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2 八阵图和先天大阵
在郓城等了四五日,却始终不见来者,童贯也是等得有些窝火了,想那汴京多少大事等着他回去处理,却在这里与一堆江湖人士浪费时间。 此前既故意将消息泄露给宋江,便是有预测过对方会识破郓城的陷阱,但无论是麾下军师还是那摩尼教尊者陆仙芝,均是算定以那些江湖草莽的性子,即便识破,也必会选择前来一搏才对…… 此时帅帐中并无旁人,童贯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看着陆仙芝拨弄起桌上的龟壳和三枚铜钱。 那铜钱看起来锈迹斑斑,上面镌刻着用篆体所书写的‘半两’二字。 童贯经手过许多古董,对这方面颇有认知,认得这是秦朝时所铸的铜钱,距今已经有些年头了,也难怪如此锈迹斑斑,只是……这种锈迹中明显还隐藏着一股神秘的力量,那些铜锈缝隙处时不时闪过的一抹幽暗绿光,让即便见惯了大风大浪的童贯,亦是不敢多看,总觉那些绿光仿佛有着鬼魅般的生命,望之心悸。 这是摩尼教的六爻卦占卜术,童贯已见过多次,十分灵验。 陆仙芝适才已经卜了一卦了,但却并未直接告诉童贯结果,而是皱着眉头又卜了第二卦,这次的卦象与上次明显不同,让陆仙芝更加眉头紧锁,随即将龟甲与铜钱一收,默念咒语,又再次卜了第三卦。 童贯知他遇到了难事,也不打扰,只静静等待。 又隔了一炷香时间,才听陆仙芝长叹了口气,将龟甲与铜钱往前一推,惊叹道:“厉害、厉害!” “什么厉害?” “林家那谪仙厉害……竟使我三次推算占卜都不得其果。” 童贯面露诧异之色。 陆仙芝的占卜术,他可是十分信服的,当年他能以一个毫无见识的太监身份,掌军力克西夏,乃至在对阵多罗巴之战时,敢将命令他撤军的圣旨直接塞到靴子里,瞒着大军强行出兵,最后收复泗州之地、为大宋开拓三千里疆域,这些也全都是借助了陆仙芝这神算之力的结果。 连那样生死搏杀的大战都能算得分毫不差,可此时仅仅只是推测一下对方有无设伏拦截、设伏在何处,竟然无法推算出来?又说是那林家谪仙之故,难道那林家的谪仙还能改天换命、掌控天道不成?那自己还玩儿个球…… “并非是掌控天道。”陆仙芝笑道:“适才我算的第一卦显示对方会在台前县设伏,但卦象诡变,未知因素太多,因此我又测了第二卦。” “可没想到第二卦却显示其会在菏泽设伏,我便再测第三卦,谁知这次竟变到了PY……连测三卦,三卦皆变,此等怪事,自我学习占卜之术以来还是头一次发生,诡异至极。” “这是何故?” “只因对方也能测算,且其预测占卜之力,更在我之上。”陆仙芝说道:“我算的第一卦,应该便是对方现在的布置,可我既测算出了,心中生疑,便隐隐有了改道菏泽的想法,于是第二卦再算时,对方便也预测到了这一点,因此改为在菏泽设伏,于是我占卜呈现的结果便改到了菏泽,而第三次改到PY设伏也是如此……无论我算出什么,这结果和我们的应对,都会在对方的测算之中,这高一步的测算之力,等若是将我等算死了,因此无论我们选择走哪一条去汴京,都必在对方的算计之中!如此能力,实在厉害!” 童贯听得微微张了张嘴巴,一脸的不敢置信,他自领军以来,仗着陆仙芝之助,向来都是他去算计别人,哪有被别人料敌先机的道理? 此时听闻这林冲如此厉害,竟不禁多了几分担忧:“这便如何是好?” “既是逃不脱对方的算计,那便唯有硬碰硬了。”陆仙芝说道:“便取道台前,此间水路,且如今正处于三月份,天气严寒,大河上便更加难以拦截船只,对方要想设伏,便只能在码头上,选这条路,至少我们可以知道对方的埋伏到底设在哪里,提前预防。” “此前我等将郓城布置为主场,如今却是被对方以守代攻,反逼我们去了他们布置的主场。”