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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收了刘家求亲用的十头猪,自然不肯放霍蘩祁就这么坦荡地离开。霍蘩祁扭头,“你们家还有个嫡系的女郎,阿茵姐不是更稀罕那几头猪么。”“胡说八道!”霍茵的脸肿胀得像皮球,“不行,来人哪,将她们母女绑起来。”霍蘩祁横了一眼,“谁敢!”“霍家要是想闹出人命,尽管来!”霍蘩祁这一嗓子比霍茵中气足多了,以至于霍家那俩可怜的下人讷讷不敢动,怔住了望向杨氏。杨氏银牙一咬,“霍蘩祁,你这是什么意思?”霍蘩祁将杨氏的慌乱付之一笑,“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们可没签卖身契。大伯母要闹,那正好,今儿个阿祁方从公堂上下来,是不惧再回去一次的!”杨氏骇然,这辈子她也就是一升斗小民了,想着舒舒坦坦过日子,可没想惹上官家案子,在芙蓉镇的人看来,凡是牵连了府衙官案的必是私德有亏,所以不到紧要关头,芙蓉镇上鸣冤的那面鼓是轻易不敲响的。没想到信口一句真将杨氏唬住了,霍蘩祁心中冷笑,她要是再受人摆布,那么这十多年含辛忍辱都白费了。“娘,我们走。是这家门槛太高,咱们攀不起,跨不过了。”白氏此时全没有了主意,这么多年在霍家养病,一直修养着,旁人都劝她素日里不要胡思乱想,她便果然没有想过离了霍家日子该怎么过,如今事出突然,便有些束手无策了,只得听霍蘩祁的。母女两人相携出门,杨氏与霍茵险些气歪了嘴,霍老大犹如造了大孽般,又气杨氏冲动逼得太过,气霍蘩祁太冲动,又恨自己没本事将白氏留下,只能忍着被杨氏一通臭骂。霍家的后门,木门早已缺损,留下斑斑铜锈。一阵风雷倒下来,乌云如滚墨。顷刻间大雨自云头摇落。第11章心猿霍蘩祁将言诤留的那柄伞飞快地抖起来,雨声如瀑,前路艰难,今日全是为了成全一时意气,走得潇洒利落,“娘,咱们上个月添的大红的床褥还没拿,还有好些衣物……我回去收拾收拾。”她正要转身,白氏握住了她纤细的腕子,“傻孩子,你大伯母就是见不惯咱们吃住他们的,那点儿东西,全当低了债罢,以后也还有得还。娘这些年还存了一点银子,你拿回来的铜板娘也都放着,后来换成了银票,缝在里衣里头,没有遗漏什么了。”白氏思虑周全,便是考虑到,如若杨氏行蛮横之事,她没办法收拾妥当了体面地离开霍家,是以一早将钱换成了银票便于随身携带。霍蘩祁微微仰起脸颊,露出灿烂的笑容,“还是娘亲想得周到。”白氏身子柔弱,但骨架却细长,霍蘩祁一手扶着母亲,一手举着纸伞,还得踮着脚走路,两人一同下阶。连绵的雨打在雨伞上,沿着伞骨涓涓而下,罗袜钗裙瞬间便濡湿了大片,霍蘩祁还将伞都往白氏这边移过来,白氏温柔地笑着将她微凉的小手推过去,“别自个儿淋湿了。”霍蘩祁倔强地抿了抿唇,“娘,我回来之前遇见张叔了,他说愿意腾屋子收容我们两天。”白氏抚她湿漉漉的落在腮边的一绺秀发,笑道:“阿祁,你张叔是个男人,又是鳏夫之身,收容咱们娘儿俩成什么样儿?今日雨下太大了,咱们找个客店住一晚,明日母亲陪着你一起去找地方住。”霍蘩祁心疼又愧疚,“对不起,娘,如果不是我……”白氏替她擦拭脸颊上的雨水,慈和的桃花眼微微上扬,“不是因为你,娘也不能做一点对不住你爹的事。阿祁,娘这一辈子,只爱过你阿爹一个人,宁死也不负他,将来走了,就到墓地里与他团圆……”白氏身子弱,说一阵停一阵,喘一阵咳一阵的,霍蘩祁心疼,恐慌地摁住她的手,不让她再说话了。母女两人撑着一柄伞,沿着小巷的风雨趟过去。路过霍家邻家,一缕悠扬而清澈的琴声在屋舍间辗转回荡。霍蘩祁悄然回眸,红门落了锁,里头蓊蓊郁郁的林子,蔚然灵秀,雨打芭蕉,嘈嘈切切。步微行的十指抚着琴弦,修眉微凝,廊下积水空明,八角亭下的滴雨宛似珠帘。“公子,今日霍小姑同她家里人闹翻了,她带着霍白氏离开了霍家。”言诤看着缁衣峨冠的公子,沉静地拨动五弦琴,不怒亦不动,蹙了蹙眉道,“公子,说句实话,霍小姑这敢爱敢恨的性子,属下倒是很欣赏的。”步微行压住琴弦,流畅低沉的清音骤然而止,他微微偏头,声音如冷雨泠泠:“你动心了?”言诤骇了一跳,讷讷道:“没有的事儿,绝没有,绝没有,属下在银陵……”言诤在银陵是风流少年,闯过鸿都门,坠过温柔乡,他心里有个女人珍藏着无人不知,步微行并不疑心他对一个没长开的小姑动心,只是,“你留意她,难道是为了孤?”言诤傻笑了一下,搔搔后脑勺。然后便听到步微行冰冷的屑笑声传来,雨声绵密,这冷笑却如此清晰。他怔了怔,步微行沉下黑眸,“神棍之言,你也信?”“不不不、不信,”言诤连忙摆手,把这事撇干净,见步微行已经起了身要下台阶,言诤赶忙去拾地上横斜摆着的竹骨伞,轻手轻脚地跟在步微行后头,用微含埋怨的口吻道,“殿下,是你没察觉,你对霍小姑很不同么。”步微行脚步一滞。言诤叹气道:“殿下,言诤跟着您不是一年两年了……”“两年半。”“……是,两年半,”言诤歪了歪脑袋,又道,“殿下,因为跟您时间久了,才会知道,霍小姑的性子,很对您的胃口?”步微行不动,身前一派萧疏的竹林,沾湿了连绵春雨,多情地婆娑摇曳。言诤在身后看不清步微行的脸色,但也偷偷弯唇,笑了一下,又道:“殿下,您明年及冠,那时候,嗯……这些事您就算不想考虑,可是到了年纪,会不由自主地……”“荒唐。”言诤被这冰冷的一声喝得立马挺直腰背立好。他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一贯仪容严整肃然的太子殿下闯入了风雨里,连伞都忘记了。不一会儿,步微行便一身湿淋淋地,近乎狼狈地过了长廊上了竹园小径另一头。言诤幽幽叹气。他们殿下表面上是冰山雪地,可说穿了也不过十几岁的少年而已,言诤歪了歪头,将雨伞拾了起来。殿下对霍小姑关照,说是动心了言诤是信的,但说是喜欢上了,他却不信了,这么倔强可爱的小女郎,要是以后跟着白氏漂泊流落,怪可怜的,能帮就帮罢。言诤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