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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此案。此案人证物证均在,两个罪囚对自己的罪行也供认不讳。更值得提的是,这次提审,不光是这起两死三伤的案子,连带中周县及周边几县的拐卖案、盗窃案都一并破了。案件之多,罪孽之深重,令人哗然。升堂那日,许多受害人家迢迢赶来,上公堂哭诉自己的痛苦,对这二人咬牙切齿,恨不能亲自手刃。此案作为新年开头第一案,自是人口相传,茶馆说书先生的戏场,场场爆满。说到两个杀人如麻、作恶多端的恶人被治罪,无人不抚掌道好。而说到此案最大的功臣——杨瑾,说书先生拍了一下醒木,咿呀说道:“衙中有位俊俏郎,面若玉冠身似青松。他往堂上一站,那跪着的两个恶人立即弱如兔子,全身哆嗦,哪里还有原来作恶时候的凶煞模样。要问为什么?呵呵!自是那俊俏郎,面阴戾,似阎王,审案的手段又狠又准,叫那小鬼儿吓湿了裤裆!”说书,讲的是个精彩,自是夸张。不过说到这桩案子,杨瑾确实下了不少力气。毕竟古代侦查手段落后,两个人牙子杀人时只有目击者,能作证的目击者一个是受害者,一个是受害者的家人,又无十分可靠的物证。若是二人反驳人证夸大其词,也不是不可。只凭那几件拐卖案子,并不能治他们的死罪。而杨瑾,就是要治他们的死罪。正是新年伊始,到处喜庆热闹,有谁愿意触这样的霉头。而他,内心独寒,坚持到处寻人证物证,拉着本县、临县的同僚配合。那些临县赶来的受害人家,正是他一家家拜访,亲自请来的。这是其中一部分。说书先生口中的“面阴戾,似阎王,审案的手段又狠又准”也是确有其事。与他一块审犯的捕快谈起那时,也是道:“从未见过杨瑾这样狠辣的一面。”犯案如日常的人,皮糙rou厚,进过几回衙门,对衙门审犯人的门道也知道个七七八八。没有有力证据的话,只要他扛下来,打死也不承认,或者先应下,事后再以逼供保命为由翻供,官老爷也奈何他们不得,顶多多关几年。等刑满释放,出来又是刀口舔血,逍遥自在。两个人牙子满不在乎,已做好了受皮rou苦的准备。可他们哪里知道,杨瑾审犯人——听说,这还是他第一次审犯人——却不单单只动用极刑。动极刑,更多的是rou-体痛苦,精神萎靡。但杨瑾不光要他们rou-体痛苦,还要叫他们精神痛苦。不光要他们精神痛苦,还要叫他们精神上比rou-体上痛苦百倍、千倍。叫他们精神几近崩溃,临了又悬崖拉住,保留一丝清明理性。他人聪明心细,又多的是办法,捏人死xue捏的奇准,真下功夫折磨起人来,只叫人痛不欲生、苦不堪言。“你让我死了算了!”审犯期间,这是两个人牙子说的最多的话。从一开始的嘴硬,到后来的服软,再到最后的哭求。而杨瑾至始至终都冷着一张脸,像是没有心,手中手段不停,该如何还是如何。“你们可不能死,还要留着一口气上堂呢。”这是他重复最多的话。冯知春听到这,才明白那日他隔船高喊,要她无需顾及,“只要留他一口气、能说话,你便是卸了他双手双脚,也可以!”的意思了。杀人偿命,这二人死罪难逃,却不该这么轻易被杀死,那是便宜他们。要他们认所有罪行,要他们也知道害怕,要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要所有受害人都能在他们身上发泄掉自己的冤屈。在伏法之前,他们还要为他们的罪孽负责。冯知春看向楚云,心想:那楚云呢,她发泄掉她的冤屈了吗?还想寻死吗?楚云见冯知春看她,轻轻一笑,说道:“原我醒来时,心中还是不想活的。但杨公子说:‘你要寻死,我不拦你。但你这条命是冯姑娘救回来的,她生死未卜,你要还有良心的话,这恩情你不还完前就不能去死,我也不会让的。’”冯知春闻言双瞳微缩,一把抓住楚云的手。现在她醒了,楚云是不是觉得恩情已报,又要去寻死?“是啊!”她道,“我为了救你花了半条命,你要还有良心的话,就给我好好活着,不然,我这罪是白受了!”楚云垂眸,遮去眸中水光,低声道:“其实……为我这样的人……又何必……”“没有什么何必不何必,只有值得不值得!”冯知春打断她的话,“我认为你值得,你就值得!你不要把自己看的这么低,你很好,比你主子陈姗姗好太多,不然我也不会救你。你当我是大善心的人吗,是个小猫小狗小人儿,都会去救的吗?”最后那句话,说的像她是个冷心之人。可楚云知道,冯知春是天底下心最善的人。她仍是觉得自己贱命一条,身子已脏了,还害冯知春大病一场,也是罪孽深重。然这些话,她自不再说。而寻死之心,却是淡了。因着人牙子对罪行供认不讳,案情清晰,二人都判了死罪。菜市口斩首那日,人墙累累,水泄不通,她也在其中。她亲眼看着欺辱自己的两个男人,在刽子手刀起刀落下身首异处。两颗丑陋头颅滚落下来,双目瞪的滚圆,血似泉涌,喷溅成血雾。周遭嘈嘈杂杂,大家都在叫好,都在说痛快至极。只她,看着眼前血色,心里头一片平静。恨吗,好像是恨的。痛快解气吗,也好像是痛快解气的。更多的,是一种虚无无力,她满腔愤怒怨恨在二人性命了结的一瞬间,倒塌挥散,消失的无影无踪。那一瞬间,她生出迷茫。罪恶的他们死了,脏污自己还活着。如果自己如冯知春说的那样不该死,那后面的路,自己该怎么走呢?她不知道……念头几番沉浮,楚云回握冯知春的手,给她吃下颗定心丸:“冯姑娘放心吧,现在的我,不会再想寻什么死了。”那日,她在菜市口站了许久,只站到人皆散去。天边夕阳红染,拉的影子斜长。她走在回去的路上,仰头看那一片血红苍穹。那样红,像极了方才眼前那片血光。又那样美,让人很想再看一次,再看一次,再看一次。她擦了擦眼,更多的泪从眼中涌出来。她蹲下身,嚎啕大哭,畅快十分。是了,她不会再寻死,她会继续活着。“后来,杨公子帮我想了些法子,叫陈家撕毁了买我的死契,我脱了贱籍,恢复了自由身,如今也是平头百姓一个了。”说到这里,楚云眉间染笑,是真的在说高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