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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自己却不可同他一般见识太坍他台。他心里也暗暗盼着,自己既然“兄友”,三爷就应该“弟恭”,把钱借与他。大太太见丈夫下楼,终于舒了口气。要是大爷犟着不去,厨房都在忙三爷的宴,她哪里给他挣几碗吃食?就算撸袖子下厨,连个空余灶头也没有啊。厨房那群跟红顶白的东西,一个个都想要搬去霞飞路,哼,搬去那里,还不是一样的起早洗菜,抹黑关灶。他们且看着吧,三太太那个铁母鸡德行,到了霞飞路一样地不会拔毛。大太太又得意笑,铁母鸡,也是再下不了蛋的。岑嘉绮踩着高跟鞋摇曳生姿下楼来时,所有人都眼红了。此“眼红”非彼“眼红”,是眼前一红。岑嘉绮穿了件新绿色滚边的绯红色旗袍,前襟有金黄色丝线绣的卷叶草,枝叶舒展地肆意,乍一看倒像只展翅欲飞的鸟。咦,这红光漫漫的旗袍,配上岑嘉琦盘起的发和黑眉粉颊红唇,这,这红红火火的!岑嘉绮自顾自坐到椅子上,拿了筷子就吃饭。大少奶奶搭住她肩膀:“嘉绮,你怎的穿这样?”下午还几乎哭倒长城,这转眼就欢快喜庆。大少奶奶心下实在忐忑,可别哭伤了神志。岑嘉绮扒开她的手,扫扫肩膀:“怎么,虽然是嫁个残废,但也是出嫁了,还不允许我穿的喜庆喜庆么?唔,这旗袍就是你那姑外婆送的布料子,做工的确不错。”大少奶奶笑得眉眼不分。啧啧,姑外婆送的东西,钗子啊镯子啊她都穿戴在了身上,岑嘉绮这是想开了呀。大少奶奶又见岑嘉绮的椅子有点矮,连忙去拿了坐垫来。外人看了,都要赞一声大少奶奶贤惠,真是把小姑子当自家亲妹子看,连婆婆都排在了后头。傅伟同岑三爷谈的投机,非常投机。有岑嘉雯这么个内应,岑三爷喜好憎恶傅伟了然于胸。工科出身的张民诚和傅伟说过,有个物理定理叫杠杆原理。物理和送礼,看来没差多少嘛,都是以小换大。傅伟认真准备的礼物真是女婿上门的模范:烟送哈德门,酒是个外国牌子酒,日本客户送的,想来不会太差,茶叶是川地特产的信阳毛尖。这些还罢了,上门走礼烟酒茶是常物,那特意扎好红绸的干货日本海马却是独特的很。傅伟言谈中隐约透露了海马干泡酒有雄风大振之奇效,岑三爷当然领会到了。岑大爷已经是屈尊赴宴了,岑三爷却一点都没有松口的迹象,当着一大家子人的面,岑大爷再也摆不出热脸;岑二爷虽然叫人搀着赴宴,但只是偶尔动动筷子,那瘦弱的样子,似乎开门带的风都能把他吹倒,岑家老太太心疼儿子,叫给换了个不对门的位置;可宴会如同相声,岑三爷都唱了主角,就一定要有个捧哏。大女婿付凡太闷,几个儿子又没有这个义务,于是,傅伟当仁不让地担当该职。两人聊得非常投机,从国家大事到天气转暖,无一不指点,无一不契合。其中的停顿是傅伟多看了几眼楼上翩然而下的岑嘉绮,但是岑嘉雯回神地很快,马上过来给父亲和傅伟添酒,免了许多尴尬。岑嘉雯听得那边岑嘉绮一声嗤笑,心里悲悯全无,岑嘉绮还是改不了抢自己风头的习惯。哼,今天的贵客是傅伟,有本事,你让那床上的瘫子走进岑家大门提亲啊?晚上睡在床上,岑三太太推推丈夫:“这个傅伟你看怎么样?”岑三爷满意地很:“会办事地很,想来仕途有望。”岑三太太被自己女儿再三痴缠,到底记在了心里“那他那捐官的事?”岑三爷“唔”了一声:“嘉雯的嫁妆丰厚点,到底咱岑家女孩子就她念书少,出嫁就别亏待了。”岑三太太也这么想,给女儿钱总比借给大伯好,总比贴补在岑家这个无底洞好。想起大太太她们艳羡又酸溜溜的神情,又娇声问道:“老爷,霞飞路的房子看的怎么样了?”然而到底年纪大了,她自以为的娇声犹如一把钝锯子割木头,刺得岑三爷想捂耳朵。岑三爷不耐烦地往床边挪了挪:“霞飞路我只是去看看,哪能当真?他们有个说嘴,你不知道咱家多少钱的?”岑三太太是真不知道自家多少钱。股票赚了后,岑三爷便毁约不再让岑三太太管账了。岑三太很想再细问问,可她担心再问,岑三爷还挪就挪床底下去了,便忍了又忍,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嘀嘀咕咕:“那房子总是要买的罢?二媳妇肚子眼看大起来,这楼哪里还挤得下?那车子油老虎似的,花钱吓死人,不如卖掉,买个房子是正经。”岑三爷赶着睡觉,只好敷衍:“房子自然要买,在看着呢。妇人头发长,见识短,车子作用大着,你哪里知道。”岑三爷既然是岑家最有钱,自然就是岑家最有眼光,哪里容得别人指点他。岑三太太还焦心,既盼着买了大房子,又怕房子太大岑三爷又新娶人来填房,可岑三爷已经打起呼噜,她只有闷在心里头。岑嘉钰也虽躺着,却睁着眼。吃完饭,岑二爷把岑嘉钰叫到了他房里。岑二爷从抽屉里拿出封信,递给岑嘉钰。然后,他抖抖索索点了烟盏,也不吸,就看它燃着。岑嘉钰一字一句看完,有点不信似的,又一句一字重新看了一遍。终于,她白着脸垂下手,无意识地紧紧抓住那页薄薄的纸,茫然地看着岑二爷,好一会儿,才听见岑二爷的声音从烟灯那里遥远又缥缈地传过来。“苏家说你们提前成婚,给苏家老太太冲冲喜。他们给苏泓宣拍电报了,让他赶回来。”岑二爷说完话有些吃力,倚着烟榻歇了歇“我看成,”他又沉默了一会儿:“顺道也给我冲个喜吧。”岑嘉钰看着岑二爷,脑内一片空白。岑二爷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女儿。这是他的大女儿,第一个叫他爸爸的人,这个孩子是他抱的最多,亲的最多,疼的也最多。那时,他还初为人父,充满新鲜感,又没完全沉到大烟里头,看着粉嫩嫩的嘉钰爱的不行。他模糊想起发妻的脸,多久没想起她了?十几年了吧?印象里,她穿着件白绸旗袍,领口别了个碧玺石的胸针,抱了嘉钰站在桂花树下等他。风一过,桂花落下来,落在她头上,肩上,袖口。晚上睡觉搂着她香甜香甜的,到次日清晨,自己身上也带了桂花香。他停顿了一下:“大夫说,我也就这几个月的事情了。”岑嘉钰讷讷地,想说什么,终究没说,只看着岑二爷张嘴合嘴。岑二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