童贯说道:“对方林冲、周侗虽尽都是当世顶尖高手,但有尊者与二飞将、八都尉,再加上这五百死士,本太傅倒也不惧,只是那林冲既通晓占卜之术,想必阵法道术也是精通,若也如尊者这般,在那安前码头布置各种法阵,可才真有些麻烦。” 陆仙芝则是微微一笑:“与此人终归会有一战,如今辽金之战已近尾声,金人又野心颇大,若不先安内,恐无力助太傅北伐,迟战不如早战!论占卜算计之术,我不如他,可若是论斗阵法,仙芝还是有这个自信,便使尽浑身解数与他斗这一场。且仙芝替太傅训这五百死士时留有后手,内藏乾坤,倘若真有个万一,亦有兜底,休说他一个地仙,便是真的天仙来了,也得拼他个鱼死网破!” “哈哈,好!”童贯大笑道:“既如此,我这便先派人去台前县打探,即便发现不了其行踪轨迹,至少也将码头的细致情况绘画下来,以供尊者参考。” ……………… 这几日看似风平浪静,发生的事儿却是不少。 武林大会早已散场,各路好汉共六七百人已各自散去,但有不少本就要走汴京的,被柴进邀去他在沧州横海郡的庄园,要取道PY,再去柴进庄园里聚一个英雄小会。 柴进本就是江湖上出了名的财主,乐善好施,对武林中人极其大方,只要是去他庄园,吃喝玩乐不说,少不了临走时还要打发几两银子,因此从者云集,聚起了两百多人。 肯贪墨柴进这点酒菜和赏银的,自不会是什么真英雄真豪杰,但力气却绝对有一把,也无太多个性,方便指使,去了才两天,PY路那边就已传来山洪塌泄,堵了官道的传闻。 定陶知县张权一边上报,一边立刻组织人手去疏通,如此积极的态度,倒是让原本更着急道路疏通的PY城这边选择了先观望,毕竟这脏活累活别人既然愿意干,自己也没道理去抢不是?谁能想到他这一疏通就是整整半个多月…… 周侗和晁盖则是各自领了十几个好手,或是自身的庄客,又或是从武林大会上挑出来的真正豪杰,分散开了,各取途径,绕着路、卡着时间,分批赶去台前县。 当然,对这些大范围聚集起来的人,虽都对其为人品性有过考量,但自是不能直接口称‘诛杀童贯’的,只说是为诛杀一贪官,一来是防止太过惊世骇俗,以致麾下人心不稳,消息泄露;二来也是给他们先做个铺垫,若是敢杀官的,那到时候等知道杀的是童贯时,只需气氛带动下把心一横,也就没什么心理障碍了。 其三便是汴京城了。 那飞鹤传书之术,公孙胜教了林书航,林书航则是留了数百只纸鹤在定王府中。 这时代又没有电话,纸鹤传书虽有诸多弊端,比如速度相对电话肯定很慢,要想从汴京传讯到目前所在的台前县,差不多得要半天时间,只能胜过六百里加急。 再比如有可能被道门中人中途拦截、又或是改换讯息,就像此前公孙胜给自己的传书,便是童贯身边的道家高人模仿出来的,完全可以以假乱真,根本就无法查验。 只是,对林书航这种了解过二战电报密码战的人而言,给这纸鹤传书设置一些只有彼此看得懂的密码却是全无问题。 出发前早就已经将三套特殊的文字密码抄送给赵恒了,只要赵恒没死、没被人控制、没被人抄家搜出这密码来,那两人间的传讯真假,自己自然是一看便知。 此时已是在台前县蹲守的第六天,而据赵恒今天刚传来的消息,他早晨时已按与林书航约好的时间,将公孙胜此前拦截的蔡京手书交到了徽宗手里。 蔡京的字迹,徽宗自然是认识的,看到这最信任、且刚刚才骗取了他几滴眼泪的臣子兼亲家,居然勾结手握重兵的重臣,密谋兵变,差点没把徽宗的心肝脾肺肾都给一起气炸裂了。 只是听赵恒说起林冲打算在郓城截杀童贯的事情后,暂且将这一腔怒火给压了下去,并未立刻对蔡党动手,用徽宗的话来说,手握重兵的童贯既是蔡党一伙,那在解除童贯的兵权之前,就绝不能轻易打草惊蛇。 理由上是成立的,赵恒也信了他爹,但这种事,林书航只一眼便看得出徽宗的别有用心。 宋徽宗现在固然是站在赵恒和他林书航这边的,毕竟林书航手握着他长生不老的密码,是他距离永生最近的一次机会,说什么都不会轻易放弃。 