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窍无非两个,时机和时间。时机好的,即便不是那一见钟情,也能互有好感。可是,苏泓宣第一回去岑家,见着的是岑嘉钰病恹恹瘫懒懒烟榻上的父亲,再是岑嘉钰躲在屋内模模糊糊一个侧脸,和隐隐约约小姑娘叽叽喳喳的闲话,心里就有些不舒服。等他留洋回国,他和母亲苏夫人说要去海市工作生活,问岑嘉钰意见,岑嘉钰却是软软弱弱一句“都听母亲的。”实在让他心生厌恶,他见多了新时代有主见的开朗新女性,自然不喜欢这种畏畏缩缩羞羞怯怯的深闺小姐。岑嘉钰的考虑是,苏老爷在沪长期不回,于苏夫人本就是一段心伤。儿子媳妇若是都去的利利落落,她岂不是更受打击。再则,这一大家子的主要财源,是苏家在杭州的茶丝产业,但都是苏夫人打理,如今去海市,苏泓宣职业未定,一应开销还是得靠苏夫人资助,那么,必须要尊重苏夫人意见。所以,苏泓宣心想,长得的确不错,但是一个木头美人,有什么趣味?听说也念了圣华翰大学,可如今,最喜欢上大学的就是军官的姨太太,大户人家的小妾,封建人家的待嫁闺女,缺什么补什么,镀层金的木胚胎便当自己是庙里的开光菩萨了。时间久的,便是那日久生情,也能和谐相处。两人虽然说是订的娃娃亲,可两人却从不曾青梅竹马相处过;后来,苏泓宣出国留学,成亲都没赶得回来,婚前就是两个陌生人;等苏泓宣学成归国,他又一人去了沪市,婚后也是两个挂名头的夫妻。苏泓宣如今在学校教书,兼着捉笔“西音社”报纸,在文学圈里也算是颇有小名。假使时机好一点,苏泓宣碰见的不是一个居于婆家,因为常常周济娘家而底气不甚足的岑嘉钰,他也许能欣赏嘉钰身上的机敏多智;假使时间长一点,苏泓宣见到的不只是岑嘉钰为柴米油盐相询,为人情来往忙碌,他也许能欣赏岑嘉钰的美丽大方。但是,时机不好,时间也不对。假使时机好一点,岑嘉钰碰见苏泓宣是他在课堂上的洋洋洒洒,她定会赞叹苏泓宣海外留学到底是博文长识;假使时间长一点,岑嘉钰能见到苏泓宣用心相待也是能有温柔,那她也必会报之以琼瑶,但是,时机不能制造,时间不能强求。两人便无趣而无奈地相处过日子。但也算不得坏。苏泓宣无心于家庭,自然也不会管岑嘉钰对娘家的看顾,不会同了那小气而斤斤计较的丈夫,呵斥于老婆拿回娘家的一针一线。岑嘉钰对苏泓宣本就无意,自然也不会过问苏泓宣在外头的事情,不会同了那无知却哲哲螯螯的妇人,丈夫不顺心意动则哭次则闹。岑嘉钰洗了澡出来,换上了睡衣,她擦着头发,见苏泓宣坐在客厅,就问道:“可是饿了,还有一点鸡汤线面,我热了给你吃。”苏泓宣黑着脸:“这是印刷馆才送来的诗歌集子,怎么封皮上就叫弄脏了。”岑嘉钰看了下,是泥土印子,便道:“真是对不住,我早上赶着去黄夫人家帮忙,也没开信箱,定是帮佣买菜后开信箱,沾了上去。”岑嘉钰去黄襄理家帮忙的事情,是告诉了苏泓宣的。苏泓宣当时就不高兴,银行从来都是铜臭之地,庸碌之帮,还这般凑上去做帮佣,谄媚之姿实在难看。他不算奢费之人,但一向也没在经济上手紧过,对这些金钱事务向来淡漠地很。此时更为糟心:“什么帮忙,赶着去做女篾片相公么?家里开支短缺了还是家用不足了吗?”岑嘉钰心想,可不是做了篾片相公,今□□服就做了人嘴里的笑料。见岑嘉钰又是不声不响,苏泓宣更觉火大;可岑嘉钰只低了头,他又发作不得,只得重重放了书以示不满。岑嘉钰不欲争执,就问道:“你可要洗澡,我给你放水去。”算了,蠢妇之见,不过方寸之地的衣食住行!苏泓宣硬着声音回答:“不用,我还要出去参加个文学沙龙。”果然,木楞楞的一声“哦。”岑嘉钰无波无澜道:“那你早点回,我让帮佣留门。”46、四十六章...岑嘉钰早上起来的时候头略略有点疼,她坐着缓了好一会儿才起身换衣服。帮佣听见声响,敲了门进来,问道:“太太,早餐吃什么?”岑嘉钰看看旁边平整未碰的枕头被褥,问道:“先生昨天仍睡在书房?”帮佣答:“先生昨日没回来。”岑嘉钰按了按额头:“那昨晚的鸡汤还在,捏几只小馄饨放进去罢,再撒点葱花。对了,看今日太阳好,把我的枕头拿出去晒晒。”帮佣心想,这先生和太太感情不和也是理应的,就说吃吧,都牛头不对马嘴。太太爱葱的很,喜欢撒一把小葱花当绿意;先生却对葱避之不及,实在菜里要葱做一味,他都是苦大仇深地挑了出去。帮佣答了声“好”,又问:“太太,中午吃什么?我好去买菜。”岑嘉钰捞起一只馄饨,却没有胃口,听见帮佣问,便打起精神思索了一番,方道:“昨天我奶mama拿了咸rou过来,可这又不是春天,寻不到春笋就做不出腌笃鲜,你买点千张来和咸rou一并蒸了吃;中午有客人,买点排骨,做个糖醋小排”她沉吟着:“也买条鱼,清蒸了,另做个小菜,再收拾个豆腐汤,也管够吃了;嗯,还蒸一碗嫩嫩的鸡蛋,怕是有小孩子来的。”说不定苏泓宣晚上是会回来吃的,先备下来,总好过他寻不着吃的又黑脸,岑嘉钰又接着说道:“到下午,就用咸rou闷上一锅粥,榨菜丝切上一小碟,给先生晚上吃。如果不够,我刚看馄饨还有些,用油煎了给他吃。”岑嘉钰自去洗了个果篮,待要擦手寻那手巾,又想起,苏泓宣的手帕用了挺久,得买几块给他替换下来。再则自己要做旗袍,也不能厚此薄彼,要量了苏泓宣的尺寸好把秋冬衣置办起来。但凡嫁做人妇,睁眼所思,不过食之一日三餐;每日所虑,也就穿之一年四季。也难怪苏泓宣觉得岑嘉钰寡淡无味。诸般琐事,忙碌停当,就听见了门铃响,客人上门,就是快午饭的点了。上门的是岑嘉雯和岑嘉绮两人。岑嘉绮先到。岑嘉雯后到。啊不对,哪里只两个人,岑嘉雯从身后拽出一个啃手指的小男孩,看她的肚子,里面还揣着一个。这小男孩生的还是极好,浓眉大眼的,却有些怕羞,依着岑嘉雯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