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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之地。说皇上不顾念多年来的情分,逼着她再得罪太子爷……”……姑姑在上,我是真没有想到,原来把一个笨人逼到墙角的时候,她也是可以狗急跳墙的。“那皇上怎么说呢?”我皱起眉头赶紧追问。小太监喘了几口大气,“皇上很生气,说贵妃娘娘是无稽之谈。贵妃娘娘就哭着说绝非如此,太子妃一向贤惠大度,宫中妃嫔雨露均沾,唯独李淑媛因为是她的远亲,从来都被冷落闺房。太子爷这就是记恨了苗家记恨了她,她请皇上开开恩,为她向太子爷求个情,请太子爷不要误会了她,贵妃娘娘是从来都没有对太子爷不利的心思……”在李淑媛之后,我又狠狠地被皇贵妃给震撼了一把。这女人狗急跳墙起来,还真的很有杀伤力。“皇上听着听着脸色就深沉起来,在宫里一直没有露面也不肯说话,贵妃娘娘现在正在门口跪着呢,马公公让我赶快来给您报信。说是现在都乱了,什么都乱了,您得赶紧拿个主意出来!”那小太监又急促地道,“马公公还说,请您想一想,先孝嘉皇后在这时候,会怎么做!”我一下就怔住了。马公公的意思,已经昭然若揭。但我……89心痛如绞我不知道李淑媛只穿着单衣跪在东宫门口的时候,心底在想些什么,但我当然可以肯定,她是下了血本的。要知道以如今的天气来说,她要没拿个蒲团就这样硬生生地跪在石阶上,这段经历别的不说,至少是能在她双膝上留下一段缠绵悱恻的回忆。相比起来,皇贵妃跪在瑞庆宫正殿门口,就要好过得多了——瑞庆宫里的地暖烧得当然很旺。我本来以为在咸阳宫这里跪着,即使有蒲团稍微阻挡一下,滋味肯定是不大好受的。没想到跪下来了我才发现,咸阳宫虽然已经有六年没有住过人了,但到了冬天,居然依然烧了地暖,虽然因为无人居住只是微温,但要比那彻骨的冰凉好受得多了。供奉如生这四个字,一下就在我心头闪了过去。我心里就一下抽痛了起来。我姑爹是真的很爱我姑姑,六年了,我从来未曾想到,每年冬天咸阳宫里竟仍然温暖如春。而透过窗户望进去,姑姑常用的五彩小盖盅也依然放在临窗炕桌前,甚至连杯中的茶水,都依然泛着淡淡的黄。当我跪下来的时候,想到此后我将面临,我不得不面临的种种,我不是不担心的,然而心底毕竟还是泛着淡淡的战栗与淡淡的兴奋,然而此时此刻,我却忽然感到了一种浓重的悲伤。我甚至不知道这悲伤是源自我对姑姑的缅怀,还是源自我对姑爹的同情。六七年了,他始终还不愿放手,不愿承认姑姑已经离他远去。然而他心里毕竟是明白的,我姑姑已经去世,这一道伤痕将永远是一道伤痕,这一份遗憾,已经无法弥补。没有多久,陈淑妃来了。她手里还抱着一领又轻又暖的白狐大氅,为我围到身上,又在我腿上放了一个小小的暖炉,细心地用大氅围住了。不让人看到,这才站起身来,负着手踱到窗边,隔着窗户望进了咸阳宫里。我们谁都没有说话,陈淑妃看了很久,这才别过头来,摸了摸我的头顶心,她低声说,“小暖,你长大了。”我抬头看着表姑,半天才扯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只觉得千言万语,无处诉说,又无须诉说,表姑已经全明白了。姑姑去世的时候,表姑几乎没有落泪,甚至很少表达她的哀悼。此时此刻,我终于能够明白她的心理。我姑姑是最好的皇后,最好的太子妃,然而为了做到这一点,她亦牺牲良多。表姑就是在皇贵妃被抬举之后,被选秀入宫的。我不知道表姑是否情愿,是否开心,是否安于这淑妃的位置,是否乐意和自己的表姐分享一个夫君,是否愿意永远被姑姑的身影遮蔽。但我知道她们毕竟是和睦的,毕竟有一份亲情在。人这一生各有际遇,或者一个妃位,对表姑来说已经是很好的结局。我知道,我明白,时至今日,我已经清楚地懂得了姑姑的心路。当时姑爹的地位要比王琅更风雨飘摇,很多事必须含混,不能求全,求全则毁。然而就是因为姑姑不能求全,今时今日,我才要求全,我不愿意一手培植出第二个皇贵妃,我不愿意一手提拔起第二个陈淑妃。我只愿和我的王琅相守,一生一世,一双人。“是姑姑把我宠坏了。”我轻声说,望着咸阳宫中的摆设,望着那芙蓉被半掀销金账犹垂的豪奢装饰,想到当年姑姑的一言一笑,我的眼睛慢慢地濡湿了。“是姑姑把小暖宠得太天真。”陈淑妃回过身来笑了。这笑容中有无穷无尽的落寞,也有无穷无尽的缅怀,笑出了无穷无尽的余韵,与无穷无尽的故事。在这一刻,我第一次明白,表姑也有自己的一段往事。“我就喜欢小暖的天真。”她弯下腰来,仔细地为我系好了大氅的领口。“小暖,你姑姑是个好人……她几乎是个完人,但和她比,表姑更喜欢你。”她的话里包含了微微的叹息,又有隐隐的承诺。我便知道,现在皇上应当已经收到了消息,知道我跪在了咸阳宫里。我由衷地感谢陈淑妃,“表姑一直很照顾我,小暖从前不懂事,从来没有谢过表姑。”陈淑妃噗嗤一笑,她又拉了拉我的耳朵,低声嘱咐,“别人看不到的时候,你稍微挪动挪动,等皇上来了,再好好地跪着。”顿了顿,她又说,“以后,王珑还要靠你照顾了。他不懂事,有很多事做得不好,你是他嫂子,就别放在心里,别和他一般见识。”我不由得就闪了表姑一眼。表姑笑吟吟地看着我,眼神有一点欣慰,又有一点失落。看来王珑在背地里的动静,没有瞒得过表姑。我就胸有成竹地向表姑保证,“您就放心吧,我不会让王琅欺负小玲珑的。”表姑哈哈大笑,又拍了拍我的脸,这才直起身子,徐徐地出了咸阳宫。我侧耳听着她上辇起轿的动静,听着统一而沉重的脚步声缓缓去远。这才又抬起头来,搜索着咸阳宫中于我有特别意义的那些小小细节。这是我长大的地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就是我的家,是我和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