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文网 - 都市小说 - 他与它在线阅读 - 第 36 章 神婚(七)

第 36 章 神婚(七)

    云池用手稍稍遮着些财宝的光辉,害怕它们会把自己的眼睛闪坏,好在看多了也就习惯了……才怪啊!刚刚什么东西从眼角掠过去了,是一比一大小的金象和黄金轿辇的雕塑吗,是完全由翡翠钻石与红粉紫的宝石编织而成的花田吗?更不用说,穹顶上就悬着一条浩瀚深邃的星河……鉴于他身侧就走着一个神,云池实在不能确定,那到底是真正的星星,还是什么名贵矿石造成的效果。

    这些奇诡怪丽的奢靡珍宝,天马行空的浮华造物,已经远远超出了云池想象的极限。一开始,他还试图换算这些财富的到现实世界的价值,到后来,他就彻底放弃了,转而用“观赏艺术片”的眼光打量面前的景象。

    “你好像并不渴望把这些据为己有,”萨迦好奇地看着他,用毛掌拨开一尊挡路的琥珀半身像,“为什么呢,这些东西在人类眼里应该是很珍贵的吧?你完全可以提出要求,想要什么,我就能送给你什么。”

    试想一下,一位神明站在你的身边,与你携手共看宝库繁华,并且许下绝不变卦的誓言,指着倾国的财富说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这是何等罕见的鸿运!

    可惜,云池不为所动,只是扯了扯嘴角:“不,我当然知道这些都是好宝贝,随便流出去一件,就能让一个普通人这辈子吃穿不愁,衣食无忧。可这不是此时的我需要的,我需要的是改善生活质量的东西,那些更便宜常见,但是更实用的东西。”

    “哦……”萨迦若有所思地搓了搓脑袋,“那好吧,我们往里走。”

    少年和白海獭跋涉过金银的大河,珠玉的高山,一路朝着最里面走去。不知是不是神香的作用,云池并不觉得宝库的空气有多沉闷腐朽,倒是因为光着脚,脚底沾到了太多金粉,他不得不拉着萨迦的皮毛,以防走路打滑。

    行进了大概二十分钟,他们才算是把那些滔天的财帛留在身后,进到了宝库的第二层。

    “啊哈!”云池眼前一亮,“好多瓶瓶罐罐!”

    这倒是真的,那些金的、银的、彩陶的高瓶矮罐林立在道路两边,精美的水盘层叠摞起,调缸和口杯、牛角杯高置在架子上,除此之外,居然还有很多云池叫不出名字的乐器。到了这里,两侧的墙上已经有了清晰可见的壁画,山川与大地都远,广袤无边的大海上,站着白袍的高大男子,身后放射长短不一的金光。

    只不过,此处的壁画和外面的神像一样,都被毁掉了属于神的面容。

    萨迦熟门熟路地扒过去,乐呵呵地招呼云池:“你看,这是你要的盐巴吗?”

    云池来不及多看两眼,便被盐巴吸引了心神,他急忙凑上去,挨近了细瞧。

    在火光的照射下,盐的颜色不是他熟悉的雪亮,而是接近玫瑰花的黄粉色。他尝试着沾了一点,放进嘴里细尝,盐巴的咸味已经非常淡了,更像是稀释之后的结晶,可这毕竟是真真切切的,还能吃的盐啊!

    “是!是它!”云池惊喜地抱过调缸,伸手一铲,不规则的盐粒哗啦啦地直往下淌,“这都过去多少年了,它们怎么还没坏啊?”

    萨迦笑眯眯地看着他,幼崽很高兴,他的心情也不由地好了起来:“这里接近神庙的核心,过去,食物保存在这里,可以维持上万年不腐,现在就不太可能做到这一点了。”

    他絮絮叨叨的,再抱过一个罐子,抓开上面的封条,“以前他们送给我的,可是顶好顶好的盐巴呢。放一颗下去,可以将一缸的清水变得像海水那样咸……”

    云池顿了一下,根本想象不出来,一颗就能把一缸的清水变成海水,那是什么,盐精吗?

