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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忠孝仁义莫能当(二)

    春雨从窄窄的屋檐上掉下,将宽敞的马路变得泥泞,马车穿行在东区的大街小巷,缓缓向西区行使去。

    兵部尚书满庭芳靠在车厢上,微微阖着双眸,只觉得这一天过得身心俱疲:

    在紫宸殿力挽狂澜、在夏府左右逢源、在刘炳文和王肃之间挑拨离间,这一番作为虽然有效阻止了惨剧的发生,却着实让他费了好大的力气。

    深深叹了口气,他从袖中拿出早上被丢进来的那张纸条,上面写着晚上见面的地点。看到这个地点他便猜到了写信之人的身份,可是他不太明白,那个人为何选了自己。

    马车外的喧哗声渐渐大了起来,车轮也慢了下来,满庭芳掀开帘子,看到潇湘别馆那块硕大的金字招牌,又看了看进进出出的衣着光鲜的酒客们,他迟疑了许久,还是毅然决然地跳下马车。

    他站在人来人往的街上,盯着酒香和脂粉香飘出的酒楼,不由得叹了口气:他本就不喜欢享乐,如今又早已过了享乐的年纪,走进去着实有些难为情。

    “这位爷看着面生,是第一次来吧!”正在他踟蹰之际,贝小贝已满面堆欢地迎了过来。

    满庭芳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只能客气地说道:“嗯,第一次来,帮我找个包厢吧,我等个朋友。”

    “好咧,里面请!”贝小贝向他打了个千,他也只好硬着头皮跟着走进门去,挑了一个相对僻静的包厢坐了下来。

    波光粼粼的珠帘半遮着包厢,外面充斥着歌声、笑声和说话声,里面满庭芳正襟危坐,显得和这里格格不入。

    一阵珠帘撞击的声音,让满庭芳顿时神经紧绷,一瞬不瞬地盯着一位仪态翩翩的紫衫女郎,迈着莲步轻挪进门。

    这还是满庭芳第一次见到如此绝色美人,他不觉得一怔,连忙站起身来深施一礼,却不知该如何称呼对方而有些词穷。

    花芳仪向他欠了欠身,柔声问道:“您是兵部尚书满大人吧?”

    满庭芳一怔,忙拱手答道:“正是老夫。”

    花芳仪吩咐小厮将酒菜送进来,摆满了一桌,随后微微福身,笑道:“请满大人先用些酒菜,殿下今日有点事要办,很快就能回来了,他命奴家好好招待您。”

    果然是他!

    满庭芳暗暗松了口气,向她拱一拱手,慢条斯理地说道:“无妨,老夫就在此处等一会儿吧,劳烦姑娘和殿下的招待了!”

    花芳仪向他嫣然一笑,转身挑帘而去。看着她翩跹的背影离去,满庭芳才如梦初醒般坐了下来。他被四处飘散的脂粉香弄得有些不自在,可想着翊王应该很快就回来了,便只好硬着头皮等下去。

    却不知,羽枫瑾此时并不在城内。

    时间退回到稍早的时候。

    慕容先生带着数十名马帮兄弟,扮成小商贩的模样从庄楼出发,紧赶慢赶地走到盛京城门口。

    白衣白袍的燕荣骑着一匹枣红色高头大马,正英姿勃发地等在城门外,他身边停放着一顶通体黑色的轿子:

    这轿子和普通的轿子不一样,它的门帘十分厚重,两侧还用钉子固定在轿体上。连轿子两旁的窗帘也被封死了。整个轿子看上去更像是一口死气沉沉的棺材。

    马帮兄弟看到轿子不由得心惊: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朋友,才会用这样的方式被送出城!这里面……装着的真是活人吗?

    慕容先生看到燕荣,立刻带着兄弟们大步走过去,二人见面后彼此微微颔首。

    燕荣抬手指着身旁的轿子,低声说道:“先生,这便是殿下的朋友,就有劳马帮的兄弟护送到云州了!”

    慕容先生抱拳拱手,正色道:“燕爷放心,我们一定将此人平安送到云州,绝不辜负殿下的嘱托!”

    燕荣爽朗地笑了笑,又仔细嘱咐道:“别忘了殿下的嘱托,路上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可打探此人的身份,不可与里面的人交谈,更不可打开轿子查看。”

    慕容先生点了点头,拱手说道:“燕爷放心吧,殿下的嘱托我们会时刻牢记!”

    燕荣看了看他身后的兄弟,诧异地问道:“怎么没看到托托?”

    慕容先生笑着解释道:“托托负责在盛京保护帮主,这次就由老夫负责此次的押送工作。怎么,燕爷似乎不信任老夫?”

    燕荣有些理亏地摸摸鼻子,讪讪笑道:“先生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此次护送的任务比上次还要艰险万分。如果托托在的话能保险一点,我不想让先生受到任何伤害。”

    慕容先生仰天哈哈大笑,一拍他肩膀,说道:“燕爷有些小瞧老朽了,老朽当初跟着老帮主四处开辟疆土从未退缩过,这点小事还难不住老朽的!”

