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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人们,附耳在善榴耳边,将自己和诸燕生的对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善榴。或许是关心则乱,或许到底是京城长大,善榴倒是不曾在意海和叔的那半截话,一心一意只顾着琢磨诸燕生话里的意思,越想面上越红。善桐看在眼里,不禁桀桀怪笑,“这一回你心里有数了吧?你喜欢人家,人家心里也未必没你呢。”善榴伏在桌上,半晌才勉强道,“这么大的事,娘都下定决心了,你再说这个又有什么用……”话虽然没变,但语气已经是天差地别,同昨晚比,又何止松动得了一星半点。善桐看着jiejie只是笑,过了一会,她推了推jiejie的手肘,拿起jiejie的手往自己肩上一放,就钻到了jiejie怀里,在她耳边低声问,“姐,怎么只见了两面,你就喜欢上他了?”善榴毕竟是长姐,面上又一阵红潮之后,俨然已经恢复了镇静,她慢条斯理地抚弄着meimei的大辫子,声若蚊蚋,“jiejie不瞒你——一见他,我就觉得脊椎过了一股电……好似被雷打了一样,说不出的滋味。你问我他长得好不好,我是真都说不上来。就觉得他实在是……”善桐只觉得面上一片潮热,不知为何也害羞起来,她想到了桂含春:难道,难道我也喜欢上桂二哥了?可旋即心底又是一阵苦涩:就是喜欢又能怎么办?我今年才多大,人家肯定看不上我。再说了,含沁表哥也说过,要嫁进他们家可没那么容易。在这时,她终于理解了jiejie的感受,‘就算我喜欢他又如何,人家也未必喜欢我呢’这句话,只是这一眨眼的工夫,就在自己心里流转了几千次、几万次……她出了一回神,觉得jiejie要看出不对了,又连忙收敛了这恼人的思绪,问善榴道,“人家都要特地去定西给爹爹相女婿了,姐,你该不会还是那满口的认命吧?”善榴又静默了半晌,抚触善桐辫子的手一下比一下重,到后来几乎是在狠狠地撩擦着meimei的辫子,善桐一声也不敢出,过了半晌,善榴才将她一松,咬着牙轻轻地说了一句,“这件事,很难安排!”善桐却立时已经放松了下来,她知道,jiejie会这样说,肯定是已经决心要放手一搏了。果然,善榴又托腮沉吟了一会,便冲善桐招了招手,在meimei耳边轻声道,“好三妞,你年纪还小出入方便,这几天你寻个机会问一问他,他能不能做得了家里的主!”没等善桐答应,她又急急地叮嘱,“就像今天这样问,别问得太白了。”能帮得到jiejie,善桐不知有多高兴,自然是一千一万个好,她又和jiejie腻了一会,盘问了不少jiejie对诸燕生的感觉,才托着腮纳闷地道,“我昨儿看后汉书,看到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总觉得光武帝真是怪得很,就看了阴丽华一眼也这样说。原来……”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了自己都不明白的情绪,“原来世上真有这样的事!”善榴心中一动,看了meimei一眼,见她面色朦胧,倒是比平时的一团天真要多了些心事,一时不禁想到桂含春——可心知此时绝不能逼问,便又把话吞了回去,随意道,“都看起后汉书来了,你是要考科举么?”“是善喜给我看的,她说她的先生讲,读史可以明兴亡、知更替,可以医愚,可以清心。”善桐摇头晃脑地道,又嘻地笑了,“我就觉得挺好玩的,和看故事一样,倒是比什么女诫、女则的,合我的胃口!今早看,还看到一个婕妤要为皇帝挡熊——”话说到一半,小姑娘忽然又跳起来,丢下一句‘我去主屋’,便披上棉袄,疾奔出了屋子。#适逢年节,媳妇们里外cao持年节琐事,忙得都不可开交,倒是老太太第一个是享福的,她午睡起来在院子里溜了几个弯,和几个上门说话的老妯娌唠了唠家常,小孙女就想着到眼前侍奉了,众人见了都笑着夸,“还是您这个三妞妞贴心,我们家的孩子们,一个个和没熬熟的鹰似的,飞出门了就不知道回来!”老太太笑眯眯地摆了摆手,又把话题拉回了原来的轨迹,“三妞就是长不大,多大了还和小囡囡似的——老嫂子,上回您进西安,看着西安那一带怎么样?”“毕竟是省会,是古都,我看着还行!就是街面上要冷清得多了。”说话的是老三房的老太太,这位老人家要比小五房老太太更年长一些,也算是杨家村硕果仅存的人瑞了。善桐知道她出身西安,对西安人事自然是熟悉的,忙也竖着耳朵静听起来。“我走了一圈亲戚,都说今年日子要比往年难过,不过,还不是过不下去。”老三房老太太一边说,面上一边就有了得意之色,“恰好是老九房桂太太过小生日——”西北世家彼此婚配,牵扯来牵扯去,都算得上是亲戚。善桐从来不知道老三房伯祖母娘家和桂家老九房辗转也算是亲戚,不由得格外看了祖母一眼。就是这一眼,倒是看坏了事,老太太本来还听得好好的,得了孙女儿这一眼,忽然间哎哟一声,摸了摸肚子站起身谦让道,“老了老了,也不和老嫂子讲面子,我先回避一下。”人有三急,西北人又不必江南人、京城人那样穷讲面子,老三房老太太并不介意,便住了话头,笑着问善桐,“你大了不少啦,要说人家了没有?我上回看到你jiejie,喝!好齐整的姑娘,言行举止,真不是咱们这穷地方养得出来的!十六房弟妹这句话倒是说得不错,就看她的做派,全西北也没谁能比得上了。她说上人家了吗?”她不明白,善桐却明白了祖母的潜台词,一时间倒是有些啼笑皆非,才想说‘我jiejie还没说人家呢’,想到老三房伯祖母是个热心肠,又要卖弄和桂家的关系,只怕自己才这一说,她就要给jiejie做媒说去桂家。便又把话吞回了肚子里,避重就轻地撒起娇来,“伯祖母就夸大姐,都不夸三妞妞,三妞妞也大啦!”老三房老太太哈哈大笑,她疼爱地摸了摸善桐的辫子,慢声道,“你还要人夸啊?一般十岁的孩子,有你这么精的吗?嗯?你这个小人精,偏偏又这么可人疼,你还缺人夸呀!”其实善桐平时来往的小姐妹们,年纪相当的,也就是一个善喜能和她说的上话了,别的人确实不如她聪明。可想到方才和许世子的那一番对话,她便不由脱口而出,“我还记得小四房的七meimei,叫杨棋的那个,就比我精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