    “这是香料,”萨迦将另一个调缸递给他,“不过,已经闻不出味道了。”

    云池依言接过,捞起一把,放在掌心细嗅,果然再没有什么辛辣的异香了,便如普通晒干的草叶子一样。他不免有点遗憾:“确实。不过我们还有盐!俗话说好厨子全靠一把盐,香料还是次要的,实在不行,我去和那些临海的人交换就好。”

    萨迦笑了:“没听过这样的俗话。”

    “是我们那的俗语,你当然没听过啦,”云池咧着嘴,开始了高高兴兴的拾荒之路,“还有什么春鲢夏鲤,秋鳜冬鳊,夏鱼吃鲜,腊鱼吃腌……等着,我一样一样给你做!”

    萨迦有点紧张地动了动胡子:“其实,我不经常吃熟食的……”

    “为什么啊,”云池问,“是怕烫吗?”

    怕烫?

    不,神连火都不怕,怎么会怕烫。只是已经有太多年,不曾有信徒为自己供奉过熟食牲醴,他且过且得地凑合了这么长时间,早就忘记了食物在火上翻腾的味道……

    “嗯、嗯……有点怕。”萨迦支支吾吾地说。

    云池颇为理解地叹气:“是啊,食物就是要温度刚好的时候,才能又尝到滋味,又不伤身体。而太烫的食物,总是会叫人生气。”

    他揶揄地用肩膀轻撞海獭毛茸茸的前臂,“其实我也有点怕烫,不过我跟你说,怕烫的人,才是会吃的人呢。”

    说完,云池哼着歌,兴致勃勃地跑到更前面的架子去找东西了。萨迦呆坐在原地,摸了摸被他撞到地方,那里似乎有股微弱但温暖的热量,暖乎乎地熨着他的皮毛,一直烫到他的心底。

    数不清多少存储着食物和油膏的罐子,等着他们仔细的一一搜寻,玉制的祭器挂在墙上,折射着火焰的反光。云池找到了许多干燥的绒草和造型优美的打火石,打火石都分别用薄薄的蜡壳封好,整齐地装在陶罐里;一套简单的刀具,没有后世那么多的功能,那么复杂多变的造型,但他明显认出了切rou刀、剔骨刀和面包刀的区别;以及许多形如麦子的谷物,并非像米粒那般洁白,而是黄澄澄的,仿佛吸饱了阳光。

    他还找到了许多晾晒过的干果,其中有一样,就像葡萄干那般细长坚硬,尝一尝,尚存淡淡的甜味。萨迦过来看了一眼,解答道:“这是处理过的紫栗。它开的花非常美,果实亦繁多,曾经被视作农神的圣物,在卡勒瓦的陆地上茂盛成长。”

    “那拿着吧,”云池决定,“用干果来烹雪,挺好的消遣。”

    除了这些,云池还发现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一整只卧在大锅里的,熟羊一样的祭牲,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居然仍保持着当时的完好形态,可云池实在没有勇气凑近了去看;还比如一罐罐的粘稠奶制品,萨迦说这是奶酪,但即便有神香护体,他也不敢稍稍闻一下这玩意儿的气味。

    他和萨迦把目前收集到的食物堆在同一个地方,继续轻装简行。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云池发现了许多晒干的海货。

    “海苔啊!这不是海苔吗!”云池高兴得要流眼泪了,他冲过去,把一叠宽大薄脆的黑紫色叶片撕了一点下来,迫不及待地放进嘴里。

    应该庆幸的是,信徒们给神的祭品从来不马虎了事,云池尝了尝,就可以推断出,在烤制海苔的过程中,卡勒瓦的人们应当是涂抹了大量优质的油脂和盐巴,也只有这样,它才能在神力的加持下,抗过时光的严酷侵袭,依稀保留住昔日咸鲜的味道。

    “哦,这是海菜。”萨迦探头过来,就着云池的手舔了一口,“风干的食物果然可以留得更久啊……可惜,那时候的人们大多认为,新鲜的才是最好的,干货反而供奉得最少。”

    “还有风干乌贼!”云池哭了,“风干的……不知道风干的是什么但总之是鱼!还有这个……呃这是什么啊呕!”