    燕荣连忙抱拳拱手,郑重地说道:“是燕某失言了!那就有劳先生了!等你们回来,我一定带着好酒登门致谢!”

    慕容先生向身后的人一摆手,几个兄弟立刻走过来,将那顶轿子稳稳地抬了起来。慕容先生和燕荣拱手拜别,别有深意地互看了一眼,便带着兄弟们护着轿子转身离去。

    一行人抬着轿子,浩浩荡荡地往云州走去。春雨过后,城外的景色更加青翠美丽,凤凰山上的树木葱茏,山路两旁开满五彩缤纷的野花。一阵风过,树梢的榆荚,随着柳絮在空中飘荡游走。

    慕容延钊骑在马上走在最前面,不用回头他也能感觉到,身后的这些人都在打量着这顶漆黑的轿子,每个人都各怀心思。

    不过,他丝毫不在意,因为他在等待,他知道风长老的离去,并没有让那些居心叵测的人死心,反而更想反客为主,试图控制马帮在盛京的分号。

    而今天这是一个大好的机会,他们一定不会轻易放过的他们一定会有所行动!

    又往前走了一段,直到几个人回头,发现燕荣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便心照不宣地相互使了个眼色。

    帮中两个跟随风长老多年的弟兄——泥鳅和虎子走过来,二人一左一右将慕容先生给围住。慕容先生却不动声色,故作不知地骑马前行。

    泥鳅笑嘻嘻地问道:“先生,你说这轿子里装的是人还是物件啊?为啥搞得这么神秘?连看都不让看啊!”

    慕容先生神色未动地说道:“翊王殿下不是说过,这里面是他的朋友吗。谁的朋友是物件啊!”

    虎子呵呵一笑,不以为意地说道:“能和王爷做朋友的人不简单啊!从盛京到云州这么远的路,这轿子密封得这么严实,就不怕把人憋死?再说,轿子中的人这一路上不吃饭不喝水,也不上茅房吗?”

    泥鳅也随声附和道:“依我看啊,估计这就是王爷从哪里收来的不义之财,怕被皇上发现,就趁机赶紧转移呢!”

    慕容先生知道这是他们在试探,便轻声笑了笑,说道:“打听那么多对你们来可没什么好处。最近马帮的不太平,都和这个王爷有关,你们可得小心点!好奇心太重,或许这个轿子里的东西,就能要你们的命!”

    说罢,他深深地看了二人一眼,是在警示同样也是在试探。可二人似乎仍然不死心,彼此交换个眼神,决定继续打探下去。

    虎子拉住慕容先生坐骑的缰绳,让马儿的速度慢了下来,故作淡定地问道:“先生,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啊,和咱们透露透露吧。方才听那个燕爷说的挺吓人,这一路上指不定碰上什么事。就算是死,你也得让兄弟们死得明白啊!”

    泥鳅也连忙帮腔:“就是呀,先生。虽然少帮主没有说,不过兄弟们多少也猜到了,风长老不就是因为泄露了一个女人的藏身之处,才被逐出马帮的吗?那是个什么人啊?会不会就是轿子里的这个?不会给咱们惹来杀身之祸吧?”

    慕容先生若有所思地审视着二人,又转过头看了看,背后那些假装赶路,却支起耳朵细听的弟兄,冷冷笑道:“你们在盛京这个地方呆久了,都习惯安逸了吗?不过护送一个人而已,就怕得要死吗?看来是时候让你们多历练历练了!”

    二人怔了怔,都讪讪道:“我们这不也是随口问问吗,漫漫长路,不说话还不把人憋死了?再说,你对这个神秘的轿子,就一点都不好奇吗?”

    “不好奇!”慕容先生斩钉截铁地说道:“老朽活了这么久,什么稀奇的事儿没见过,早已对任何事都没好奇心了。不过,老朽要奉劝你们二人,没事儿多想想风长老,究竟是因何被赶出马帮的!你们还年轻,没有必要为了一些虚幻的东西丢掉性命!”

    二人相视一怔,大惑不解地追问着:“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慕容先生指了指身后的轿子,别有深意地说道:“有些事、有些人,你们不去问、不去想,没有装着不该有的心思,才能活得长久。正如这顶轿子,老朽倒真的希望,你们能把老朽的话听进去,永远别知道这里藏着什么!”

    说罢,他拉过缰绳,往前紧走了几步。心中却暗叹道:他们若能听懂我的话,就不要动那个轿子、永远不要!还有一段路,咱们就走到头了!

    然而,他却不知道,虎子和泥鳅打听过后,便走回到队伍中,向其他的人使了个眼色:看来这个轿子果然可疑!

    一行人走了一段路,慕容先生一抬头,见到凤凰山的半山腰上,隐隐投出一个亭子的角。

    约定的地点到了!一抹轻焰的连枝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