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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向着周围之人举起,高声道:“你们都是和李司马共过生死的勇士!我高桓平生最是敬重勇士,我敬诸位一杯!”说罢仰脖,一口喝了下去。那日他被叛军押于阵前,刀剑之下,丝毫不见惧色,更未曾开口求饶一句,这里的许多人,也是亲眼所见。对这个出身高贵,平日看起来很是孤高的高氏公子,未免也就多了几分敬佩。士族子弟虽高高在上,即便从军,多也不过是遵从家族安排,以此作为日后进阶的资本。但他们中间,也未必不是没有骨气之人。高氏的这位公子,便是一个例证。他向李穆敬酒表谢也就罢了,此刻竟还这般主动向自己这些人敬酒,实是意外。众人有些惊讶,面面相觑,最后看向李穆。李穆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众人便跟着饮了杯中之酒,齐声道了句“谢过公子!”声音如雷。方才静悄下去的气氛,又恢复了热烈,划拳嬉笑之声,不绝耳语。高桓过来,除了表谢意,心里还另藏了一事,恭敬地将李穆请到一处少人之地,向他一揖到底,神色郑重:“李司马,我可否入你司马营?我甘为你鞍前马后,任凭驱策!请李司马纳我!”李穆瞥了他一眼,转身便走。高桓急了,一边追,一边道:“我绝非贪生怕死之辈!此次被俘,也非我一人之过!我立志报国。李司马只要点头,我定会说服伯父……”李穆停下了脚步,指着脚边一块约摸两臂合围的巨石:“搬起来!”高桓一愣。“你若能搬它离地,我便收你。”李穆淡淡地道。高桓大喜,双眼发亮,立刻上前,挽起衣袖,扎了马步,双手去抱。只是那石块仿佛生了根,任他如何发力,就是纹丝不动。最后使出了吃奶的气力,憋得面庞通红,也只能搬得它稍稍动了一动,自己脚下一个不稳,反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最后只得松手,起了身,不停地喘气。“刘勇!”李穆高声唤了一句。一个和高桓年纪相仿的少年兵,人极是精瘦,个头比高桓还矮了些,双目乱转,猴子似的,飞快地跑了过来,向李穆行礼:“李司马有何吩咐?”“搬!”李穆指了指石块。少年看了高桓一眼,嘻嘻一笑,蹲了下去,吼一声,竟叫他将那块少说也有百斤的石块给搬了起来。不但搬了起来,还抱在怀里,在高桓面前噔噔噔地来回走了几趟,状极轻松,最后丢回到了地上,拍了拍手,向李穆躬了个身,退去。高桓面红耳赤,僵在了那里。“高公子,我听闻你工于书法,有才名。我这里,却只收能搬钧石之人。你还是回吧,免得家人牵挂。”他声音温和,拍了拍高桓肩膀,离去。高桓僵在了原地,怔怔地望着李穆的背影,垂头丧气。“子乐!你怎在这里?”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高桓回过头,见是今日随了建康官员来到此处犒军的陆焕之。“逸廷!”他唤了声好友,隐去脸上方才的沮丧之色,露出笑容。陆焕之双手负后,望了眼前方那道离去的背影。“他出身庶族,不过一个司马,就算于阵前救你,亦是理所当然,何况还能邀功于你的伯父。你又何必自降身份,和他如此亲近?”陆焕之说话之时,声音丝毫没有压低,显然并不在意是否被听到。高桓迅速转头,见前方的李穆继续朝前而去,背影如常,似并未入耳,方松了口气,立刻压低声道:“倘若没有他,我早成了断头之鬼!我不管他出身如何,结交定了!我只怕他看不上我!你若以我举动为耻,往后离我远些就是!”陆焕之从未见他用如此重的语气和自己说话,一愣,咳了一声:“罢了罢了,随你就是!我大兄已平定林邑国之乱,就要回了。等他回来,你伯父也空下来些,我大约便要改口唤你二姊为嫂嫂了。你我一家人,何必为了一个外人,伤了兄弟之情?”陆焕之的大兄陆柬之,在过去的许多年里,曾都是高桓最为佩服的一个人。他之所以立下从军之志,很大程度上,也是受了陆柬之的影响。听到他不日便要归来的消息,脸上方露出笑容,点头:“待大兄回了,我便去拜见。”他再次回头,见前方那道身影,越去越远,渐渐消失在了夜色之中。……以李穆之耳力,又怎可能听不到身后陆焕之和高桓的对话之声?那个宛若溶入了他骨血的名字,便以如此的方式,这一辈子,第一次,随着夜风,隐隐地传入了他的耳中。他神色依旧平静。掌心却慢慢地紧握在了一起,手背青筋,隐隐跳动。“敬臣!”侧旁有人唤他。他抬头,见是自己如今的上司,虎贲将军杨宣,便停下了脚步。杨宣匆匆走来,走得近了,能看到面带酒气。方才显是喝了不少的酒。“敬臣,我正找你!”杨宣说道。“将军有话,但请吩咐。”李穆迎了上去,恭敬地道。他少年从军,起初的几年,几经辗转,颠沛流离。十五岁时,偶遇杨宣,蒙他所用,加入他的麾下,直到如今。纵然后来,杨宣因拥随许氏作乱称帝,攻破建康,兵败后自刎身亡,算来,也是死于自己之手,但李穆对这个一手提拔了自己的老上司,依旧十分敬重。在他身死之后,他命人厚葬,且以手中权柄,特赦了杨门一家,令其子孙免受坐连之灾。“敬臣,今日封赏,我知你遭遇不公。方才我去寻司徒,向他陈情。只是……”他的目光中,满是无奈,顿了一下。“司徒称,你于阵前救下高氏子弟,虽立了功劳,但高公已对你行封赏之事。一功不可二赏,提拔你为司马,已是破格……”他叹了一口气:“怪我无能。但你切莫齿冷。当年我第一回见到你攻城,便料你非池中之物,这些年,你果然未叫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