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故地重游

    “毁灭或者拯救世界吗？”任一自嘲得笑了笑，又无奈得摇了摇头。

    说到底，北野次郎对于社会的认知，一方面来自他在云端的生活，一方面来自日本动漫的世界观。他总是愿意拿着个人的命运跟世界挂钩，但任一从骨子里是无法认同这种观点的，因为他的每一步，都带着泥泞的味道。

    说起来，这就是浪漫主义和现实主义的碰撞，每一个现实主义人的第一观念永远都是承认自己的平凡。

    任一双手插兜，孤独得在鹿城的街道上晃荡着。他仔细想想，虽然在鹿城生活了这么多年，那自己并没有真正了解这座城市。甚至，自己并不如吴文斌——除夕晚上的烟花秀，他总是可以准确得指出鹿城的边边角角。

    三水大道的尽头是条东西方向的通扬路，这里往东走，是这一块最大的菜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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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一抬头看了一眼，“鹿城农贸市场”的牌子年久失修，那个“农”字已经歪了，“市”字也不亮了。

    他想不起来，十年前这几个字就是这副模样，还是最近才坏的。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块牌子上，感觉自己越走越慢，身体也越来越小。

    “叔叔，我又来了！”

    任一走到市场门口的包子铺，其实很早就来了，但特意等到了九点才出现。

    老板叫宋文书，是个南方人，娶了个鹿城的姑娘，两口子从年轻就开始经营这家包子铺。

    这家包子铺的生意非常好，邻里经常打趣这得益于“南北结合”。

    “小任一，你下次可以早点过来，不用特地等到九点之后。”宋文书笑着，然后把笼屉里面剩下的几个包子放到塑料袋里递给任一。

    任一被这个精明的南方人一眼看出穿了，他红着脸，手指卷着脏兮兮的衣角。他从半个月前就开始观察，这家包子铺八点半关炉子，人流也开始骤减，等到九点的时候，基本上已经没了顾客，那笼屉里面的包子，也没那么热乎了。

    前两天，任一壮着胆跟宋文书伸手讨要，他没想到出乎意料的顺利，宋文书特地拿了几个rou包子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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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任一接过包子，发现比前两天的要热乎不少，而且更多了。他抬起头感激得看着宋文书，黑乎乎的脸上，有两颗纯净的眼睛。

    “吃点热乎的吧，本来就营养不好，万一再闹了肚子，那我可真是造了孽了。”宋文书一边收拾着桌子，一边笑着说道，“你还分给别人吃了吧，我前两天拿了几个，基本上够你这样的小孩子吃一天的，不过我看你的脸色，还是饿的。”

    在一众北方大汉之间，瘦削文静、精于细节的他显得格格不入。

    没过多久，两人变成了朋友。宋文书给任一讲了不少关于南方的事情，那里四季常绿，虽然也有冬天，但草啊树啊，都可以保持着生命力。

    宋文书告诉任一，自己包子铺的火热的秘密的确是南北结合，不过不是那层龌龊的意思。是南方的精致加上北方的量大，别人一个包子能赚8毛，他只能打个对折。

    不过没过多久，任一又回到了饿肚子的生活。宋文书的店被查封了，原因是他导致了一个孩子食物中毒。

    任一当时还没明白，但当有一天，他饿着肚子准备来找些残羹剩饭的时候，他看到了那个食物中毒的孩子，竟然是一条街之外另一家包子铺的小少爷。

    宋文书的包子一点问题没有，他也长发善心给流浪的孩子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不过他火热的生意却引起了周围人的不满。于是，其他包子铺联合起来，自导自演了这出戏。

    虽然宋文书平安回到了自己店里，但名声臭了，谁也不敢来了。

    任一第一次走了进去，他之前害怕自己太脏，影响到客人吃饭，就从来没有进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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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任一，你来啦，你早该这么大大方方的进来！”宋文书看起来很疲惫，弓着个腰，像是被人抽走了脊梁。出了门口冒着白色蒸气的笼屉，他店里一点热乎气儿都没有，让人感觉有些发寒。

