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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设定了四十分钟后的闹钟。之前,她在网上查过,苏州到无锡机场的大巴约要五十分钟左右。她想着的士应该也差不多,以免自己真睡过去了,还是设了闹钟提醒自己。不过她压根没睡着,虽然闭着眼睛,但精神头出奇的清醒。整个脑子,想的都是过去的点点滴滴。只是,即便她再努力回想,和奶奶相处的片段好似也不多。陈薇薇在世的时候,她黏着mama比较多。从她小时候开始,奶奶总是显得很严肃。她觉得孩子是严格教育出来的,不仅对学习,对平常生活都比别人家严格许多。平常的练字学画不说,就连生活习性,她都管。例如,吃饭不能多说话,喝汤不能发出砸砸的声音,女孩做要有坐姿,不能莽莽撞撞跑来跑去……陈薇薇曾偷偷和白振清抱怨过,这么灵动活泼的孩子,真这么教育下去,铁定生成个呆木头。不仅陈薇薇有意见,白阅珺小时候也不喜欢奶奶。后来陈薇薇去世了,奶奶整天整晚陪着她,念着她没有了mama,当真对她温和许多。长大了,她才慢慢知道,其实奶奶很疼她,就是一颗想把孩子教好的心太过强硬,蒙蔽了小孩子的眼睛罢了。只是那份柔和,也没能持续多久。十八岁那年,白振清在一次任务中去世了。当时,他在执行一项特殊任务。听说是跟踪一伙贩卖儿童的歹徒,跟了好几天,直到她生日那晚都没能回来。那晚,等不到他回来吃饭,所以她一直在给他打电话。得到他不能回来的答案后,白阅珺伤心说出了狠话,说再也不要他这个爸爸了,让他不用回来了。然后,他当真就没回来。牺牲在那次任务中了。她和白振清讲电话的时候,奶奶就在旁边守着。当时虽然觉得孩子说话口气重了些,但也能理解。白振清工作忙,确实不着家,老母亲心里也有着责备。只是,当再次看到儿子时,他冷冰冰地躺在那里,再也不会睁开眼睛了。什么理解,什么责备都想不起来。心里只有对孩子不经意的埋怨。要不是她说出那种话,他哪里会没了精神,让歹徒生生打死?那年之后,白阅珺上了高中,几乎住在学校。上了大学,也是。基本很少回家。因为奶奶看着她的眼神,不再是那种暖暖的疼爱,更多的是不知如何面对的慌乱,还有自以为被埋藏得很好的怨恨。偶尔回家,两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也是相对无言。然后,她就不喜欢回去了。不是不想敬孝,只是以为,或许不看着她,奶奶心里能舒坦些。白阅珺恍然睁开眼睛的时候,的士还在路上疾驰。她觉得后背发凉,全身哆嗦得厉害。被她握在手掌心里的手机在嘤嘤嘤地震动着。是华亦冉打来的电话。电话接起,他在那头问,“在哪儿逛?还没回来。”她张口想回答,第一声却没发出来,轻咳了两下,才说道:“我在的士上。”“要回来了?”她顿了会儿,说:“家里有些事情,我得回去。现在在去机场的路上,晚上十点多的飞机。”华亦冉没想到事情是这样,问她:“家里怎么了?是奶奶?”“阿泽打电话来,说奶奶住院了。”他没了声,像是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嘴角抽了抽,想尽量表现得轻松。她说道:“应该不是大事,我先回去看看。你忙你自己的事吧。”“那你自己注意点。到了给我打电话。”她好像是说了声“好”,挂断了电话。看着手机屏幕按下去,她才想起来,刚刚是想让他回去时,把自己行李收拾了一起带回昕城。不知道怎么,说着说着忘了。可是,却一下子没有了回拨的念头。干脆继续往后靠着。十几分钟后,到了机场,她付了钱后,慌忙往登机口而去。时间刚刚好,她过了安检,往里面走。十分神奇的,那趟飞机没有延误,准时起飞。飞机飞向天空的一刹那,机身斜斜往上,整个人都往后倒。耳朵里有着嗡嗡嗡的声音。她抓着手扶把,忽然想起,来的时候,也是这样。当时,华亦冉与她十指紧握,还故意在她耳边蹭着说粗话,说什么昨晚没尽兴想再来。那会儿,她还丢了白眼给他。现在再想起来,他当时应该是故意在转移她的注意力。一个半小时后,飞机落地昕城。林越泽开了车来接,见她两手空空回来,也没觉得奇怪。只是在车上两人都没说话,氛围突然显得有些沉重。没见到人时,心底还有些侥幸心理。可当白阅珺推开病房门,看到病床上躺着的人时,心里那根弦“铛”地一声,彻底断了。这时,方才林越泽说的那声“肝癌晚期”恍然冲入脑子里,像是炸弹般炸开。什么想法都没有,只是觉得头重脚轻,整个人不知陷入什么状态,连迈步走上去的力气都没有。病床上的人套着蓝白相间的病服,应该已经算是最小号了,穿在她身上,却显得那么宽大。前几天看着还像一尊大佛,老来神气的。这会儿却变成了一只皮包骨的瘦皮猴,一双眼睛深深地凹进去,死气沉沉的。着实让人不敢相信。奶奶的一双眼珠子,努力望着白阅珺的方向,转悠了好几下。呼吸器里面因为她忽然加速的呼吸,蒸发了一层薄薄的水汽。可是,她愣是说不出话来。白阅珺懵了。真的懵了。只觉得这肯定不是真的。林越泽就站在她身后,宽大的手掌压在她的后背上,将她往前推。被推了一下,她走一步,却又站住了。林越泽低头,靠近她耳朵,轻轻地说,“奶奶快了,你去和她说句话。”她转头瞪他,跟只恶狼似的,恶狠狠的。她心里不接受,什么叫快了?林越泽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她的头发很凉。“安安。你就去说句话。让奶奶安心了。去。”她还是不动。他只能把人往前拽,压着她坐在靠近床边的一张凳子上。病床上的人忽然抽了抽嘴角,像是想笑,却显得有些可怖。她举起颤颤巍巍的手,白阅珺慌忙握住。“孩子……”这是她积攒了许久才说出的第一句话。又过了许久,她继续说,“不用难过。”声音从呼吸器里传出来,闷闷的,让人听着难受。她却偏偏要说,“孩子,奶奶不是怪你。真不怪你。奶奶就是啊,想你爸……看到你,更是想的厉害。”她眼眶一下子红了。酸酸的。“他不是个好儿子,好丈夫,好爸爸。一心想着,能多抓几个歹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