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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着一点心不在焉的笑意,往常那从容镇定、霸道内蕴的气势,倒全收敛了起来。见到儿子,也不过是敷衍地扯了扯唇角而已,歪哥和乖哥都静下来。乖哥杀鸡抹脖子般给权仲白做眼色,意思是:瞧娘有心事,您就放过我这一遭吧。权仲白瞪了他一眼,终是有些心软,道,“给你们母亲请个晚安就去睡吧,功课上要更用心,别成天没事,闲得就净是瞎淘气。”歪哥仿若一尾脱钩的鱼,滑出来给母亲请了安,甜甜地道,“娘,我去睡啦。”便牵着乖哥,一蹦一跳地要出去,没想到清蕙看着走神,其实观察力还颇为敏锐,一听他说话,便道,“今儿怎么口齿不清的,还老捂着嘴巴?”她这一问,歪哥自然瞒不过去,只好和她如实交代。“下午在园子里玩,跑得太快了,一跤跌倒,把牙给摔得有点松……”清蕙哼了一声,淡淡道,“好么,我不问,你也不说了?从前让你小心些,你只不放在心上。这次知道厉害了?”见歪哥怏怏不乐地答应了,她便翻出一本簿子,道,“加上这件事,你都积够十二面旗了,这个月还想出去玩么?我看是难。”这个制度,权仲白也是了解的。蕙娘不大体罚歪哥——众人也都舍不得,偏生这孩子又皮得让人发狂,打打不得、骂么,又怕骂狠了伤他的心。因此蕙娘只好把出门去逛,当作是他的奖品。一个月毫无犯错,可出去玩两次,犯错在十次以内,计分在十五分中,便可出去游逛一次,要过了十五分,那就只能乖乖呆在家里了。歪哥现在不像从前,还能偷溜出去,所以还是很看重出门的机会。一听这一次摔倒,居然积了三面旗,顿时大为不满,和蕙娘争辩了几句,却始终落在下风。只好垂头丧气地下去休息了,清蕙等他出了门,才向权仲白道,“他牙齿没事吧?一般人家,七八岁才换牙,这个乳牙要掉得早,又或者还有牙根没掉干净,以后怕出牙不好看呢。”权仲白说,“没事,其实就是到了换牙的时候,跌个倒,牙齿晃得快些罢了。我看过了,没太大要紧。”清蕙方放下心来,进净房去梳洗了一番,过了一会出来,坐在梳妆台前捣鼓她的那一套脂膏,权仲白看了几页书,便想起来和清蕙商量,“现在他越来越大,更难治了。廖养娘也难以节制,我想,还要给这孩子物色一个严厉的嬷嬷才好。还有他开蒙也有三数年了,学问上进境也只是普通,是否要给换个先生?”清蕙从镜子里看着他——这几年商路开辟,从西洋来的玻璃妆台大行其道,她自然也换上了新物事,这妆台镶嵌珠宝、雕工精细,在灯火下宝光四射几乎刺目,可被镜中那张如花俏脸一衬,又不觉有多耀眼了。权仲白一时看得都走了神,清蕙要说话,又似乎有所察觉,只在镜中望着他瞧,两人都没有说话。过得一会,权仲白猛地回过神来,忙把眼神调开,清蕙这才似笑非笑地道,“嗯……我也想着,养娘年纪毕竟大了,要管他,哪有那样大的精神。倒是不如把孔雀、甘草从南边调回来,刚好就接上了廖养娘的位置。”她的陪嫁怎么安排,权仲白是不该多管的,他想了想,道,“孔雀性子似乎尖酸了些,不是当养娘的好人选。再说,把他们放在南边,也好……”两人的眼神,又在镜中汇聚,只是这一次都带了些深意。清蕙微微点头,“你说得也不错,放在南边就放在南边吧,四弟一天没消息,他们就一天不好回来的。”她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道,“我要上榻啦,你来不来。”自从他回来以后,两人多半都是同室分榻而眠。毕竟屋子很大,可以舒适睡人的地方不止一处,权仲白起得又比焦清蕙早些,丫头们半夜里都不敢进来的。两人在屋内如何相处,外头人也无由置喙。权仲白道,“你先睡吧,再看看书。”焦清蕙瞪了他一眼,那熟悉的任性和高傲又有些影子出来了,她的咬字更用力了点,“你来吗?”权仲白恍然大悟:立雪院不比冲粹园,门一关外人根本难以听见屋内说话。这种正式建筑,屋脊太能传音了,有些机密,得靠得近些才好说透。不过,从前有些话,清蕙也就附在耳边交代几句便算是完事了,让他上榻来说的倒是第一次。也难怪他反应不上来,权仲白道,“嗯,那我收拾收拾也睡吧。”于是两人敲磬唤了人来,收视过了屋子,便一道宽衣上榻,又把锦帐放下,架子床顿时就成了一个相对独立的空间,单单是这锦帐,也已经很隔音了。焦清蕙伏在枕上,令他弯下耳朵,细细地说了许多话出来。“今天权世赟和爹都进来说话……”鸾台会要在承德开会,邀买人心、炫耀肌rou……权仲白听得一会,便忘了周身环境——也亏得清蕙好记性,竟能把大致对话都给复述出来,一番话说了,她有点口渴,便下床喝水,权仲白也伏在枕上,只是出神。现在两人开诚布公,彼此有什么信息都不瞒着对方,倒是要比从前便当许多,起码那种如坠五里云雾的迷茫感是少得多了。清蕙甚至连最后他父亲说的那番话都没瞒着自己,权仲白心里也有点触动,见她回来放下帐子,他便和她商量,“宝印绝不能被父亲教歪了,你心里也要有数……我看,不行就让他跟在我身边一段时间吧。”清蕙白了他一眼,低声道,“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好榜样。”她显然有些烦躁,对这个话题不愿说太多,“孩子还小呢,想这么多做什么?你倒是说说看,爹的这个思路可行不可行了。夺会灭兵,我看我们的目标,暂时还是一致的。”“灭兵,肯定是一致的。”权仲白道,“夺会吗,也许你不必太热心吧。这种事,不是你说脱身就能脱身的,鸾台会将来若是你的囊中物,你如何去覆灭它?”见蕙娘垂下头没有作声,他心中警钟忽鸣,不免坐起身子,沉着声音,略带警告地道,“焦清蕙——”她了解他,权仲白如今又何尝不了解焦清蕙?她的权力*,毕竟还是十分强烈的,鸾台会在恰当的人手上,能发挥出多大的能量?好比宜春票号一样,这种权力摆在焦清蕙跟前,她会受到诱惑,也是很自然的事。毕竟,只要能把权族私兵给覆灭了,将权族牢牢地掌握在手中了,这鸾台会用得好,未尝不是权家永保富贵的一个工具?见焦清蕙欲要说话,他便先把话缝给她堵上了,“你别忘了你答应阁老的话。”两夫妻默契到这个地步,有些话也无需明说,各自都能会意。焦清蕙有些不服气,她轻声道,“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也是好的!”“后路?”权仲白说,“后路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