    任一说不出话来，虽然年纪小，但他也清楚，宋文书的店，完了。

    “宋叔叔，其实那个孩子，是被别人派过来的！”任一心疼得不行，叫嚷着的同时，自己鼻子一酸流下了眼泪。

    宋文书给任一拿了一个盘子，上面摆放着几个包子，还有一碟醋。

    他依然微笑着，像是没听到任一的话，“尝尝！这次是新鲜出炉的，而且，要蘸点醋，问道会更棒！”

    任一咽了咽口水，两只手往脏衣服上象征性得一抹，就要拿手抓。宋文书笑着抓住了他的手，递过来一双筷子。

    “好孩子，用这个。”

    任一接过筷子，小心翼翼地夹住那个大包子，轻轻点了一下醋，然后张大嘴咬了一口。鲜甜的问道刺激着他的味蕾，那股满足感顺着口腔一路上游，他感觉自己的泪腺不受控制，一汪泪水涌了出来。

    “宋叔叔！他们...是他们...害你！”任一一边喊，一边抽噎着。

    宋文书轻轻叹了口气，“小任一啊，冤枉你的人，比你还知道你有多冤枉呢。这就是人性的本质，我明明很大方得告诉了他们，我的秘方，还有我的经营之道，但他们就是不愿意改进，更不愿意放弃些利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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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觉得，用卑劣的手段除掉我，才是最好的办法。毕竟出卖良知，在他们眼里不算代价。”

    宋文书悲伤得笑着，“可我做不到，我觉得良知是我最大的财富了。南方有着不少‘先进’的技术，用鸭rou、老鼠rou、淋巴rou代替好猪rou；在包子里面放些罂粟粉...我知道怎么做，但我做不到。”

    任一看着眼前这个瘦削的男人，感觉他比那些看似豪迈的男人，更加高大。

    “那些人居然可以让自己的孩子中毒，孩子是无辜的啊，为什么要让孩子掺乎进这些事里面。”宋文书这会儿才略显悲伤，他不为自己的遭遇惋惜，反而为那个孩子担忧。

    他看向哭泣的任一，“叔叔要离开这里了，很遗憾不能再给你做包子吃了。你是个好孩子，我想教你两件事情。”

    “小任一啊，失意的时候，不要失态。”宋文书轻轻抹去了任一的眼泪。

    “第二件事，良知这种东西，就像天赋，一旦有，就要珍惜。一旦失去了，就再也锻炼不出来了。”

    ...

    不知不觉任一已经走到了农贸市场的正大门，那家包子铺早也就改换了门头，这里似乎每天都发生着同样的事情，但似乎又什么都没发生过，毕竟，从来没有人会因为一家包子铺不见踪影而改变自己的生活轨迹。

    他提起鼻子一闻，空气中似乎弥漫着阵阵发面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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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别跑！站住！”谭虎像头熊一样追赶着一个瘦弱的男人。

    虽然他壮实，但身手依然矫健，很快也赶上了前面那个穿着围裙的中年人。谭虎飞身扑倒他，那人被压了一下，在地上滚动几圈，然后捂着肚子干呕着。

    “老谭...”任一赶了上来，看着痛苦的、捂着肚子跟脸男人，有些无奈，“你也是，跑什么，食品安全问题而已。”

    任一拿出手铐，用力的扣着那个男人的手，但竟然有些掰不动。他透过胳膊看那男人通红的脖子，才知道那人用尽了全力。

    谭虎看着走了过来，一脸不耐烦，“跑什么跑！妈的！你被举报使用不明、不卫生rou类假冒猪rou，而且商品中含有违禁品！”

    一把便扽开了那人捂着脸的手。

    “啊啊啊！啊啊！不要！”那人崩溃得喊叫着。

    “宋...叔叔...”

    任一目瞪口呆，呆呆得望着泪流满面的宋文书。旧时清风的人类边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