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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滞。他瞳孔骤然一缩,片刻后,缓步趋近。少年立刻急于逃遁,在软榻上蜷缩起身形,慢吞吞地道:“廖、彦、瑞……廖、彦、瑞……”一遍遍重复。廖彦瑞,北廖家的当家做主之人,廖文咏、廖芝兰的生身父亲。程询缓步走过去,抬起的手,落在少年的肩头、后颈,安抚小动物一般地轻柔,语气似长辈一般的和蔼温缓:“别怕。元逸,别怕。我是来帮你的。”怡君走侧门进到内宅,回往自己的小院儿。吴mama匆匆迎上前来,面色有些不好,低声道:“北边的太太小姐上午就来过了,不知为何,下午又来了一趟。她们走后,大太太就急着找您和大小姐,得知您不在家中,便说等您回来之后,和大小姐一起去见她。”母亲找不到她的时候太多了。挺多时候,怡君和jiejie都默认是跟母亲各过各的,出行大多不会告知,母亲想借题发挥的时候,由头一找一个准,她们姐妹也无所谓。此刻,怡君在意的是城北太太和廖芝兰过来说了些什么。想不出,便不费力气,抓紧更衣去见母亲。廖碧君听得meimei回来,从床上爬起来,从速更衣洗漱。姐妹两个一起去见母亲。廖大太太端坐在临窗的大炕上,审视两个女儿片刻,语气沉冷地道:“明日起,你们便不要再去程家上课了。有法子的话,便将叶先生劝回来;没法子的话,便自学成才吧。程家委实不是上得了台面的门第,不知何时便会满门覆灭——我如何得知的,你们不需问,照办就是了。”廖碧君冷笑出声,“您还是说说如何得知的好。是不是北廖家胡说八道您就相信了?”怡君则道:“叶先生都未诟病过程家只言片语,怎么北廖家的人说话就那么有分量?娘,您要是这两日看我们不顺眼,责罚便是,上别人的当还惩戒自家女儿便委实可笑了。”“你们知道什么?!”廖大太太的神色空前冷峻端肃,“那程家做的事……简直令人发指!那种门第,你们如何都不能再踏入!”“是次辅所为,还是解元所为?”怡君道,“这一点,您得说清楚。”廖碧君则是愤懑地道:“北边那家是要疯了吧?上午我只是言语间得罪了廖芝兰,她们怎么下午就来这么一出含血喷人的戏?龌龊!小人!”与廖碧君结缘,是夏日的事。她每隔半个月会到王记纸笔铺添置文具,他与王记老板相熟,且常去对面的湘菜馆用饭。初次在王记巧遇,他被她的美艳吸引,忍不住上前攀谈。相识后,他就掐算着日子,继续在王记与她碰面,慢慢熟稔起来。夏末时节,他鼓足勇气,邀她到湘菜馆一同用饭,她犹豫了好一会儿,点头答应。席间,因为都喜欢琴棋书画茶道,相谈甚欢。有了第一次,便有了第二次、第三次。他喜欢她的样貌、才情和单纯的性子,从不掩饰;而她也分明是欣赏他的,笑盈盈望着他的时候,目光温柔,那是想作假都不成的事。可是,她是南廖家的长女。他留心打听之后,颇有些无所适从:南廖家对两个闺秀寄望颇高,低于他们的门第托人前去提亲,都是当场婉言回绝,他这般没有功名的人,怕是连门都进不得。于是,满心指望着秋闱高中,结果不需说,让他着实愁闷了一段日子。没料到,再相见,廖碧君反倒婉言宽慰他:“考取功名就像走路捡到金元宝,运气可遇不可求,全在于考官的眼光。你不是生于京城,又没有熟知官场的亲朋,自然就揣摸不出各位考官的喜好,不中只能是这个缘由。”他就苦笑,“终究还是才疏学浅。像程解元那般的奇才,不论是怎样的考官,都能高中。”“那是不世出的人物,寻常人若跟他比较,都不用活了。”廖碧君巧笑嫣然,“反正,你有真才实学,我确信无疑。”他听了,心里一面甜丝丝的,觉着她实在是朵温柔的解语花;另一面则涩涩的,她之前的话有几分道理,但他这种地位,如何都跟高门子弟搭不上关系,临考前便没人给予中肯的提点。于是他想,如果她肯下嫁,那么南廖家就算为着颜面,也会尽心帮他考取功名。这姻缘成不成,全在她能否说服双亲。不管怎样,他得试试。上个月相见,临别前,他约定了日子,告诉她有关乎彼此的大事要定下来,只看她肯不肯再相见。她红了脸,没说话。将至正午,商陆走在街上,抬头望去,碧空无云,暖阳高照。少见的好天气,应该会赐予他好运气。姜道成坐在书案前,逐一看过廖家姐妹这两年交给叶先生的功课。廖碧君所作的字、画不少,廖怡君的功课绝大多数都是临摹的字帖、名画,少数是自己画的一些名花。姜道成不免皱眉,“怎么回事?总让廖二小姐临摹,这不耽误她么?”“哪儿啊。”叶先生连忙解释,“那孩子字画皆精,但是不想张扬。交给过我一些挺出彩的画,但是,您和程大少爷不方便看吧?”姜道成瞪眼,“我们两个难道是藏不住话的人么?”程询接话道:“先生有言在先,我定不会随意与人谈及。”叶先生一笑,转身从书柜里取出几轴画,“既然如此,二位就看看。”先展开来的,是一幅猫蝶图,猫儿憨态可掬,蝴蝶翩然轻盈,花丛妍丽似锦。姜道成长眉上扬,“这丫头,工笔画竟作得这般好。”“这自不必说,水墨其实也不错。”叶先生展开另一幅,“我在她这个年纪,远不及她的功底。”姜道成敛目细看,仔细回想,笑着颔首,“的确。女孩子家,笔力需要常年习练,笔法有无灵气,却是一看便知。”叶先生继续夸赞爱徒:“再有,这孩子棋艺绝佳,认真与我对弈的时候,就没输过。”“……”姜道成多看了说话的人两眼,“难为你了,这也好意思说。”叶先生笑出来,“这有什么难为情的,您棋艺就不是一等一的好,我远不如您,遇见深谙其道的人,能不输么?”师徒两个说笑期间,程询将猫蝶图拿起来,细细看着。的确,她最出彩的原本是工笔,后来是因着他和之后的经历,才潜心于水墨,意在收敛性情,要自己清醒自知。而他是因为她,一度专攻棋艺、苦练工笔,又在很多年里碰都不敢碰,要到最后几年才捡起来。姜道成对徒弟道:“廖大小姐的书画,与同龄的孩子们相较,算得中上。看来看去,她该是心性单纯脆弱之人,如此,你不该教她音律,该让她在书法、水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