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条,过了一番眼瘾。她何尝不知道这是饮鸠止渴,刀尖舔蜜?多看一眼,别离时便多一分不舍。钟荟心里想着再看一眼,却是看了一眼又一眼,每看一眼,便仿佛有人撒了一把砂在她心里,令她涩涩作痛。与卫琇道了别,离上课还有大半个时辰,常山长公主大约又去四处勘察地形了,钟荟便去书房找他阿翁打抽风。钟荟将她阿翁新近收来的玩器骨董和竹简帛书都检阅了一遍,没找着什么特别想要的,便从架子上取了册古谱,箕踞在白貂褥子上,面前搁了张棋枰,有一搭没一搭地打谱,心思却已经飘到九霄云外去了。今日孙女一来,钟熹便看出她心不在焉,不过这孩子愿意说的时候不用他问,竹筒倒豆子似的便全说了,可要是她不愿倾吐,任凭谁也休想撬开她的嘴,他只能耐心地在一旁等着,不时将她放错的棋子摆回正确的地方。“阿翁......”钟荟突然郑重地唤了一声,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钟熹等了半天没等着下文,只得问道:“怎么了?”“没什么。”钟荟笑了笑,摇摇头,有什么好问的呢,若是她死皮赖脸地去提,卫十一郎自然是会娶她的——她救过他一命嘛。可她并非真的屠户女儿,上辈子她生于世家,长于世家,比谁都清楚她和卫琇的天渊之别。“是在姜家遇上什么事了么?”钟熹见孙女神色异样,终是放心不下。钟荟挤出个笑容道:“无事,老太太他们都很好。”“上回你姜家阿兄设宴......”钟熹面有难色地旁敲侧击道,这些话本该由她阿娘与她商量的,无奈儿媳还在番禺,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只得由他这个做阿翁的勉为其难越俎代庖一次了——姜家显然已经开始替孙女物色夫婿了,若是此事不问,待亲事定下了,便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他们心里再急,毕竟孙女如今已是姜家女儿,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们是全然不能置喙的。“阿翁——”钟荟红了脸,嗔怪地看了他一眼。钟熹也有些难堪,无奈地捏了捏眉心道,“阿翁也不同你绕弯子了,那日来的有哪些人家,是哪房的公子,你让阿翁心里有个底。你眼下在姜家,婚事有长辈作主,阿翁和你耶娘鞭长莫及,可好歹能叫人去外头打听打听家中情况,人品如何。”“阿翁,我不想嫁人......”钟荟拿棋子敲了敲棋枰,闷闷地道。“莫说这种孩子气的话啦,”钟熹心疼地摸摸叫她敲出来的小坑,“即便你阿娘允了,你姜家阿婆和父母呢?他们能答应你在家里留一辈子么?”钟荟一想姜老太太那气急败坏的模样便默不作声地摇摇头。她原先对出嫁没什么期待,可也知道拖不了几年便要出阁的,左不过矮子里拔将军,挑个性子温良人品可靠又门当户对的人过日子罢了。然而如今她心里放进了个阿晏,一想到要与旁人共度余生,光是展望一下便觉不寒而栗了。索性去当个女冠算了,她心道,可又怕说出来伤了长辈的心,只得替中熹研了墨,把那日在姜家花园里相看的公子一个个同她阿翁交代了。她说一个,钟熹便用笔记下来,末了突然没头没脑地道:“你这些时日经常出入茅茨堂,应该见过祁源了吧?”钟荟半晌没反应过来这祁源是何方神圣。钟熹一见孙女这模样便知那弟子没入她的眼,只得道:“寒门子弟,身量挺高的,才学也很不错,平日里有点沉默寡言,想起来了么?”钟荟在记忆中搜了一圈,依稀有这么个人,再一想,那回为难阿晏的不就是此人么?钟熹见孙女脸上终于有些反应了,忙问道:“你觉得他如何?”钟荟忿忿地一挑眉:“不如何!”说得如此斩钉截铁,看来这个是没戏了,钟熹在心里叹了叹,这祁源的父亲原是钟家门客,虽出身寒素,却博闻强记,才学兼人,可惜早年随钟熹外放巴蜀时染上时疫而亡,留下孤儿寡母,钟老太爷一直命家下人照拂着。这孩子天赋不下其父,也很刻苦,性子孤傲些,心性却不错。钟熹原本想着,若是两个孩子有缘,便让儿子将他认作义子,为他谋个官身,再去姜家将孙女求娶回来,不过看阿毛这样子,看来是行不通的了。***钟荟看着时辰差不多了,便匆匆向祖父行礼道别,披上蓑衣,戴上斗笠,急急忙忙地跑回茅茨堂去了。一进屋却不见卫十一郎的踪影,讲席上分明是他一脸不耐烦的阿兄。钟蔚脸上还有枕头压出的红痕,起床气简直扑面而来:“卫先生身体不适回房休息了,下午还是由我授课。”第117章卫琇从小到大身子骨一直不错,将那长霉的梅条送入口中时虽也有些忐忑不安,终究是有点掉以轻心——大约会有些不适,横竖是死不了的罢。半个时辰之后,他虚弱无力地躺在床上,发现自己严重低估了那蓬白毛的威力。初时他只觉隐隐有些反胃,饮了两碗热茶将那噁心的感觉压了下去,想好歹支撑着把下晌的课讲完,可不一会儿腹中便开始翻江倒海,慢慢的胸闷气急头晕眼花起来,他不敢再强撑,便向弟子们致了歉,又叫书僮去请钟蔚,这才回了十亩之间。钟蔚正在小睡,冷不丁叫人从暖融融的被褥中拖出来,还没来得及发作,便听说卫琇病了,他认识卫十一郎这些年还没怎么见他病过,赶紧叫小僮替他更衣,迫不及待地出了门——与其说是关心好友,莫如说是去看新鲜。赶到十亩之间,钟蔚才发现情况比他想象的严重,上午分别时卫琇还只是略有些憔悴,眼下已经面无人色了,也不知这两个时辰里发生了何事。钟蔚立即命人去同安里的医馆请大夫,又叫了当年伺候钟荟的老嬷嬷前来伺候。这位冯姓嬷嬷略通医理,经验老到,询问了卫琇的症状,便猜大约是误食了什么毒物,当即叫人调了碗浓盐水让他饮下催吐。卫琇一回城便马不停蹄地来了钟府,后来又将午膳给了姜二娘,一上午粒米未进,腹中只有那发霉的梅条,尽数吐了出来,拿兰汤漱了几遍口,阖着双目靠在床上歇息了一会儿,那股噁心的感觉才慢慢平复下去。客人在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