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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又上前给先生磕头,“以后请先生多指教了。”“好,好。”先生捻着胡须,“坐。”先生就开始给五个杨家女儿讲学,念内训,从事父母念起。“孝敬者,事亲之本也,养非难也,敬为难,以饮食供奉为孝,斯末矣。”他苍老的声音回荡在小屋子里。七娘子似懂非懂,听得很无聊,只好翻幼学琼林看。幼学琼林倒是很好看,她看得津津有味。五娘子听了一会,就觉得无聊,哗哗地翻看着女内训,慢慢的,就趴到了桌子上。三娘子和四娘子一边听一边打瞌睡,六娘子扑在桌上画小人。七娘子看了,倒觉得很亲切,好像以前在大学课堂上,老师讲老师的,下面各有各忙。先生念了半个时辰的书,停下来歇一歇,众人又忙坐好,七娘子翻完了幼学琼林,又从头看起。“看得懂吗?”先生问。“看得懂。”七娘子轻声回答,“只是字还有许多不会写。”先生就叫几个姐妹自己读书,过来看七娘子写字。七娘子挽起袖子,笨手笨脚地磨了一池墨,拿起狼毫小锋,沉吟了片刻,缓缓写下自己的名字。杨棋两个字,被她写得温婉秀丽,先生看了吃了一惊。他沉吟片刻。“以前学过?”七娘子不好意思地笑了,“家居无聊,偶尔就练练字。”其实,九姨娘屋里连笔墨纸砚都找不全,谈何练字,这还是上辈子的老底子。老先生点点头,“难怪,写得不错,你习的是赵孟頫?”七娘子前世的确专研赵孟頫,“手中只得一本他的字帖。”七娘子笑着说。五娘子便走到七娘子身边看她的字,三娘子也凑过来,艳羡地说,“七meimei写得确实好看。”五娘子涨红了脸,走回自己桌前,赌气似的遮去了自己写的那几个字。老先生就叹了口气,“要论妩媚,还是卫夫人,以后多临临卫夫人的帖。”他沉思片刻,“幼学琼林都看完了?”“看完了。”七娘子轻声回答,她无意藏拙,要再一笔一划从三字经学起,七娘子自己都没有这个耐心。五娘子眼中的妒意,挡也挡不住,都泼了出来。三娘子也不笑了。老先生看了看她们,叹息了声,“那就随着她们一道念女内训吧。”他翻了翻自己案头的书堆,找出一本破旧的女内训递了过来,七娘子低头称是,老先生又走到案前念了起来。“夫自幼而笄,既笄而有室家之望,焉推事父母之道于舅姑,无以复加损矣。”不消一刻,七娘子也昏昏欲睡起来。好容易上完了一个时辰的课,大家都精神起来,给先生行过礼,三三两两的站着说话,等丫鬟们收拾文房四宝。“先生一向是这么念着?”七娘子悄悄问最和气的六娘子。六娘子叹了口气,“是啊,好无趣的,倒有大半都听不懂。”这句话难得没有引起争执,连五娘子都点头,“先生不大解释里头的意思。”七娘子不敢接她的话茬,就冲她笑着点了点头。五娘子哼了一声,转过头去。六娘子笑着对七娘子说,“七meimei,你的新衣服真好看。我听她们说,是纤秀坊做的?”七娘子只好点点头,“母亲说我这几年都在西北,没得过纤秀坊的衣裳。”她只好把在西北的经历扯出来做挡箭牌。六娘子眼中流露出纯粹的渴望与羡慕,“真好看。”她的语气里只有羡慕,没有妒忌。七娘子弯起唇角,就觉得六娘子很可爱。“你穿得也好看。”她夸奖。六娘子穿着淡紫色百花不落地的裙子,上身穿了鲜黄色亮缎袄子,配色的大胆,叫七娘子都暗自佩服,梳了两个长辫子,看起来,就好像是一朵会飞的蝴蝶花,俏丽活泼,天真无邪。六娘子嘻嘻笑了,“早上起来迟了……冬至着急得很,随手抓了两件就给我穿,好看吗?”七娘子就想到以前看的一个故事,原来人好看起来,穿什么都是好看的。她微微笑了,“很漂亮。”她的语气很真心,六娘子高兴地笑了起来,拉着她一道走出了小院子,三娘子和四娘子遥遥走在她们前头,五娘子还留在院子里练字。“早就想找你玩了。”六娘子的语气高高兴兴的,“唉,家里这么多人,连个肯陪我跳百索、荡秋千的都没有。”七娘子微微一笑,“现在到了主屋,走动也方便了。”六娘子就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从小香雪到主屋,好远呢。”她语气里的一点点羡慕虽然不明显,但却货真价实。七娘子就微笑起来,苦涩一丝不露。小香雪再远,那也是七姨娘的地盘,六娘子在里头吃得好睡得好,每日里和大太太打个照面,也就完事了。自己倒巴不得住到小香雪去,也胜过在主屋步步谨慎,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六娘子看了看七娘子,就回头笑着招呼了一声五娘子,“五姐,快些过来一道走呀。”五娘子沉着脸,没有理会六娘子。“五姐的性子,就是这样古怪。”六娘子悄声对七娘子说,“从前大jiejie在的时候,大家都服大jiejie,倒也没闹出什么事。大jiejie才嫁了几个月……这就闯祸了不是?”她提到五娘子剪衣,十分的自然,没有嘲笑也没有窃喜,就像是在说一件最寻常不过的事。七娘子的尴尬也就少了几分,抿唇道,“五jiejie性烈。”“你就多顺着她些,”六娘子推心置腹地对她说,“五姐其实心不坏,要比……”她做了两个手势,“那两个jiejie好得多了。”七娘子不由得莞尔。“二姐呢?”“二姐……”六娘子做了个鬼脸,“我可不敢编排。”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笑声中透着只可言传的默契。走到夹道尽头,六娘子依依不舍地绕到了正院后头,进了百芳园,七娘子就站在门边等着五娘子。五娘子带着谷雨,走得很慢。立夏在她身边动了动,七娘子看了她一眼,立夏脸上写满了心虚害怕。五娘子那一闹,倒是闹得很合算,下马威给得足足的,以至于让立夏看了她都怕。“怕什么,她不过是个小姑娘。”七娘子轻声说。她的语调很清浅,里头的不屑,却是货真价实,立夏惊讶地看着七娘子。在还带着寒意的冬风里,七娘子就像是一棵小小的竹子,挺拔秀丽,面对寒风,她无所畏惧。立夏忽然就明白了什么。“是。”她恭敬地说,“七娘子说的对。”五娘子已经走到了近前。“五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