    一根巨大的腕足,宛如一把无坚不摧的长矛,通过遍体的吸盘瞪着云池——里面长满了干瘪的眼睛。

    “哦!”萨迦很惊喜地捧过来,在腕足的尖端上咬了一口,软软的腮帮子动来动去,“风干的海怪触角,我已经好久没吃了,想不到这里还有一根!”

    云池:“……那你拿着吃吧,我就不管这个了。”

    云池把这些海货收拢起来,同样堆到他们的存储点去,再和萨迦往前走。

    “前面就是放衣服的地方了,”萨迦边嚼边说,“我们去找几双鞋。”

    他们挤进更小的衣帽室,一进去,云池就感叹了一声:“哇,怎么都是白衣服啊。”

    如他所说,这里确实满是雪白的衣袍,哪怕在火焰的照耀下,这白亦不曾沾染半分彤彤的色彩,而是犹如覆盖玉山的亘古霜雪,依旧白得毫无瑕疵。

    “都是我以前穿的。”萨迦有点不好意思,哼哧了一下,将风干海怪脚放到地上,亲自为云池挑了一双镶金错银串珍珠的凉鞋,鞋带末端吊着两颗大钻石,闪得人眼睛痛。

    “这双怎么样?”海獭期待地看着他。

    云池:“……”

    云池勉强说:“让人……十分惊艳。”

    海獭丢开那双鞋子,又为他翻找出一双编织了红宝石和翠色碧玺的凉鞋,脚背上一个偌大的金丝怪兽头,张牙舞爪,分外狰狞,“这个呢?”

    云池很想问你的审美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萨迦都用这个圆圆的海獭脸望着他了,他还能说出什么责怪的话来,只好挠了挠脸颊,为难道:“再换一个?”

    首先否决的是那些用金子和银子作为基调的鞋子,继而是嵌着许多冰凉而沉重的珠宝的鞋子,最后,云池翻出一双看起来是皮革切割,鞋底坚硬清脆,既像木头,也像玉石的凉鞋。

    “这个不错!”云池满意地看了看,“不过,你变成人身的时候,是跟我差不多高吗?这鞋看起来不大啊。”

    “这是龟甲做的鞋子,是不是太朴素了?”萨迦犹豫地看着那双鞋,“因为我在国与城邦间行走的时候,习惯变成各种各样的人,成人、青少年、小孩子……所以,他们无从揣摩我的真实样貌,唯有自行猜测。”

    云池尝试着套了一下,系好绑带,又跳起来踩了踩:“不素,刚刚好!走路的声音也好听。咱们是不是该离开了?这次找到的东西已经足够多,逗留太久,我有点饿了。”

    “你饿了吗?”萨迦抖抖胡子,圆耳朵一下支楞起来。

    “有点?我是说,虽然寻宝很让人兴奋,这种兴奋产生出的多巴胺可以暂时欺骗你的身体,告诉你你不饿,但实际上,你还是有点饿的……哇!”

    萨迦坐在地上,毛掌伸到胸前的毛口袋里掏啊掏,像变戏法一样掏出几个长刺大海胆。

    “有备无患。”他望着云池,又露出了那种眼睛眯起,嘴角上翘的憨笑。

    云池小心翼翼地接过掰开的海胆,感激道:“老天,这就是为什么你是我的最爱……谢谢!”

    萨迦的舌头好像忽然失灵了,因为他的口中明明空无一物,可他还是尝到了一种很甜的味道,就像喜悦。

    他搓了搓腮帮子,含含糊糊地说:“唔。”莲鹤夫人的他与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