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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状况百出让我应接不暇,我早该一眼就在人群之中看见他的。李凌治把目光从我这里挪到了苏棠那里,“方才公主说,亲手交举事图到你手上,请你代为转呈于朕。可有此事?”怎么?李凌治他没有收到过我的丝绢?我说呢,难怪他听到我的陈词怎么会是那个反应!可是……不应该啊!这么大的事,苏棠怎么可能不第一时间向上禀奏?事关李凌治的皇位安全,以及李绥江山的稳固,苏棠他绝对不会故意明知不报,他又不是跟叛党一伙的!苏棠是忠臣之中的忠臣,绝对不会对李凌治不利,这么做一定是有合理的原因的。我困惑地看向苏棠,一眼看见他身后的周潇。是了,圣上英明,早就在叛党中安插了周潇,早就洞悉了一切。举事的安排,周潇所知道的,比我所知道的,还要更加详细全面许多。相比较,我的那缕丝绢,也就变得微不足道,可有可无了,交不交给李凌治都无关紧要了。既然无关紧要,苏棠没有把丝绢交给李凌治,也就说得通了。难怪李凌治后来没有向我再询问起丝绢之事,也难怪苏棠收到我的丝绢之后的日子里,对我没有想象中那么热络。原来,是我太不自量,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就在等待苏棠答话的片刻间,我觉得自己想明白了很多事。但就在我听到苏棠答话的片刻间,我突然间又糊涂了。糊涂得稀里哗啦找不到方向。他躬身揖手,目不旁视,沉声答道:“不曾有过此事。”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第三十章我明明在公主府的小树林里头,拉着苏棠的手,把丝绢亲手交到他手心上,他当时拉着我的手,耳朵尖都红透了,比天上的彤云还红。现在,他竟然说不曾有过此事。我凌乱了,“如……苏太傅,你这样说,是要引起误会的!那日就在这后院之中小树林里头,你我私相授受,我对你说过的那些心里话,你应当都还记得罢。还请苏太傅快快如实向皇上禀明,以证本宫清白。”一道波痕划过李凌治的眉心,他看向苏棠,挑眉,“看来苏太傅和公主在小树林里私相授受的时候说了不少心里话,不妨说来听听,朕亦很想知道。”苏棠揖手,面不改色,“还请皇上明察,并无此事。”明明就有!那日约的牌局,那日握过的手,那日说过的定不负托付,还有那日在湖边……就连那日的醺风、彤云和满架繁花,我都记得清清楚楚。苏棠是状元出身,博闻强记见多识广文不加点出口成章,智思不是一般的过人,记性不是一般的好,怎么可能会忘记?他这一句并无此事,将我置于何地?我慌了,“苏太傅,你再不说实话,皇上可就真的误会了!”我切切地望向苏棠,苏棠他却并不看我。“苏太傅可有话说?”耳边传来李凌治的声音。苏棠颔首,恭声答道:“臣无话可说。”他仍不看我。他这是不敢看我。苏棠为甚么要矢口否认?居心何在?意欲何为?他不似往常那个微拢衣袖穆如清风的苏棠,他佩上了剑,似换了个人。我心尖猛然一抽搐,一个可怕的念头油然而生,让我从后脊梁骨冷到全身的骨头缝里……谒者的声音划破暗夜。“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国太平公主,弄权肆逆,意图谋反,罪不容诛,念其身为大长公主,加恩着鸩酒一壶,赐令自尽。钦此~~~”谒着手中的圣旨是提前写好的,鸩酒也是提前备下的。我就是再傻再天真,到了这步田地,也全明白了。有过,还是没有过,没有区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看苏棠,苏棠并不看我,由始至终他未看过我一眼。我看到苏棠身后,暗影里的周潇,沈默的众人,刺眼的尖刀,灼目的宫灯……连看不清的无边暗夜我也看了,独独不愿去看李凌治。我从来也没有想过,我的亲侄子李凌治居然会取我性命。我不禁要扪心自问一句,我究竟做错了甚么?就这么不容一句辩解,不留半分余地……连面壁修佛都省了,守陵幽禁都免了,直接一杯毒酒赐死……还不如让周潇一剑戳死我眼不见为净一了百了算了!或许梁王他说得不错,李凌治这个异母兄弟的侄子,跟我不亲。叹一口凉气,挑一抹薄笑,无人能明白我此刻的心情,“去塔楼候着罢,本宫要梳个妆,换身衣裳。”怫然转身,把不愿看的统统抛诸脑后。身后跟来细碎的脚步声,是宫卒们奉命追随。公主府已经被围了,密道也走不通,跟着我作甚?我还能跑了不成!我根本就没打算跑……命定如此,无路可逃。赴死和登极一样,需要隆重。褪去一身狼狈,我锦衣凝妆地来到塔楼之巅。极目远望,整个皇城笼罩在静谧的暗夜里,宁静如昔,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过,什么都将不会发生。李凌治站在洞开的窗口回身看我,他身后如墨的天幕上缀满了无尽繁星。在我眼中,他不再是我侄子,也不再是九五至尊,我仿佛不曾知道他是谁。洒然展袖,落坐于大殿正中的几案后。有人端着酒壶进来。那个人,无论在任何时候,我总能一眼认出来。苏棠躬身,将漆盘置于我面前的案上,盘中是鸩酒一壶,玉杯一盏。“苏太傅。”我唤住苏棠,声音出奇的平静,“本宫想要知道,你所走之路,所做之事,可无悔于行,无愧于心。请你看着我,如实回答。”今夜,苏棠第一次看我。暗眸深沉,静泊如素。“是。”短短一个字,是他给我的答案。他匆匆垂下眼帘,施礼告退。似一记闷锤落在心口,不能平复,又能怎样,明明知道,却仍要去问。我目送苏棠,就像曾经无数次那样。“苏太傅留步。”窗边传来李凌治沈郁的声音,“请太傅赐教,公主非死不可么?”苏棠的背影滞了滞,他侧身朝着李凌治的方向,躬身揖道:“臣不敢,臣只知道,镇国太平公主一日不除,便一日无宁。请皇上明鉴。”他躬得很深,语气诚笃万分。蓦然想起,这句话,慕云轻曾经提醒过我。若非亲耳听到,我不会彻底心死。默了一时,李凌治摆袖,苏棠退出了殿外。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