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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的几十名侍卫仿佛泥牛入海,转眼之间便被砍杀殆尽。正殿中的众人再也不能若无其事地跪着,俱都站起来四处奔逃,连主持丧仪的礼官也躲到了停尸的眠床后头。司徒远无法,只得在侍卫掩护下往后门跑,一出门口,却正面迎上了卫家部曲,领头之人见他衣冠华美,知他身份必定不简单,赶紧围上前,将他一举拿下。卫家部曲将景阳殿的出入口全部封死,把殿中诸人全都赶到配殿中看守起来,卫琇命亲卫对着册子一一点检,齐王的子嗣、属僚俱都在此,唯独缺了王妃和蔡宾。就在这时,把守后门的部曲把司徒远带到了,齐国世子反剪着双手,被人推搡着,踉踉跄跄跌进景阳殿西配殿。司徒远一进屋就见一人身着明光铠背对他,身形颀长,身姿挺拔,单看背影也觉英姿飒爽,令人自惭形秽。那人转过身来,对左右斥道:“不许对世子无礼。”说罢向他毕恭毕敬施了一礼:“卫某拜见世子殿下。”他戴着头盔,只露出双眼和鼻梁,司徒远只在齐王妃的寿宴上见过卫琇一次,不过还是一眼认出此人并非卫琇,卫家人的眼睛眼尾深而长,他从小看到大,无论如何不会错认。“你不是卫使君,你是何人?”司徒远问道。来人一怔,似乎不曾料到自己遮着大半张脸还能叫人认出来,抬起眼将这齐国世子打量了一番,只见他形容憔悴,面色青灰,右眼上方的眉骨处裂了道口子,正在汩汩地流着血,头上的白玉冠狼狈地歪向一边,实在不像个王孙公子。顶着卫琇之名的祁源没接他的茬,只问道:“敢问世子,王妃安在?蔡相安在?”获知蔡宾的行踪,祁源带着侍卫翻身上马,在半道上把蔡宾一行人截住。蔡宾被人擒住,脸上却没有多少惊惶之色,人算不如天算,他在阳明山中布下天罗地网,将能调遣的兵马全都调了过去,以至于府中空虚,反倒让敌人长驱直入,是他命中注定要绝命于此,大约也是他不忠怀贰的报应罢。只不过他一身的陨殁无关大局,卫琇能躲得过阳明山的两千陈家部曲,却抵挡不住数万大军压境,青州这块肥rou主上势在必得,卫琇就算是神仙下凡也无力回天。蔡宾抬头看了看天色,这时候汝南王的兵马该渡过济水了吧,卫琇的几千州郡兵倾巢而出,待他接到军报,发觉异状,再领兵回援,恐怕临淄城都已经易主了。“丞相倒是视死如归,你悖主求荣,贻害百姓,如今已成阶下囚,难道不担心自己项上人头?”祁源看他那胸有成竹的模样,忍不住出言讽刺。“卫使君莫如担心担心自己,”蔡宾捋着胡子笑道,“老朽发秃齿豁,死亦何惧,倒是卫使君年轻有为,不能报效朝廷,却要陪老朽葬身此地,岂不是可悲可叹?”祁源冷哼一声,摘下头盔,对着瞠目结舌的蔡宾一笑:“蔡丞相看来真的是老了,连人都会认错,也难怪设下的计谋错漏百出,对了,还有阳明山那群姓陈的乌合之众,打起来不堪一击,挑坟头的眼光倒不错,正方便我们青州军瓮中捉鳖,在下替使君多谢丞相厚谊。”话落扬手一刀结束了蔡宾的性命。第175章官子门帷掀开时室内乍然一亮,司徒远忍不住觑了觑眼。“世子。”王妃不轻不重地唤了一声,就如平日唤他一样。自他长大成人后她就唤过他的乳名,他没忍心杀她,不知先前在配殿中那声“阿麟”有多大的功劳。卫滢的裙裾在金石地上逶迤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春蚕啃啮桑叶。司徒远抬起头,只见她背光站着,有昏暗的面容和光明的轮廓。司徒远的目光在卫滢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看不清她的神情,便轻轻掠到一边,看了看站在她侧后方的内侍,金盘,执壶,玉觞。到了这时候他反而不怕了,只有尘埃落定的安心,他半生汲汲营营,先是谋算亲父,再是与嫡母相争,以为自己争赢的时候他不觉欣慰,只感到惶恐,如今输了,才是各得其所。“母亲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司徒远还是问道,仿佛例行公事。王妃嘴唇动了动,声音有点涩:“很早,五年前。”五年前,司徒远略一回想便想起来了,有个侧室“若是我狠狠心杀了你呢?”司徒远笑着望她,眼里有戏谑的光。卫滢摇摇头,也笑了:“你毕竟流着你阿耶的血。”司徒远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用手指摁了摁太阳xue,仿佛这句话很难懂,良久之后他低声道:“谢谢。”她没有提到他从生母那里得到的一半卑贱血脉,他真的对她心怀感激。“你阿耶的几个儿子里,就数你最像他。”卫滢接着道。司徒远抬起头,笑得很轻佻:“是么?一会儿在泉下见了阿耶,儿子把母亲这话转告与他,不知他会恼成什么样。”“你阿耶当初没杀我,你也不会杀我,只需把我关起来便是了,如此便不必杀妻也不必弑母,很容易是不是?你和你阿耶,都是志大才疏之人,故而你们会选容易的路。”卫滢说完顿了顿,仿佛发觉自己说得太多了,抿了抿嘴沉默下来。“能得你这席话,我也算死得明白了。”司徒远挺了挺背,他的脊背总是不知不觉地垮塌下来,当初王妃为了纠正他的坐姿花了不少力气,到了临走的时候,他不想叫她对自己彻底失望。卫滢面对他坐下,中间隔着半局残棋。良久,司徒远轻声道:“阿娘,我该上路了。”卫滢向身后的内侍挥挥手。内侍跪下来膝行上前,卫滢伸手去拿执壶,一只枯瘦的手拦住了她。“怎么好劳动阿娘。”司徒远说着自己端起酒壶,给自己斟了满杯,手稳稳当当,一滴也没洒出去——她说得没错,确实是这条路容易些。他细细端详那只白玉觞,与他方才打翻的是一对么?方才那只雕的是缠枝莲纹还是卷草纹?他使劲回想,仿佛这是他死到临头最紧要的困惑。毒酒入喉,竟是甜的。司徒远等了一会儿,腹中开始绞痛起来。他努力想坐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