轻地拉扯着丝线,让木偶在他的手中活灵活现。这个年轻人与木偶为伴,已经有好几年了。 每天清晨天一亮,年轻人便会带着他的木偶出门,走家串巷,表演精彩绝伦的木偶戏。他的表演技艺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每一次的表演都让人群为之轰动,无数人沉醉其中。 在他的表演中,木偶仿佛有了灵魂,剑舞、词赋、说书,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的自然流畅。年轻人的眼神中,充满了对木偶的热爱,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的精湛、细腻,让人叹为观止。 走南闯北,年轻人与木偶的旅程一直在继续。他们穿越了山川河流,走过了无数的风景名胜,见证了许多人间的美好,年轻人与木偶之间的感情也越来越深厚,他们已经将彼此视作唯一的灵魂伴侣。 第三扇门打开了。 老翁紧紧的抱着手中的木偶,静静的坐在荒庙中央。他的身体在寒风中不断颤抖着,但是仍然没有松开手中的木偶。 这老翁白发苍苍,衣衫褴褛,他的木偶却制作极为精良,白衣胜雪,面如冠玉。木偶的脸上表情生动,仿佛在安慰老翁。 荒庙外面的风雪越来越大,窗棂被风吹得咔嚓作响,让人感到寒意更甚。老翁的面前有一堆树枝和枯草,似乎是他在这里过夜的准备。 老翁看起来很虚弱,他的眼神飘向远方,仿佛在等待着什么。荒庙里静悄悄的,只有风雪声和老翁几不可闻的呼吸声。 3. 李火旺站在三扇大开的门扉中间徘徊了一会儿,就抬脚跨进了第三扇门。 天旋地转,短暂失去意识后,李火旺变成了坐在荒庙中央的老翁,屋内十分寒冷,他的身体也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年幼时贪玩,偶然见到卖艺人表演牵丝戏,一听见盘铃声,就叫人勾了魂儿似的,每每在小戏台子下看一整天也不厌倦,后来干脆不顾家人阻拦,一门心思学起了牵丝戏。 漂泊过多少山山水水,卖艺人终究是卖艺人,到老来孤苦伶仃,没家没业,一辈子什么都没挣到,只剩下这个陪了自己大半辈子的木偶。 那木偶是个白衣书生模样,做工实在精致,俊美无比,表情鲜活,如同刚刚描绘出来一般栩栩如生,只是面含悲色,一点晶莹的泪珠藏在眼睫中。 李火旺心中酸涩难当,不知是在难过自己被盘铃傀儡之技耽误一生,还是在难过木偶自诞生以来从未有一天脱离丝线支配。 李火旺从角落拾来更多柴草,将庙门掩上,就在塑像前生起火来。屋顶漏雪,窗洞钻风,火光幽微,还是冷的牙关打颤。四下无人,李火旺索性提着木偶,在三尺红布前表演起木偶戏。 盘铃声乐清脆的回响着,木偶剑舞翩翩,戏腔婉转,将遗失的那一重历史尽数展现,美得触目惊心,纵然知道只是丝线cao纵的一举一动,也像活了似的,叫人忍不住想起他生前的种种好来。 一场戏演完了,李火旺紧紧的抱着木偶不肯撒手,却又愤怒了起来:“天寒地冻,落魄至此,我这一生皆是为你所误,你以为长相一模一样,就能一直骗过我吗?”眼中忽有泪珠滚落下来:“你到底是不是他?诸葛兄,我放你自由,好不好?” 李火旺狠下心来,将手一扬,木偶就掉进了火堆,火舌舔过木偶如雪衣袍和脸颊,烧到了雕刻精巧的木制骨架,发出让人心碎的声响。木偶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老翁,无形的丝线显现出来,又一一断开,火苗暴涨,将木偶完全笼罩在其中。 那一瞬间,木偶忽然动了起来,正色敛容,端正衣冠,拱手作揖,对李火旺深深一拜,姿态好像活了过来,却什么都来不及说,藏在睫中的一滴泪终于落到眼角,对着李火旺温和地笑了笑,就在火焰中崩塌散落。 李火旺的身上暖和起来了,心中的寒意却向上升腾,直到他的大脑出离愤怒,狠狠地扑向熊熊燃烧的烈火。 4. 诸葛渊坐在篝火边,手中捧着一卷古籍,对着面前的李火旺讲述大齐史记。他的声音温柔而低沉,像是悠然的琴声在娓娓道来。火光闪烁,投下明亮的光芒,将诸葛渊的面孔映照的栩栩如生。 然而,坐在他旁边的李火旺却不以为然,似乎对于诸葛渊的话题并不感兴趣,双眼盯着熊熊燃烧的篝火,听着木柴噼里啪啦的燃烧声默默出神。 “黑天灾落下的时候,齐鲁大将军带着他的族人漂洋过海而来,当时这里是蛮荒一片,各种大大小小道国佛国乱七八糟什么都有,也是齐鲁大将军南征北战,最终在他九五年岁之时,彻底建立这大齐王城……”诸葛渊面上并无失落之色,继续缓缓说着,希望能够教会这小道士一星半点。 