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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苏惊生只来得及跟上她起落的衣摆,等左忱挺停下来,它才发觉到地方了。她走进一家苏惊生没见过的店,推开前门,浓烟味扑面而来,一排排长桌前放满电脑,键盘和耳机闪着灯。左忱掏钱给柜台上的男人,拿了张卡,她指指苏惊生,客气地笑说:“我俩不上机,孩子非得吃泡面,我就带它来打点开水,找个地方一坐,吃完就走。”坐柜台的是个中年人,他伸出头打量几眼苏惊生,拿出两个马扎子。“不准进去,时间照算。”左忱点头,“麻烦您了。”中年人拿出个暖壶给左忱,她撕包装冲上面,趁等的时候又给苏惊生买了个茶叶蛋放进去。时间一到,苏惊生低下头很快吃起来,热气熏得脸颊耳尖都是红的。苏惊生无法吃过烫的食物,面挑上来,它就小口地吹,吹得又急又快。左忱撑头看它一点点把整桶吃掉,捞了一会底子,仰头要喝汤。她伸手挡住:“汤别喝。”苏惊生转头看她,嘴唇眼珠都是亮晶晶的,写满了贫乏带来的习惯。一点不留。左忱顿了下,抬手拿过来,仰脖两三口喝干净汤料扔进垃圾桶。有什么松动了一下。左忱站起来理理衣服,“走吧。”苏惊生把垃圾收拾收拾,小跑着跟上她。出网吧,左忱四顾而望,忽然感到外套被拽住。她一低头,看到张油亮油亮的小嘴巴。“……”左忱冷着脸,“不准用袖子抹。”苏惊生点点头,漂亮的唇线向里抿起来,舌尖舔过一圈。左忱朝某个方向去,她带着苏惊生走过十字人行道,两人在童装店一家家过,等从头走到尾,出来时左忱又是满着两只手。天已经基本擦黑了,两人逛一天都累得够呛。路边叫车时,苏惊生蹲着身,头埋在纸袋里翻看。左忱见它一直低着头,便说:“都是你的,回家再看。”苏惊生半扬起脸,迎着光接住了左忱的视线。彩蛾扇起翅膀,夕阳下的触角能看见细微的绒毛。它轻轻落在站着人的鼻尖,将话语送过来。它说:“我不明白。”左忱一愣,蹲下身说:“哪里不明白。”苏惊生说:“‘我的’。我不明白。”左忱说:“‘你的’就是说,你拥有最大的自由对待这些东西,没人可以管。”想了一会,苏惊生轻声说:“我可以烧掉它们吗?”左忱说:“可以。”顿了顿,她说:“我不建议,但你可以。”苏惊生无言地思考蹲久了腿累,左忱干脆单膝半跪,望着穿流的马路等待,渐渐出神。苏惊生忽然说了句什么,喧嚣有些大,她没听清。“什么?”左忱回过神。“那你是我的吗?”“……”左忱怔住了。她脑海中瞬息闪过许多,童年禁果,幼儿心理补偿原则,成人后的巨婴症,还有那个深夜浴室中,早熟而黯淡的灵魂。人生常常面对岔路,每条是或否的关隘,几乎都导向不可挽回的结果。沉默许时,左忱最终选择交出答案。她攥住苏惊生的目光,低声说:“苏惊生,这世界上没有谁能拥有另一个人。”那双眼睛闪烁,接着被眼睑压过。它静静地说:“好的。”左忱转开视线。手机上叫的车还有两百米,已经停了五分钟,下午五点半,商业圈外堵得人能踩着车顶逛街。视线移回,视线又挪走。吸了口气,左忱忽然说:“在外面吃饭吧。”苏惊生没有任何意见,只点点头。取消了叫车,左忱起身拎起袋子,苏惊生跟着伸手拿了三个。袋子把很长,它个子不够高,要缩着胳膊拎,左忱审视它,问:“你能拿动么。”苏惊生嗯了一声。左忱说:“苏惊生,你真能拿了么。”苏惊生小声说:“能。”左忱没再说什么,就让它拿。两人走了半个小时出商业圈,过了堵得最厉害的地方,左忱还是叫的帮送速递。签完单,她倒出手点了根烟,带苏惊生进了家没门头的小店。小店内是地中海装饰风格,到处一片线条简明的淡色,米白在墙上,浅蓝在地下,画框里有背上穿钉的蝴蝶。店里很静,左忱找了个地方坐下,招呼人叫了餐。苏惊生看到菜单上什么都没有,就写了今日套餐:A餐,B餐。餐点陆续上来,每盘只有一小点,两人慢慢吃完。停嘴后,苏惊生发现自己竟然撑着了。走了一天又吃得很饱,刚放下筷子,苏惊生就打了个哈欠。左忱停下手,咽口汤,她从碗沿上看:“困了就回去吧。”苏惊生揉揉眼,使劲儿一睁,摇头。它隐约觉得,在左忱里这一天是还没完的,它想清醒着,直到最后一幕落下。左忱目光淡淡,盯了它片刻,忽然轻笑一声。擦擦嘴,她起身说:“好。”带着苏惊生离开餐桌,左忱顺屋尽头的木质楼梯往楼下去。楼梯很陡,苏惊生走得很小心。楼底下是间很宽敞的大屋,四面墙镶着及顶的书柜,屋中没有家具,只零零散散摆了十几把椅子,坐了三五个人,有两个男人站在最前面低声讨论。两人见到左忱来,很熟悉似的打了个招呼,左忱挂了下笑。“孙先生,刘教授,晚上好。”“左总,晚上好。”那个叫刘教授的男人走来,瞥了眼苏惊生,笑问:“这是您……?”左忱没有接话。见她不答,男人也不再多问,他弯腰对向后躲的苏惊生说了声你好,很快转身回去了。左忱找了两个位置坐下,五分钟后又陆陆续续来了三四个人,等到六点四十五时,孙先生走去楼梯口把灯关上,前排投影仪的亮一下显眼起来。苏惊生在黑暗中靠近左忱,后者垂下颈,低声说:“读书沙龙会,聊纳博科夫。”左忱感到了苏惊生的点头。前面投影仪后的两人已经聊起来了,其余再无人说话。左忱静静听着,很快进入放松的心流状态。听了有二十几分钟,她感到一阵阵规律的颤。左忱下意识摸向手机,半晌才反应过来。初春还是寒,苏惊生单个儿坐在木靠背椅上,抖得跟个震动/棒一样。左忱低低地呼唤,弓下身触碰它。“苏惊生。”它扭头,眼却还在前方。拉开风衣,左忱拦腰将苏惊生抱起,大衣一裹,令它坐在了自己腿上。苏惊生僵了僵,终于看向她,可左忱已经直视前方。视线的相错微小如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