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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座城池,到处都贴满追缉告示,重金悬赏。因知道慕容氏的人能易容,门卒遇到身材符合,或是如慕容替那般眸色异常之人,皆要验脸,无误方可过关。慕容喆亦不敢冒这个险,最后叫她终于想出一计,易容后,混入军妓营中,随了北夏发往长安预备和西金作战的军队,顺利来到陇西,随后脱身。因担心慕容替的伤,唯恐影响他逃脱,便召集了这几十个旧部,掉头在他可能途经的路上,寻找他的踪迹,渐渐到了这一带。终于就在今日,她远远看到这方向起的烟火,遂带队前来,察看究竟。原本也不敢抱多大的期待。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竟如此叫她寻到了人。她匆忙奔到近前,看见兄长竟躺在地上,头脸上的污血凝固,面色宛若金纸,正慢慢睁开眼睛,人似乎刚苏醒,不禁怒火冲天,一边将他扶坐,匆忙喂水、救治,一边问:“阿兄,何人将你伤成如此模样?你告诉我,我要将他碎尸万段!”慕容替闭目了片刻,方睁开眼,阴沉着脸,站了起来,道:“随我去抓一个人。”夕阳西下,荒野地的光线,变得愈发黯淡了。野风疾作,吹得草荡左右摇动,发出阵阵此起彼伏的沙沙声响。洛神躲在草荡里,透过野草的间隙,远远地,看见那群人的身影,出现在了视线里,朝着自己的方向,慢慢地包了过来。当前的那个人,虽还影影绰绰的,看不大清楚,但凭了感觉,应该就是慕容替,没有错。这一刻,她懊悔万分。她只想到李穆可能正在追寻自己而来的路上,便点燃烽火,想要给他指引方向。她却没有想到,李穆可能看到,别人也有可能看到。她不该手软,自己如此境况了,竟还抱着侥幸之心,下不了手去杀人。昨日她就该趁着这鲜卑人昏死过去的时候再补上几刀的。更不用说,又错失了方才的机会。可是后悔,已经晚了。慕容替和他那群被烟火引来的同伙,越来越近了。洛神已经能够听到他们说着鲜卑语的喊叫之声,看到慕容替那张布满血污的阴沉面孔了。她压下心中痛悔,掉头,正想往草荡深处逃去,突然,耳畔又随风飘来了一阵马匹的嘶鸣之声。这马嘶之声……她竟似曾相识。她的心跳再次加快,犹如擂了一面小鼓,咚咚咚咚,几乎就要撞破了胸脯。她猛地转头,一把扒开草丛,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声音的方向。是真的。并不是她的幻听。不远之外,在那道岗坡之巅的地平线上,在天边最后一片暮霭的余光之中,毫无预兆地,突然出现了一行几十人的轮廓。他们骑着马,朝着这个方向,疾驰而来。渐渐地近了。洛神也看到了前头那一骑的模样。马是乌骓。马上之人,便是李穆。她的郎君,在这一刻,终于还是赶到了。认出他面容的那瞬间,她的情绪便崩溃了,眼泪仿佛突然决堤的湖水,从她的眼眶里涌出。她抬手,不停地擦着眼泪,唯恐被泪水模糊了视线的双眼,会看丢她赶过来的郎君。她从地上爬了起来,正要钻出草荡朝他奔去,突然,身子又僵住,蓦然停在原地,一动不动。……李穆在这片荒野里,已是苦苦追寻了多日。他携着侯离那里借来的几只灵犬,在熟悉犬性的侯离的亲自陪同下,带着留有她气息的衣物,踏上了追寻的漫漫之路。每每,让他寻到一点有人停驻过后的残余痕迹,下一刻,这些痕迹,便又消失得无影无踪。进展极其不顺。就连侯离最为引以为傲的这群灵犬,亦是前行不畅,数次犯错。李穆不得不将带出的人,一分再分,分为多股,沿着朝北的大方向,在慕容替可能途经的所有地方,展开地毯式的追索,约定一旦有所获,便同时燃起三股烽烟,见者传递,传送消息。多日过去,他始终没有见到烽烟,自己这里,也无大的进展。离义成越来越远,再往前,便是陇西的地界了。慕容替一旦进入陇西,人口稠密,踪迹只怕更会难觅。他知道慕容替不会轻易伤害她的生命。但只要想到这些天,她有可能正在遭受着的莫大惊恐和绝望无助,李穆心中的愤怒、恐惧和自责,就要扩大一分。只要她一日不归,他必追索下去。哪怕追至慕容氏的老巢龙城,他亦不会停下脚步。就在两天之前,终于,灵犬凭着马匹在路上留下的一点残余粪便痕迹,带着他追寻到了这一带。但是,短暂的兴奋过后,灵犬很快又止步在了一道溪流之前,随之失去方向。但李穆知道,就在不久之前,她极有可能,出现在这里。就是凭着如此一个念头,这两日,他不眠不休,不停追索,直到今日,就在这个白天即将又要消逝,在没有停息的迂回和曲折之中,在一次次希望和失望的交替折磨之下,突然,看到荒野尽头,远处天空,似乎升有一道烟柱。不是他和手下约定的信号。在那一刻,他亦根本没有想过,那就是她给他发送的信息。但他又怎会不去看个究竟?便如此,他带着这几十个随从,在那道烟柱彻底消散之时,赶到了这里。他一眼便看到了慕容替和他身边的那群鲜卑武士。而对于自己的突然现身,对方,显然也是措手不及。短暂的四目相对过后,伴着来自慕容喆的一声令下,鲜卑武士迅速收拢了回来,将慕容替挡在中间。日夜的忧惧,和少得可怜的睡眠,叫李穆双目,本就布满血丝。这一刻,更是双目暴凸,恶如睚眦。没有半句的多余之言,他的目中射出狠厉的光,抽出腰间那柄染着未洗去的斩敌血的刀,策马,犹如一道青锋,瞬间,撕开了挡在慕容替前的那道人墙,朝着中间的慕容替而去。慕容喆被所见的一幕惊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