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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端木小主与琼儿定是忙着布置绛河殿呢。”枕春闻了闻那黄焖鸡的香气,吮了吮手指,往屋内去,又叫薛袆:“你可要进来一道吃,这黄焖鸡是永宁宫的膳房出的,那大厨别的做不好也就这黄焖鸡有些味道了。所谓肥而不腻,不过如此。”“你本是馋的,在此事上吃过不少亏。”大薛氏嘲道,却也随着她进去了。枕春铺了蒲团席子,请她来做,一壁斟酒一壁道:“人生爱与美食不可辜负,倘若为了算计而不吃好的,还有什么意思。”大薛氏席地而坐,接过那酒一口饮尽,辛辣苦涩在喉咙里一转,她眯起眼睛:“爱与美食?你倒想得通。”枕春嘴里嚼着一只鸡翅,油手油脚地将食盒抖落开来,一样一样地把美食摆在那干裂破旧的矮桌案上。那食盒下层的糕点有马蹄糕、南瓜饼、红糖糍粑,还有一碗儿撒着细腻白糖的甜豆花。“咦。”枕春的眉头立时皱起来了,“这豆腐脑……岂能做成甜的!”大薛氏轻笑一声,将那甜豆花端了过去,搅弄一番,笑她:“这豆腐脑,不做成甜的还该做成什么?”枕春撇嘴:“豆腐脑这等美食,应以卤水、香油、辣椒、盐与葱花,做成咸辣味儿。”“甜豆腐脑好吃,应像这样撒上密密的白糖,你若不吃我便吃光了。”大薛氏入口一勺,啧啧称道,“果然不错。”枕春挑眉,又斟酒再饮:“那你,吃甜粽子还是咸粽子?”“自然是咸粽子!”枕春辩道:“分明是甜粽子好吃!”二人就着甜豆腐脑与咸豆腐脑、甜粽子与咸粽子争论了半饷。两人说到了后宫列坐的淑媛们祖宗十八辈,慕家的前生今世,讲了许多秘辛流言,子时便都有些醉了。屋子里生了一个木柴火的小盆,熏熏的醉意与闷闷的融热团在脸上,使人闷头晕脑的。大薛氏脸颊绯红,趁着微醺,附耳问枕春:“呐,你出去了,可要讨回公道?”枕春咂咂嘴,将最后一滴酒倒进喉咙里:“我自然会的,但不止如此。”大薛氏意味深长说道:“天子心中有着许多东西,自然不仅是女人。有的事情他心中明白,为了社稷江山也不会说破。安氏,你要彻底与她们斗,与整个后宫的女人们斗,便是要与诡谲的朝政朋党斗争。”“我但凡出去了,自要让她们知道错处。”枕春撑着额头,悬着脑袋望着屋顶的蛛网,“让她们也好知道,什么为是非黑白,我自然不会善了。别院冷宫很苦,可是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后宫,太窄了,这一个个如花似玉才情横溢的女子们……只能为着斗争而活。我本以为,我若出去了定是要与月牙、庶妹与柳安然寻仇。我定是要手刃恶人一解心头之怨……但如今想来,这些已经不是全部。”大薛氏摇摇头,叹息:“咱们是贵女,是世家的嫡女。我们是社稷的筹码,一个个儿诗书琴棋,明码标价。这是我们的命,我们逃不掉的。你若得了儿子……”“我偏不。”枕春打断,“若我不嫁给天子,生不下儿子,我便不是安枕春了吗?”大薛氏不解其意,双手按了按自己的小腹,露出一丝黯然。“我偏不。我自入宫才知道若论聪明,我绝不是那个心机算尽的。”枕春望着大薛氏的眼睛,“可我若不机关算尽,我便不是我自己吗?人生只有一次呀,要为值得的东西而活。倘若我战胜了她们,还有千千万万个女子将要战胜我。一代一代的江山王朝,一位一位的帝王宫殿,永无止境地轮转斗争。这些岂能是我们的全部呢?”“那陛下呢?”“什么陛下?”枕春醉得阖上了眼睛。大薛氏怅然若失的表情尽在脸上:“他是你的夫君,也是我的夫君呢。”枕春一笑,“慕北易嘛,他很好。我这数载的内宫岁月,荣耀与家族均系在他一人身上。他要我死我就死,他要我生我就生。他爱我如珍宝,便明珠珍馐日日赏赐,宠爱我似心头的朱砂,亦不管我处境如临着风浪闪电的悬崖。他若不爱我,便弃我如弊履,将我打发在蒙尘的角落,日日浮华一遮便再难想起来。”“你不争他的心吗?”枕春一声绝决的冷哼,素面朝天的脸上趁着醉酒的酡红宛如绽开的初霞,戏谑道:“往后,我要让他牵挂着我想着我,知道我的绝世独立之处。而我,将踩着他的心跳搏动与血脉中立于高位却求之不得的纠结,踩得如同铅粉烟尘。也好让他知道这一回心死应如,当风扬其灰。”大薛氏喉咙动了动,只道出两个字:“当风扬其灰,痛快。”枕春出冷宫别院的那日,真的雪晴了。被雪洗过的帝城砖瓦鲜亮,冬阳一照就亮眼睛。枕春立在冷宫门口,觉得眼角有些温热,和睦闭了闭,从心底升起一股宁静。那个安枕春的就关在别院阴暗发霉且结霜的角落里,新的安枕春,不是皇权的依附,她要为自己活一回。枕春脱下了破绽着棉絮透着风的布鞋,穿上了杭绸软绵攒了千层软底绣着紫瓣金蕊的兔绒靴,她被荆棘贯着的头发梳作了精致华美的望仙九鬟髻,饰珍珠、点翠与蓝宝的花冠配御黄袍。她描的飞眉入鬓,弧线与靛蓝色锦纹毫州轻容纱披风上针针双面绣仙鹤的羽翼纤毫,一同上扬。檀红的唇瓣儿与步辇的帷幔同色,照在晃眼的冬日晨光下头红得如血。“娘娘。”玉兰扶着枕春走出别院破旧的门槛儿,“今日是个好日子。”枕春轻轻掸落衣裙上仙鹤顶红上的一抹尘淡道,“今日只是一个,普通的日子。”便看见魏能领着一行人前来迎接,见了枕春从别院里头出来,脸上错愕惊讶的表情转瞬即逝,立刻埋下头去:“明婕妤金安。奴才奉了皇后娘娘的旨意,举贵嫔仪仗与步辇,来迎接明婕妤荣耀回宫。”“荣耀?”枕春似笑非笑望向魏能,“本宫是洗冤归宫,何来荣耀。本宫的命,是一条贱命,乃是陛下千恩万德的松口,才留下来的。魏能公公……”她莞尔一笑,四周颜色尽失,“这可是你说的。”魏能倒抽一口气,只奉上了柳安然的懿旨出来,朝着枕春回道:“娘娘明鉴,奴才也是奉旨行事。”“如此说来,以皇后娘娘遣来这贵嫔的仪仗,便是抬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