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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朗转向谢华琅,道:“就是她在先嫂嫂忌日那天,从大哥生了争执,因此流产的事,也是因为此事,她与大哥的感情,渐渐地缓和了起来。”淑嘉县主与大哥是因何转圜的,谢华琅不是头一次听见,但在这之前,她一直以为,谢家之中自己或许是唯一窥到了几分内幕的人,却不想早在几年之前,便有人看透了一切。那个时候,她还在后院儿玩泥巴呢。谢华琅心中有些感触,然而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她暗叹口气,定了定心,道:“后来呢?”“一个人不会忽然间变化这么多,尤其这种改变,是在她原本应该死去的那天才开始的。”谢朗原先蹙起的眉头,缓缓松开,许是因为思路清晰,言语也转为流畅:“我觉得,或许真正的淑嘉县主已经死了,顶着她的皮囊,继续活下去的,是另一个人。一个机缘巧合,进入她身体的孤魂野鬼。”“男人与女人是截然不同的,从生活习性,到举止做派,生长于不同环境所造就的修养与举止也是这样。我仔细观察了她半月,觉得这个进入淑嘉县主身体的孤魂,原本应当是一个女人,而且,是一个出身优渥、头脑极其聪慧的女人。”谢华琅心头一跳,面色却没有改变,只沉着脸,继续听他讲下去。谢朗笑了一下,道:“她做事非常有条理,目的明确,非常稳妥,要么是生性沉稳,要么就是,她已经过了小姑娘争风吃醋,争强好胜的年纪。”“那之后没多久,便是伯父的寿宴,临安长公主作为姻亲,当然也会登门。”他神情中展露出一种非常浅淡的困惑,然而随即便转为释然:“我一直觉得,世间大多数母亲,对于自己的孩子,都有着言语难以描述的直觉,孩子对于母亲,也是一样。”说到这儿,他转开话头,向谢华琅问道:“就说你与伯母,假若有一日,伯母的身体里忽然换成了另外一个灵魂,你能辨别出来吗?”“当然能,”谢华琅不假思索道:“那可是我的亲娘,相处了近二十年呢。”“我那时候也是这样想的,”谢朗点点头,道:“别人看不出淑嘉县主换成了另外一个人,临安长公主一定能看出来,有些事情,由她这个母亲主动出面,比谢家去做好得多,也名正言顺的多,只是我没想到……”谢华琅轻轻接了下去:“你没想到,临安长公主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她真的以为,那还是自己的女儿。”“有两个可能,”谢朗摸出一把瓜子儿来,慢悠悠的嗑了起来:“第一种可能,是那个孤魂超乎想象的聪明,成功将临安长公主糊弄过去了。第二种可能……”他别有深意的笑了笑,继续道:“或许那个孤魂,本身就对淑嘉县主很熟悉,也对临安长公主很熟悉。”谢华琅静静看着他,有一瞬间,几乎难以想象这个人是自己那个惯来有些不着调的三哥了。“我那时候也没办法啊。”谢朗说及此处,竟叹了口气:“新来的这个那么谨慎,我真的对付不了她。临安长公主没认出来换了人,也不能借她的手。要是新来的这个兴风作浪也就罢了,偏生她表现的那么完美无害,只想跟大哥做好夫妻,在伯母面前做好媳妇,在meimei们面前,又是好嫂嫂,我真是无从下手啊,只能叫柳氏多盯着她点,以防万一。”谢华琅听到此处,隐约也能猜到之后是如何发展的了,摇头失笑道:“接下来的几年,她是不是什么动静都没有?”“一点儿也没有哇!”谢朗似乎也是颇为感慨,无奈道:“新来的这个忒会做人,明知道她是怎么嫁进来的,但看她那做派,还真叫人讨厌不起来。”谢华琅见状,忍俊不禁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异常的?”“前几年平安无事,我其实也有点松懈了,我以为她是想好好过日子,也就没怎么在意。”谢朗轻叹口气,道:“她是临安长公主的女儿,身份复杂,同宗亲与郑家都能扯上关系,素日里出去走亲访友,我也不会多想,直到你同陛下在猎场遇刺,我才想起,当初被我疏忽了的一个可能性。”“她能够将临安长公主糊弄住,第一种可能,是因为她格外聪慧,第二种可能,则是她同这母女俩都很熟悉,我那时候忽然想,这两种可能性,或许都太片面了,有没有可能,是要合起来看才行?”“一个异常聪慧,且对临安长公主母女非常了解,既有野望,又有心机手腕的女人,会是谁呢?”谢华琅定定瞧着他,忽然叹一口气,想了想,又有些气不过,伸手在他后脑勺上拍了把,道:“谢朗,我从前跟你相处了那么久,怎么没觉得你头脑这么灵光?”谢朗想了想,道:“如果你觉得跟一个人很谈得来,或许不是因为你们意气相投,而是因为另一个人比你聪明太多。”谢华琅气笑了,又一巴掌拍过去:“再胡说八道,我叫叔父打你!”“好好好,怕了怕了,”谢朗赶忙认怂,又捏了捏她的脸,笑容有些复杂,低声问:“是天后吗?”谢华琅没有言语,只是将眼睫微微一合。谢朗轻叹:“我说呢。”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谢华琅在释然之余,心中又有些五味俱陈,偷眼瞧瞧谢朗,忽然道:“喂,谢朗!”谢朗道:“你怎么了?”谢华琅仔细打量他神情,唯恐有分毫错漏:“你是不是喜欢先嫂嫂?”谢朗一巴掌拍在她后脑勺上:“胡说八道些什么呢。”忆起旧人,他神情有些感慨:“先嫂嫂实在是个很好的人,这样的人,不该那样悲惨的死去。淑嘉县主以权势迫使她与丈夫和离,但并没有要她的性命,于情理有亏,但于律法无罪。可先嫂嫂的死,终究是以她的所作所为为诱因……罢了罢了,原本就是一笔烂账,现在更算不明白了。”谢华琅听他这样说,同样默然良久,寒风掠过,叫她思绪忽然清晰起来,转向谢朗,直白道:“你不会因此对大哥生隙吧?”她问的坦荡,谢朗答的也坦荡。“大哥有大哥的难处,我哪有什么立场怪他?若换了我,易地而处,也会同妻子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