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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沉吟半响,拿红木兽头拐杖一戳地面,冷着脸道:“这事儿不算完,我明儿个就让老大去京兆府问问,这究竟是哪里来的强盗,也忒的大胆,竟敢在天子脚下胡作非为!”喜儿给娇娘擦干净了脸,又把被子给她掖好,盯着看了好一会儿便笑着道:“老太太,怨不得大爷喜欢,这玉姨奶奶长的真是好呢。”“我瞅瞅。”喜儿连忙起身来扶,继续笑道:“您看看,这肌肤嫩的都能掐出水来似得,再看看这黛眉朱唇,不用描画涂抹便鲜亮极了。”“太艳了些。”老太太蹙眉道。“大爷喜欢便罢了。”喜儿接口道。“是啊,只要她能伺候好我的花儿,安守本分,我也不管她长的什么样儿。”老太太打了个哈欠,“为她竟是折腾了我半夜,不行了,撑不住了,我先去睡会儿。喜儿,你知道那盒子参茸保胎丸在何处放着,去取来喂她吃了,再把汤药给她灌下去,照看好她,花儿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让我给照看着,可不能把他的儿子给弄没了。”“奴婢记着了。”喜儿应声点头。耳朵里尽是那一老一少杂杂碎碎的说话声,床上,娇娘迷迷糊糊睁开眼便看见了一老一小的背影,她这是在哪儿?落霞呢?素衣呢?凤移花你快回来,快回来……眼睛慢慢闭上,她又陷入了沉睡,恍惚中似有人掰开了她的嘴,一口苦涩的东西被塞了进来,好难吃,她不想吃,可那个女声说吃了才能保住孩子,我的孩子,一定要好好的,我吃,吃……破晓清晨,早膳之后,娇娘睡的后罩房里又陆陆续续来了几波人,说了些无关紧要的关心话,又都摇摇曳曳的走了。床上的娇娘却开始发高烧,浑身没有一丝热乎气。喜儿来喂药时发现了异状连忙去找老太太,老太太暗呼一声不妙,赶紧打发人去请扁素,即原本为娇娘诊脉的大夫。这人来看了看,把了把脉就一脸凝重的对老太太道,是惊着了,她腹中还有胎儿却不能用药,若是用了怕是那孩子便要不保,只能她自己扛过来。“这是个没福气的丫头。”老太太叹了口气,“听天由命吧。”“她一直喊冷,老太太,奴婢再去抱一床被子给她盖上吧。”“你去吧。”星夜赶路,凤移花终于在初四的午后潜回了长安,直奔贤德坊而去,迎接他的不是那个他彷佛期待了一生的家,却是一片冰冷的断壁残垣,枯架灰烬。不见娇颜,不闻欢笑,更嗅不到那淡淡的始终萦绕在他心头的香甜。黄昏,落了雪,渐渐的给那一地黑灰蒙上了一层白,像是发霉腐烂长出来的菌毛。满身风尘,左脸上还有一片彷佛在细碎的石子上擦出来的血痕,他手握长刀慢慢走了进去,脚上似乎缀上了巨石,每走一步都像能发出沉重的哐啷声。“大爷。”银宝追上去,面容凝重,张张嘴试图劝说些什么,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关俊彦扫视了这一片废墟,实话实说道:“房子烧成这样,里面的人怕是不能生还了。”“嘿,关七爷你别乱说,闭嘴。”金宝气哼哼的冲他挥舞拳头。“呃……我说的是实话。”关俊彦无辜的道,猛然想起这里面住的可是凤移花的心头爱,他尴尬的脸色涨红,口吃道:“花大哥,对、对不起啊。”可前面的人什么也听不见,踏着满地灰,直奔雪梅院的位置,那里,两株老梅树已被烧的黑不溜秋,青木成炭,纵是神仙降临也不能使得老树复苏。他的心顿时冷了,他最怕的事情发生了,梅树死了,那她呢?还在吗?他自小熟读大经中经小经,最是不屑怪力乱神,他甚至曾对她说的话产生怀疑,一度以为那不过是她争宠的手段,可事到临头,他才不得不承认,他早已打从心里认定,玉娇娘不是原本的玉娇娘。他从不问她的出处,原来是害怕她的世界他丝毫不懂,更害怕,她一朝离去,他连去寻找的路都没有。他,还是什么都握不住,留不住,什么也改变不了。既如此,他忍辱负重,处心积虑的去谋前程去报仇还有何意思?倒还不如拼却一条命,把那些他恨的人都杀个干净!“事情既然已无法挽回,咱们还是尽快离开长安去疯人岛为好,凤兄以为如何?”另外一个人道。“蓝魁,你有点人性好不好。”关俊彦给他使眼色,你没看见花大哥才刚失去心爱的女子吗。“我只是提醒你们一句,抗旨是死罪。这里太脏了,到处是灰,我去外面等你们。”他低头瞅了瞅粘在鞋上的脏污,转身便走。“大爷,您说说话吧,您别吓奴啊。”银宝越看越觉得自家大爷的神色不对,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儿。大爷太能忍了,心里的情绪越是激烈碰撞,他面上越是风平浪静,到得发作之时,谁个也阻止不了。凤移花闷不吭声,一双眼珠黑不见底,他蓦地握紧长刀,转身便走。银宝暗叫一声不好,伸手去拦,大喊一声,“大爷!”“滚!”他挥刀迫开银宝,眼风冷冷扫着他。“大爷,您要杀谁,奴替您杀去!”金宝挡在凤移花身前,发狠道。他也爱姜府,看着这里一朝化为灰烬,他心里难受的要命,想想自己,再想想大爷,他什么都明白了。“大爷,奴去替你杀了那只狗!”“金宝!”银宝狠狠瞪他。“好!”凤移花点头,主仆两个雄赳赳走出这片灰烬,就要直奔威国公府。银宝气的脸色青黑,跟在后面道:“大爷,您想想侯府里的姜姨奶奶吧,您若是出了事,姜姨奶奶只怕要哭死了。您对得起生母吗?”关俊彦意识到事情的严重,忙也来劝阻,“花大哥,不可鲁莽,即使要杀他,也不能打草惊蛇啊。”凤移花眯了眯眼睛,挥开众人,快走几步就拦住了一辆平板马车。正当银宝关俊彦以为凤移花真的失去理智时,就看见他蓦地掀开了盖住马车的白布,车内放置的是一具具烧黑的干尸。凤移花卧刀的手有些发抖,声音却还是冷静的,“这车上的尸体可都是从那片废墟里捡出来的?”“是呀。我说,你这人谁啊,拦着我的路想做甚?这里面有你的亲戚不成?我看你穿的这样寒酸,也不像是和青阳侯府那样的豪门有关系的人呢。”尸体被烧成这般,实在不能辨认,凤移花又问:“满府里死了多少人,可有生还?生还的去了何处?”“自然是青阳侯府,听说这里是青阳侯府的某位少爷还是老爷的,养外室的地方,不过一场大火,这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