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四十二-二百四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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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者的眼泪。”萧池年转过身,示意追随的士兵,“解决掉她。” 男人负手而立,不再看身后血腥的场面,他头顶深墨色的天空似乎正泛出鱼肚白,朝阳即将来临。 燕惊寒挡在苏芷北面前,不断的战斗已使他背上受了几处剑伤,失血到视线模糊,仍不肯倒下。再多拖延一会儿,再多拖延一会儿就好了…… 忽然,一片黑影如同被大风刮起,挡住了即将升起的霞光,天色骤暗。 众人惊慌失措,仔细去瞧,发现黑压压的一团全是层层迭迭的兽影,规模之壮大如同泛滥的洪水,从玄城的地平线升起,沿着巨大的保护屏障往上吞噬,更快覆盖住了整个阵法。阵法之下,令人恐惧的黑暗笼罩在每个人心头,当他们努力抬头看时,还能看到透明屏障外,妖兽们四只、六只、八只脚,有毛茸茸的,有纤细的,有锋利的,像一柄柄悬在头顶的刀子。 “怎么来的?这么多妖兽从哪里来的?”萧池年勉强压下恐惧,状若镇定地问周围人。 有敏锐的修士觉察到:“恐怕是从秦贤山脉来的,其中锯齿兽和飞蚁都是这座山脉独有的妖兽。” “它们为什么会突然飞来玄城?” 这是所有人共同的疑问。秦贤山脉与楚国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修士与妖兽最多在交界范围内小幅度战斗,因为无论哪一方深入敌方区域,都有极大的可能引起对方猛烈反击。 这是怎么了,这些妖兽都不要命了吗?而且他们一路飞来,虽然气势汹汹,但肯定也在楚国境内遭受了不小的攻击,竟然在抵达玄城时还能有如此规模? 这次,终于轮到苏芷北笑了。她一手抱着云景,一手扶着燕惊寒,样貌十分狼狈,甚至有了一种同归于尽的悲凉感。她看着萧池年,说:“我要你付出代价。” 因为全楚国的高手都被这场政变聚集到了玄城,根本没有人留在城外阻拦,它们才能来得这么快,实在是老天有眼。 “妖女!”有人指着苏芷北的鼻子骂道,“能cao控妖兽的妖女!” “杀掉她!杀掉她就能赶走妖兽了!” 萧池年举起剑,但屏障外的妖兽立刻用身体撞击阵法,连带着整个皇宫都被猛烈的冲击震裂了宫墙。毫不怀疑,它们完全有能力破开屏障,依照如此明显的数量优势,到时候在场的修士一个也别想活。 “萧池年,想想你马上要到手的皇位,你不想留下自己的小命吗?”苏芷北揶揄道。 男人举剑的手缓缓落下,或许,他在想到解决办法之前,不能杀掉这个女人,他得保证自己能活着走出去。 场面一时陷入僵局,两边都不能拿对方怎么样。 萧池年转念一想,有了!萧晚宁正带着刘家精兵奔赴玄城,只要援军一到,他打开屏障,和太子妃里应外合,应当有几成胜算能消灭这些妖兽。到时候,天下依然是他的天下,苏芷北落得妖女的名声被诛灭,顺理成章。 他不愿把自己的想法暴露出来,便好似沉着一张脸站在人群中。直到有负责瞭望的修士汇报:“太子妃的兵马已经进入了玄城。” 萧池年才敢展开笑颜,高声道:“开阵法!本王要见孤的皇后!” 阵法卸除,妖兽们从空中掉落。 萧晚宁着一身深红色甲胄,头发高高束起,穿过层层妖兽的阻隔,像一朵高洁艳丽的带刺玫瑰,降临战场。晨风吹动她丝丝缕缕的长发,也破开了朝阳万道曙光。 “臣妾参见陛下。”萧晚宁盈盈一拜,跪在萧池年身前。 “皇后一路赶来,辛苦了。”男人执起她的双手,扶她起身,“数日不见,倍加思念。” “臣妾亦思念陛下。”萧晚宁异常亲密地环住他,一张俏脸依偎在男人怀中,“陛下思及臣妾情谊,可会回首往事,追悔莫及?” 萧池年听到最后一句,脸色尚来不及变换,女人袖中藏匿的叁根银针已经准确无误地封住了他脖颈上叁大经脉。 “原来苏芷北说的是真的,你的修为几乎完全丧失了。”萧晚宁松开萧池年,眼神中有他从未见过的怜悯与悲哀,“不然你不会一点反抗都做不到就被我控制。” “太子殿下!”陈家的修士们高声惊叫。 “不要向前,否则他一定会死在你们前头。”萧晚宁的寒梅剑抵上男人的脖子。 萧池年感受到冰凉坚硬的触感,低头还能看见剑柄上雕刻的梅花。说来好笑,他曾和萧晚宁比试过无数次,偶有几次女人赢了,也未曾敢把剑端在他脖子上。那时候的萧晚宁会很难得地露出笑容,仿佛阳光照耀下的雪山。她会开心地说:“以我的实力也能名正言顺地站在殿下身旁。” 不是如今这种身旁。 “你是什么时候背叛我的?”萧池年低声问,他不再高高在上,反而像书塾里懵懂求知的孩童,“可不可以告诉我?” “从你背叛我的时候。” 萧晚宁拖着他退回刘家的军队中,连同着妖兽们一起围在苏芷北阵前。 “还要和我打吗?”苏芷北站起来,抹干净自己嘴角的血迹,面对乌泱泱的太子党大军喝道,“太子的命就在你们一念之间。” 擒贼先擒王,太子殿下都被抓住了,这还怎么打? 修士们窃窃私语,陈朗在人群后也举棋不定。他纠结的不是继续打会杀死太子,而是太子死后,陈家又能找什么人来继承皇位?萧池年说白了,不过是个野种罢了。陈家可以让他当太子,自然也能让别的人当楚王。只要他杀了苏芷北和萧晚宁,哪怕他来当新帝王呢?他必须反抗,不反抗会死,但反抗尚有一线生机。 他清了清嗓子,即将振臂高呼,突然感觉脖颈一痛,闭上眼的前一刻仿佛看见了自己直挺挺的身躯。 吴伦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拾起陈朗的头颅,高举过头顶:“吴家愿助芷北殿下一臂之力,诛杀窃国逆贼陈朗,其余人等快快投降!” 随着吴家的倒戈,剩下的太子党人如雪崩般溃败。这场战争,发生得突然,消弭得也出乎意料地快速。 火红的晨光照在少女血迹斑斑的脸庞上,照在血rou模糊的尸体上,照在楚国皇宫的断壁残垣上。 一个古老的国度正从灰烬中重生。 善后的时候,楚王被发现死在了寝宫,喝的补药里被人加入了巫毒草,尸体早都凉透了。 侍卫们破开慈寿宫最后的防卫,只瞧见陈惠君穿着朝服,正襟危坐在皇后的宝座上。她说:“滚出本宫的宫殿。”被吴伦一枪刺死。他下手的迅猛模样,仿佛生怕陈惠君再多说一个字,就会牵连到好不容易保住了性命的吴家。 苏芷北没想去见陈惠君支离破碎的样子,但萧池年挣扎哀求着去了。她看见他披头散发,搂着尸体失声痛哭,想来自己以为最穷凶极恶之人,也有她看不见的,对孩子的温柔。或许陈惠君真的有一颗爱子之心,除了萧池年,谁又知道呢? 满墙的血罐子被公之于众,将军陈列以百万兵权换取了陈家满门性命,但死罪能逃,活罪难免,家族修为尽废,流放边关。 接生婆李淑珍的遗书被付之一炬,禁锢了几十年的魂魄终于得以解脱,沉入轮回之中。 玄城所有家族势力打乱重排,朝堂上的新兴之秀名叫项安。在经历了破碎、混乱与恢复之后,这个以武为尊的王朝依然坚韧地运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