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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倾,失去平衡压在了卫琇身上,脑门重重撞在了他嘴唇上。她尴尬不已,急着爬起来,一时忘了自己手脚不能动弹,胡乱使劲,偏偏这时马车又重重颠簸了一下,她非但没能爬起来,反而与卫十一郎贴得更近了。卫琇冷不丁被她撞了一下,嘴唇连带齿根都有些发麻,鼻根和眼眶霎时酸胀起来。捉住他们的那队宿卫显然不会替他们cao心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有马车坐已是不易了,还是因姜二娘病重,他们怕她死在半途回去不好交差才从附近乡绅的园子里弄来的,为此耽搁了不少时间。那些人似乎并不怕他们合谋串供,也不怕他们呼救,没堵上他们的嘴,只就地取材解下他们的俩的腰带将他们手脚捆住扔上车。不过两人一路上都沉默着,人为刀俎我为鱼rou,到了这步田地,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你还好么?”过了好一会儿卫琇才轻声问道。钟荟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无尽的歉意,仿佛她沦落到如此境地全是他的错,顿时觉得有人在她心上狠狠地揪了一把。她待要说点什么,车外毫无预兆地传来一声凄厉的马嘶,紧接着便是接二连三重物仆地的沉闷声响。只听有人大喝一声:“有埋伏!”一时间抽刀、拉弦声夹杂着凌乱的马蹄声四起,可以想见外面是怎样一番人仰马翻的光景。行进中的马车骤然停了下来,车帷猛地叫人拉开,阳光顿时从缝隙中灌入车厢中,两人都忍不住觑起了眼睛。“待在里面莫动!”有人朝车厢里低吼了一声,听声音似乎是昨夜领兵捉拿他们的宿卫头领,他的语声中充满威胁之意,不过还是能从中辨别出一丝微不可察的慌乱。不等两人看清楚周遭的情形,车帷又落了下来,眼前又是一片漆黑。一众宿卫在山中没日没夜地搜寻了几日,眼看还有几里路就能出这邙山,没想到一进这山谷便遭遇了伏击,对方占据了形胜之地,潜藏在两边的山林里居高临下放冷箭,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不多时便折损了过半。眼看着招架不住,那头领只好一声令下:“撤!”宿卫们闻令掉转马头扬鞭疾驰而去,他们撤退时仍未忘记自己的使命,将钟荟和卫琇所在的马车护在中间。然而这一撤正中了伏兵的下怀,不过退后半里,一大群黑衣人从前方山坡的一片密林中策马冲杀下来,宿卫们大惊失色,慌忙转身,却见身后又有一队人马杀过来。那宿卫头领眼见无处可逃,唯有破釜沉舟以命相搏,忿忿地朝地上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扬声道:“我等奉太子殿下之命捉拿要犯,何人胆敢在此设伏阻挠?”钟荟正满怀希望,想着是不是来营救他们的人,却听一人冷笑一声道:“与死人有什么可交代的!给我杀,莫留活口!”钟荟差点哭出来,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先前那伙人还只是把他们绑回去,这拨人倒好,一上来便要他们的命。经过方才好一番颠簸,眼下钟荟的头脸正紧挨着卫琇的背,此人一出声,她便感觉到卫琇的身子明显一僵,于是她小声问道:“这人你认识?”卫琇答非所问:“你的牙怎么样?”钟荟一愣:“哎?”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费劲地扭了扭身子,脸顺着他的背往下,摸索到手的位置,然后开始用牙啃咬布条打成的死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憋出了一身汗,终于把那绳结扯松了一些:“你试试看能不能挣出来?”卫琇使劲扭动手腕,好在他们的衣带都是光滑的丝绸,竟然真的叫他挣脱开了。两人解开了手脚的束缚,将车帷撩开一条细缝往外一看,只见绑他们的那伙宿卫只剩下十来骑,将马车护在中间,四周乌压压一群黑衣甲士将他们团团围住,那身装束既不似官兵又不像平民,可拼杀起来却透着十足的狠戾,竟有些像死士。就这片刻,持刀守在他们车前的两名宿卫身中多刀倒在了血泊里,驾车的宿卫也中箭栽倒下来,缰绳从手中滑脱,本来就受了惊吓的马失了控制,长嘶一声便扬起蹄子狂奔起来。头领自己左右支绌,手臂和后背都受了刀伤,见那惊马拉着车从他身侧狂奔而过,直向山道下冲去,也是无计可施。当即有数名黑衣人挽弓朝马车射箭,车厢后部顿时钉了多支箭矢,好在这车厢用料实在,木板够厚,力量最大的箭矢也没能穿透,只隐隐露出稍许箭镞。黑衣人见跑了正主,一时间无心恋战,转头来追马车。钟荟和卫琇在车里颠得七荤八素,卫琇一手扒住车窗,一手把钟荟抱在怀里,总算没从疾驰的马车中滚出去。那马儿已然癫狂,前方一个急弯来不及收势,一头朝着山崖下扎了下去。钟荟忍不住闭上眼睛,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从卫琇怀里摔了出去,一条胳膊却扔被他牢牢拽着,两人像沸水中的面片似地来回翻滚,身体各处在车厢壁上撞了好几下,钟荟右肩撞得最重,几乎疼晕过去,嘶嘶抽着冷气,心道这回怕是要粉身碎骨。然而马车却停了下来,卡在崖畔横生的两棵树中间,那匹马吊在半空中,仍不知悔改,发疯一样嘶叫着扭动身躯。支撑他们的两棵树本就扎根不深,被车马的份量一坠,已有些松动了,那马儿一挣扎,更是雪上加霜。钟荟昨夜叫人捉住时已经认命了,这时却有些不甘心起来,她重活一世,还没见着耶娘阿翁和阿兄,就这么死了未免太可气,更何况身边还有卫十一郎,她使劲咬了咬下嘴唇,甩了甩晕乎乎的脑袋道:“咱们得从这里爬出去。”卫琇默不作声地点点头,前有悬崖,后有追兵,无论怎么看都是个死局,然而他不是坐以待毙之人,尤其是方才听到那人的声音之后,仇雠近在咫尺,自己却无能为力,这种感觉像虫蚁一样啃啮着他的心,他有生以来从未如此渴望活下去。两人手牵着手,小心翼翼地向车门口挪动,卫琇先试着将半边身子探出车厢外,踩在下方一棵小树上,一手扒住山岩。他用力踩了踩脚下的树,确认它能支撑两人的份量,然后回头示意钟荟跟上。“抓住我的手,无论如何都别放开。”卫琇叮嘱道。钟荟深吸一口气,一小步一小步横着迈出车厢,在那离开的一刹那,马车失去平衡,其中一棵树再也支撑不住,连根拔起带着车马一起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