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抖,醒了过来,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看向她。她没有避开他的目光,十分冷静地问了一句:“你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他这才慢慢起了身,活动活动手臂,半身发麻,“昨天可是你主动拉住我的衣袖不让我离开的。”她怔了怔,“你是说,我整整一夜就是这样靠着你睡的?”“当然,享受这种待遇的人,你还是第一个。”他促狭地笑了起来,心里却暗暗有些惊讶于她的冷静。难道她以为昨天她听到的消息不过是个梦?仿佛是猜到了他的想法,她忽然转过身,面对墙壁幽幽地说了句:“他不会死的。”宇文邕的睫毛微微一动,刺痛就像花开一样蔓延到全身,瞬间将所有的温柔收敛了起来。他冷笑了一声,“我从来没听说过灭门诛族还能有人活下来,你就死心吧,斛律恒伽已经变成一具尸体了。”她坚定地重复道:“他不会死的。”他蹙起眉,神情恼怒地望着她的后背,此时的她仿佛浑身充满一种无力的忧伤,这种忧伤有一种感染力,无声地浸润着,就像雪落在手掌上就化成了水。握紧的手指渐渐松开,已经到了嘴边的冷酷的话被他生生咽了回去。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一个转身离开了这个房间。听到他的脚步声远去,她的面容神经质的扭曲起来,苦心经营的面具终于在一瞬间粉碎,她的心缩成一团,疼痛着。当彼此定下了那个约定时,她觉得幸福近了,就快要到了。那是她期待了很久、等待了很久的幸福。只是她忘记了,幸福不是说捉住就可以捉得住的东西。稍不留神,幸福就如同顽皮的小孩突然消失。好不容易等到那堵无形的墙终于消失了,她也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感情,勇敢地向他伸出了手```可是,那堵曾经消失的墙却再次阻隔在他们之间,现在,这堵墙叫“生与死”。纵使她已经不再顾忌,他却永远也不会发现了。纵使她发了疯似的思念着他,他却无法再次站在她的身旁了。他已经不在了,而她却依然活着。从此在她的心口有一个空洞,只有她自己知道。七月,夏日清晨的阳光从窗棂射了进来。紫檀宫的房间内,珍珠色的浮尘在空气中悬浮翻转,无所归向,像烟雾淡淡弥散。一切的一切,若非经历过的伤痛这么真实地存在过,恐怕真会如一场春梦来去无痕```紫檀宫外,松柏参天,扭扭曲曲地向天空蜿蜒。浓郁青翠的枝条相互搭错成密密遮挡阳光照射的屏障,即便到了初夏时令,身初其中也依然觉得阵阵寒凉。四季无分的针叶松包围住整座宫殿,从外面望去,给人一种萧瑟寒冷的感觉。清晨的风吹动松枝,松针飘落,坠入池塘,寂静无声,连些微的涟漪都不会泛起。长恭凝望着水中的如针细叶,一只白色的蝶停在她的指尖上,颤动着翅膀,忽地一展翼又轻盈飞开,只留下轻忽的触感停在指尖。肚子里的孩子忽然轻轻动了一下,她的心里涌起了一种温暖的感觉,将手放在了上面,小心翼翼地触摸着、感觉着。就算她爱的人不在了,可是她的腹内正孕育着他和她的孩子,他的生命还在延续```那抹身影牢牢地占据着她心里最最温和、最最阳光的一隅,每每忆及,便有一种说不出的勇气涌上心头。一直记得他对她曾经说过的话,“无论有多痛苦,只要活着,雨就会停,就能看到美丽的天空。”不远处,几个宫女们聚在一起给水里的鱼喂食,笑声清脆,粉色的衣裳映衬着碧水涟漪,非常美丽。“你们听说没,宫里来了一个花匠,很得皇后娘娘的喜爱呢。”“是啊,因为经他侍弄的花草都盛开的特别茂盛。”“不过,那个人的长相好可怕```”“听说是被火烧毁了容貌,所以才变成那样的```”“简直就和鬼一样,还有他的声音也可怕极了```”“好了好了,别说那个丑八怪了,我们说些别的事吧。”一个宫女迅速转移了这个令人不快的话题。忽然旁边有个宫女唱起了汉代乐府的歌谣,众女兴致盎然,也纷纷跟着唱了起来,“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还顾望旧乡……她的故乡……她的故土……蓦然而起的思念刹那间让她几乎要窒息,她是如此的渴望,想要再度踏上那片土地。那片有许多许多回忆的地方,那片她生长过的地方,那片她曾经倾尽心血拼命守护的地方……一瞬间,她心潮澎湃,不能自己。举目远望,浮云淼茫,远处,是她看不见回不去的故土。窗外婆娑的光影一下一下的随着风与树的摇曳而晃动,模糊的光线湿润了她的眼眶。“都别唱了。”皇上的声音忽然在她们身后响了起来,一改平日的和颜悦色,今天的皇上似乎有些恼怒,宫女面面相觑,连忙退了下去。宇文邕走进房里的时候,看到她正好趴在窗台上,她的脸看起来异常纤秀,尖尖的下巴,光滑的皮肤,象一具做得相当精致的雕像,房间里充满着药味,那是他每天派人送来的安胎药的味道。他的目光一转,不由停留在了她那日渐隆起的腹部,克制住心底不断涌出的酸意,他将目光继续往下移,在聚焦到某一个部位时,他的目光稍稍一暗。或许是天热的缘故,她居然没有穿罗袜,也没有穿鞋子,裸露出来的足踝在夏夜的薄光中白得耀眼。“这样会感染风寒的。”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她抱起来走向床榻边。她开始挣扎,但因为怕伤着肚子里的孩子,所以又不敢用力挣扎,只得眼睁睁地地看着自己被他放在了床榻上。见他并没有更多举动,刚稍稍松了一口气,却又见他从一旁拿起了一只白色的罗袜。“不用……”他手指的温暖触觉猛然让她一惊一颤,迅速地缩回了自己的脚。“乖,别动。”他轻柔而强势地捉住了她冰冷的脚,往自己的方向一扯,不让她再缩回去,动作生疏地替她穿上了袜子,又抬起头朝着她微微笑了笑,他的眼睛,是剔透的淡琥珀色。像是……秋天里,在余辉下无言的天空。“长恭,下次记得要穿袜子。”他低低说道,语气温和得不可思议。她的心里掠起一丝说不清的感觉,却又立刻烟消云散。眼前的这个男人,是齐国的大敌。如果不是为了孩子,她又怎么可能忍受着屈辱,苟活在这个令人窒息的囚笼之中……她再次用力缩回了自己的脚,扭头看向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