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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气息上,他其实已辨认出对方是谁。但不管是妖物还是别的,假如不愿现身,那就是不愿,他没有强求的必要,如今也没有浪费时间的心思。从前那个潇洒快意的公子,正慢慢从平淡如水的生活里走出,步入最不情愿的世俗泥潭。奔跑中的马儿忽然受了惊,扬起蹄子不肯再走,七浮险些被它甩下来。他当即下马,好不容易安抚完马,目光却停留在它的脚下。这匹马,是闻九空在七家灭门之前,特意送到於虚的,乃是与长昕一同长大的马。马儿焦急地踏着地,七浮附身去捡它脚旁一支闪亮的饰物。那是一支簪子,还是前不久七家家祭之时,七浮买回家送给长昕的。然而,大红宝石花点缀的簪子,紫玉的小坠子上,却沾染着点点血迹。第22章022纸不包火行至花幕街,当马在集市上穿行,经过一家点心铺子时,雨麦不知怎的突然化为人形。七浮还捏着簪子出神想事,冷不防一张脸突然在他眼底仰起,吓了他一跳。雨麦眯着眼抽动鼻翼,低声道:“桂花糕。”“……你想吃?”“嗯。”“现在?”“嗯……”雨麦似乎有些等不及,不太高兴地应了一声,随后又倒在他的胸口,顺势将自己的身体从布囊里全部弄出来。七浮担心地看了看她的眼睛,眼神还是迷离,看样子余毒还在。感到她在扭动身体,慌得七浮边赶马边吩咐道:“你等等,别乱动,我马上给你买。”街上人多,也没什么人注意主仆二人的异样。七浮好不容易到了摊位面前,看着价格木牌,下了马摸出些碎银递过去:“来两块小的。”摊主收了碎银,拿刀正要切,一个清冷的声音补充道:“要大的。”见出声的乃是马上的一位小姑娘,摊主一笑,切了两块大的,拿油纸包好,与找给七浮的碎银一起递过去:“这位公子,大小姐们都爱甜食,由她吧。”长昕就不爱,她爱咸的。心中不知为何蹦出这一句,让七浮自己也愣了愣。虽这般想,他也没管摊主多要了钱,匆匆将桂花糕塞进雨麦怀里,策马疾驰而去。自灭门后,他脑子里牵挂着的,似乎只剩了长昕。也不知那天她被狼妖姑娘带去了何处,又是为何,要将自己赠她的簪子丢弃在他的必经之路上。还是……沾了血的簪子。马蹄踏过浅水,在河边飞驰。七浮想过最坏的结果,就是那狼妖将长昕拐跑了,不然方才为何长昕连见也不曾出来见他,这不是他所知道的长昕。然而气息又不会骗人,除非……长昕是受人所迫,无法与他相见。他取出簪子,盯着上面沾染的血,忽然回想起了什么。他将手指咬破,缓缓在那朵沾血的宝石花上画下符咒。……潮湿而清冽的河水清香,将二人一马氤氲其中。本在鼓着腮帮子吃糕的雨麦,慢慢将口中的糕咽了下去。河旁凉风让她清醒了些。雨麦从七浮胸口移开,看着自己的坐姿,皱了下眉,抬头时只见七浮正闷着头赶马,不由得问道:“主人在烦恼些什么?”七浮闻声讶然:“你清醒了?”“暂时的。一寸绯的毒还在雨麦体内作祟,或许出了这里,雨麦又要失去意识了。”雨麦小心地包好手中桂花糕,趁七浮放慢马儿的速度时,跃至河滩边。“也好,那便在这里歇息一会儿,等计划好了再赶路。”七浮寻了块大石,将缰绳束好,而后走到雨麦身旁,“有什么打算告诉我的?”雨麦却问他:“主人此时要赶去哪里?”“原先打算去祁环居,不过现在……”七浮抬眼看着阴下来的天,“我想直接去宗家,与七宗榆当面对峙,问个究竟。”“可是又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了?”“自然。”七浮冷冷一哼,“这家伙,突然间跟疯狗似的粘着我咬,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全甩给我,让我莫名其妙背了黑锅,他倒逍遥自在,如今怕是又在他那横玉楼中调香吹笛。”雨麦沉吟片刻。自云层中透出的阳光慢慢转过来,投在她的肩上,连同她的一双猫耳,也染上一抹淡色的光辉。“主人不可去宗家。”良久,她道,“虽没有依据,但雨麦敢肯定,只要主人一去宗家,定会被关起来大刑伺候。”“无所谓了。我一身灵力,近十年来都在锻炼rou身,还怕他大刑伺候。”七浮不屑地笑笑,“我只是想去看看,长昕在他那里过得如何,可有受欺辱。”雨麦的神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她惊愕地看向七浮。“你是不是想问我从何得知?”七浮背着手望向阴云,“分家有一种特殊的咒,就是可以用鲜血为媒介,投射出血的主人在施咒前的短暂记忆。长昕很聪明,给我留下了一些短暂的记忆。“在记忆之中,我看到了狼妖姑娘芝谣,还有……”他面色转寒,一字一顿,仿佛要将那名字咬碎,“七宗榆。”……七家宗家,横玉楼中。喝下最后一服一寸绯的解药,七宗榆走向书桌,双手穿过袅袅檀烟,取下架子上的一支竹笛。七浮误中毒箭,他也免不了一起受罪。虽知毒不会共同承受,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差人熬了解药,连服三日,与此同时也禁足了三日。灭门分家不是小事,哪怕使了障眼法,让旁人误以为是恶妖作祟,但七宗榆眼下并不是家主。做完事卸下装束,才回到自己的茶楼中,便听手下禀报,父亲的亲信正于楼外求见。好不容易洗白了自己,又费了一番心思给七浮抹黑,眼下七宗榆终于寻到了空闲时光,可以对着楼外好景吹奏笛曲。竹笛刚横在唇边,一阵放肆的笑声便在耳旁响起。七宗榆不悦地放下竹笛,也不转头,恨声道:“有什么事也不早些说,净会专挑时间扫我雅兴。”那笑声渐渐低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轻佻的女声:“杀了这么多同族,长公子殿下竟还能站在这里悠然吹笛,莫非真的没有一丝同情心么?”“难道你能逃脱谴责?”七宗榆挑眉道,“别忘了是谁吩咐我做这些。也别天真地以为,我揪不出你。”女声笑道:“哎哟,长公子殿下这也忒无情无义了。依妾身看,过河拆桥的一把好手,便是长公子无疑。”“比起我来,你似乎更无情无义。”七宗榆回之以哂笑,“口口声声说七无沉前世是你的心上人,而今又百般折磨他。呵!女人的心机真真是可怕。”似乎触及痛处,女声沉默片刻。七宗榆只觉脖颈上有什么力量正越勒越紧,勒得他透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