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耸耸肩,摊摊手,“我是个活了快千年的妖精,我早就活烦了,我对人世间的一切已经看腻了。”“妖精和人有区别么?”风伯问。“人会被砍头,妖精会被烧死。”魑魅说。“好了不跟你斗嘴,知道你不开心。”风伯起身拖着脚镣在牢里转圈儿。“两位英雄不怕死,就别说狠话吓我了。你们被砍了烧了,还算是英雄了一把,涿鹿城里人人都知道你们是帮朋友仗义出手,酒肆里上下传你们的名儿。我这就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倒霉蛋了。”雨师靠在一边的土墙上说。“雨师,还没问你怎么也进来陪我们坐牢?”风伯说:“我本来觉得你没那么有义气。”雨师涩涩地瞥了一眼那边阳光中幸福微笑的一男一女,“义气?别傻了,早上起来大鸿叫我去问话,说你和云锦公主他们是不是一起的。我只听见云锦,想也没想,马上点头说,是一起的!是一起的!结果就被扔到这里来了。”“哈哈哈,你白痴啊?太昊族出了你这么个质子也真是遗祸千年了。”一条魁梧剽悍的汉子刚刚被一脚踹进大牢就哈哈大笑。“刑天?你怎么也进来了?你也不像是个讲义气的人啊!”蚩尤看见刑天,猛跳了起来,“现在还有谁可以送饭呢?”“别逗了,我怎么会是因为义气呢?义气那都是傻子才有的东西。少君你要相信我还是很理智的,大鸿一问我,我马上说我不认识蚩尤,我和他们不是一起的,一点关系都没有!大王圣明威武,最好一刀砍下蚩尤少君的脑袋来当球踢!”刑天一屁股坐了下来。“那么坚决你都被关进来了?”雨师叹息,“跟你相比我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呢?”刑天一摔手,懊丧地说:“可他们不信啊!”“指望魍魉送饭要等到来生了,他现在找不到我们,一定坐在大街上哭呢。”魑魅说。“唉,猜对了一半,你师兄哭是在哭,不过不是在大街上。”刑天叹口气,从屁股后面抓出小妖精来,一把扔给魑魅。魑魅凌空抄住魍魉,只看见魍魉全身画满了镇妖的咒符,活像一个圆圆脸蛋的小猴子,正捂着脸哭,“呜,好悲惨,跟我可真的没关系。”“好啦,保持一个妖精的矜持行不行?”魑魅摇晃着他,“你怎么也被抓来的?你不知道兴起妖风逃了再说?”“大个子被抓的时候,我一直按照你的吩咐乖乖地藏在他背上的皮口袋里面,忍着气闷也没露头诶!”魍魉看着她的眼睛,很认真地说。第十二章大夸父雪,无边地下着。我站在无边的雪原上回首,身后没有脚印。我从哪里来?我记不得了。这样一片白茫茫,无论天空还是大地。真冷啊。水滴打落在我的头顶,温热而粘稠。我抬头,那是一串鲜红,红得像要燃烧起来。他身高一丈,散发如狮,被斩断了双臂双腿,却依旧魁梧。小小的木笼把他包裹起来吊在雪花飘舞的空中,血已经染红了木笼,咿呀咿呀,摇摇晃晃。“你又来这里了?”那张狰狞的脸上竟然有笑容。“我……不知道怎么就来了。”“害怕么?”他沙哑的声音似乎很温和。“有一点点。”"很多年了,还在回忆么?真是个固执的孩子……如果害怕,就不要回忆,这些本来就不是给小孩子看的。“你痛么?”“马上就不痛了。”他的眼睛里有一种温暖的感觉。“他们为什么打你?”“等你长大吧,”木笼里的人说:“也许你长大就会明白。”“我已经长大了,我快十七岁了。”“可是看看你自己,你还是个孩子。”我低头看脚下,镜子一样的冰里,还是一张孩子的脸,然后血模糊了冰面。“等你懂得愤怒,你才真的长大了。”鼓声,撕裂天空的鼓声……哪里来的鼓声?寂静的雪原上,谁在击鼓?我抬起头,周围满是人,人们头上系着鲜红的绸带。我看见他们向着远方的山颠振臂欢呼,山颠上有灿烂如云霞的黄衣飘拂。在这欢声雷动的一刻,我抬头看木笼中的他,我忽然发现他的整个面目都是模糊的。似乎其他的一切都在记忆中失去了,除了那双眼睛,清晰得让人恐惧……锋锐如犀角的眼睛。犀牛角可以刺穿一切么?那双眼睛应该可以吧?他的眼睛一直看向山颠。他沉默地凝视,神色凶恶得像要吃人。东西在他全身每一寸肌肤下搏动,我担心那种东西会放肆地撕裂他的身体,会爆炸。“大夸父!今日是你的死期!”黑红的胖子持着黝黑的砍刀,站在了他背后,刀柄上血色的刀衣猎猎飞扬。人群的欢呼声更加热烈,他们穿着华贵的服装,佩着神器或者宝剑,成千上万来观赏人头落地的一刻。大夸父……他应该是坏人吧?不是坏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狂喜地看他死去?红绸飞舞,那些是喜庆的红绸,围观的都是夸父族么?连他们也那么喜悦地看见自己的王被砍下头颅?“大夸父,你是坏人么?”问话的瞬间,我觉得自己还是五岁的孩子。他没有回答。刀终于举起来了,人群在一瞬间静到了极点,然后鲜红染上了天空的惨白。血泉全部冲上了高空飞舞的战旗,随风凄厉地飘扬,一滴一滴,缓慢地垂落在尸体上。而巨大的头颅则滚落在高台的角落。头颅离我那么近,我想躲避,却已经晚了。我避不开那未曾熄灭的目光,也避不开目光下闪烁的泪。我回头,身后是一个头系红绸的少年。山颠上灿烂的人影扬起了手,万众欢腾,少年随着所有的夸父族人一起欢呼。我被淹没在喜庆的洪流中了,可是我的心里怎么会冷?是因为我在少年的眼角边看到了泪光?很奇怪,真的很奇怪……他盛装结剑,系着喜庆的红绸,跋涉千里,兴高采烈地来观看邪恶的王人头落地。可为什么还哭泣?又为什么我也想陪他一起痛哭?“你高兴么?”我问他。“是啊,我高兴,”他流着泪大笑,“大王英明神武,叛王罪有应得。看见他死了,我真高兴……”一切都消失了,我跪在白茫茫的雪地里,独自面对那颗不曾瞑目的头颅。长大就要愤怒么?为什么要愤怒呢?蚩尤缓缓地睁开眼睛,头顶的天窗里洒落融融细雪,在一窗微光中,凌乱如夏夜流萤。云锦凑上去看他,蚩尤的睡眼有些蒙眬,两人彼此望了一会。“做噩梦了?”云锦问。“又下雪了。”蚩尤说。“是啊,涿鹿总是下雪,穷桑的冬天都没有这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