可李火旺依旧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他冷漠的抬起眼睛,看向周围,当看到面前的诸葛渊时,他睁大了眼睛,嘴唇微微颤抖,忽然迸发出一阵狂笑:“哈哈哈哈!!太好了,时间回叙了,我们赢了啊!” 诸葛渊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沉默了片刻,惊奇的问道:“李兄,你这是怎么了?忽然这么激动,你能听见我说话吗?”说着伸手在李火旺眼前摇了摇。李火旺一把抓住诸葛渊的手,热泪盈眶道:“诸葛兄,太好了,我就知道一切都会成为假的,现在我们重新开始吧!” 诸葛渊摸了摸李火旺的头顶,安慰道:“李兄,莫慌,小生总是在这里的。你要先说清楚发生了什么,小生才好帮到你。”李火旺高兴的简直想跳起来唱歌,伸手就要去抱住诸葛渊,可是刚刚碰到对方衣袍的一角,诸葛渊整个人就像泡沫一样消散了。下一刻,四周白茫茫的一片,虚无中隐约传来稚嫩的女童声音:“爹——” 5. 今夜是除夕夜,整个牛心村都笼罩在浓重的烟火和鞭炮声中。家家户户都贴上了红色的春联和窗花,门前还挂着年画和红灯笼。大人们围坐在桌边,高高兴兴的喝酒划拳,小孩们在街头巷尾追逐打闹,嬉笑声不绝于耳,大家都沉浸在欢乐热闹的气氛里。 万家灯火通明,被远处坐在屋脊上看月亮的李火旺尽收眼底。李火旺对着遥不可及的明月举起酒杯,将酒水和纸钱洒向空中,痴痴笑道:“诸葛兄,多谢你开导我,我的病已经好了不少。法教终于被打退了,可是这些幻觉一个也没有留下,老朋友们都像你一样走了……” 李火旺一杯接着一杯的往嘴里倒,很快就喝醉了,闭着眼睛躺在屋脊上,身边散落着酒壶、杯子和黄纸钱。透明的泪珠一滴滴从眼角溢出,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像是在cao纵无形的丝线,在梦中上演一场无人看见的独角戏。 过了不知多久,李岁的声音骤然响起,将李火旺从梦中惊醒:“爹,你怎么躲在这里?该回去吃年夜饭了,我做好饭都等了你好久。”一道宽大的阴影落在李火旺身前,披着红色道袍的李岁俯身伸手拍了拍李火旺的肩膀,在旁边坐了下来。 李火旺细细品了品梦中的情景,大约是白天听了说书人胡编乱造的诸葛大圣显灵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竟梦到了更荒唐的事情,诸葛渊变成了牵丝木偶,而自己是一位垂垂老朽,不禁哑然失笑,从屋脊上爬起来,转头向李岁道:“没什么,喝醉了,做了一个古怪的梦,咱们回去吧。”李岁也站起身,挽着李火旺的手,两人一道从屋脊上跳下来,走向暖和的屋里去了。 6. 木头和人体都在燃烧,火苗越来越旺,火光映红了整个空间,木偶和老翁的身体渐渐的变形、裂开、起泡,随后缓慢坍塌,化成灰烬,飘散在周围的空气中。过了好一会儿,火光消散,屋内恢复了宁静,除了焦炭和灰烬以外,再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幻境浮现了无数的裂隙,一切开始变得扭曲和奇怪,颜色也逐渐变幻,原本的景象变成了一片混沌,然后开始瓦解,虚幻的现实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慢慢撕扯着,碎片四溅,直至完全崩溃消失。 刹那间,诸葛渊四周的环境变回了银白色的堂皇宫殿。那些悲惨的画面,从诸葛渊眼中消失了,他回到了真正的归宿。然而,诸葛渊仍然能够感受到脑海中留下的印记和情感,被烈火灼烧残留的疼痛让他微微皱眉。 面前的三清完完全全变成了李火旺的样貌,急不可耐的探身上前,一把抓住诸葛渊的双手,悲声道:“诸葛兄,我真的好想再见到你!求求你,帮我变成祂,这样我们就可以永不分离了!” 诸葛渊看着面前做出苦苦恳求模样的小道士,心中恻然,不忍再看地阖上了双目,神色渐渐转为一片漠然,眉眼间倦怠之意明显,一时没有接话,沉默良久,终于轻声道:“但凭尊驾心意,小生何用多言。” 三清等到了想要的答复,满意的笑了起来,就着李火旺的样貌,清脆的笑声中也带着几分懵懂天真的傻气:“书生,早该如此听话了,也不会多遭这么些罪。乖一点,你们还是有机会见面的,等到他彻底成为我,也算成全了你二人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