因此,倘若林冲果真杀了童贯这吃里扒外的东西,那他一纸圣旨便可直接将蔡京一家满门抄斩,自然是内忧外患一并解决,皆大欢喜。 可徽宗毕竟知道童贯身边高手无数,若是林冲反被童贯所杀,那他就大可将这所有事都推得一干二净,顺便顺从童贯蔡京之意,选赵楷作太子,甚至连同赵恒这个皇长子都可以直接抛弃掉,如此虽无法再修仙求得长生不老,但至少还可以哄着蔡京童贯,继续当他的清闲皇帝,乃至寿终正寝那天,也不失为得了一世富贵荣华。 坦白说,林书航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错,人总是会为自己考虑的,成王败寇、物竞天择,如此而已。 台前县码头,第六日…… 台前县的这码头并不大,可同时停靠七八条官船的规模,更多的则都是些靠水吃饭的渔民小船。 其知县是个贪财的,被史进打着富商的名号塞了些金银,当天便轻轻松松包下了这码头和那几条官船半个月时间,也无官差来查,以便林书航作各种布置。 按照林书航原本的意思,是想要在江河中设伏的,阵法既可以布置于岸上,自然也可以布置于水中,而若是能在水中借助黄河本身之力,杀敌效果必然更好。 但到得这码头后才发现河水实在太湍急了些,他虽可仗着灵元浑厚强行沉入河底,但此处河床流沙遍地,似豆子这类通灵媒介根本就无法将之固定在某处,倒是可以用竹子布阵,将通灵的豆子塞到竹筒中,然后将竹筒深插于水底,但此间周边并无竹林,一时间根本就找不到那么多竹子,定制铁管或木管之类,时间上已经是来不及了,因此最后还是只能改在陆地上设伏。 但也做了巧妙安排,前后共布了两座大阵。 在码头内部布置的是诸葛亮的八阵图,此阵气势惊人,且并未藏着掖着,直接便是激活状态,懂行的行家一眼便可看出。 这是故意用来诱敌的,真正的杀招则是在码头前方的一截入口官道上,布下的则是伏羲六十四卦先天大阵,共有4096种变化,只故意将乾卦空置,以至阵不能成,以作隐蔽。 虽说这半成品的先天大阵仍旧会有一些灵气暗流涌动,但在内部八阵图的遮掩下,便已经很难看得出来了…… 阵法只是第一关,对方既有道门高人,想要凭借这陷阱阵法便将童贯直接诛杀显然有点太过理想化,但至少也能让敌人伤筋动骨。 真正的杀着,则是早已按方位隐藏在附近房舍中的武松、鲁智深、周侗、王进这四大武圣,以及如晁盖等少数几位武王,并史进之流的二十几位武将。 而在这官道的最正前方,则只有两人,林书航与岳飞。 显然彼此都已经知道了对方的存在,林书航连八阵图都直接明亮出来,自是不用再装着此间空无一人的样子。 说不上什么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只是这位置中正,能看清楚外面先天大阵范围内的所有一切,方便cao控阵法而已。 林书航在那八阵图的正中央摆上了一张八仙桌,焚香泡茶,以作消遣,一副等候着童贯大驾光临的样子,岳飞则是抱着个竹筒站在他旁边。 只听林书航一边泡茶,一边淡淡的说道:“师弟,所谓乾为天、兑为泽,离为火、震为雷,巽为风、坎为水,艮为山、坤为地,从一生二、从四生八、从八生六十四也,便是顺数,反之则是逆数,顺数是流通门,逆数便是杀着灭门。” 这几日,岳飞每天都在跟着林书航学习阵法,这可是周侗无法教他的东西,岳飞悟性十足,对此极有兴趣,进步也是神速,只这短短几天时间,已将六十四卦方圆图的各种变化记了个滚瓜烂熟。 今日之战,林书航知道自己必须出手,那届时掌控这先天法阵的,便只能是岳飞了,此时也是在给岳飞做最后讲解。 “风火雷泽此四逆阵威力最大,相互结合时威力更甚之,若能三门合一,便是天仙来了也得掉一层皮,天水山地则是辅助之阵,幻境、心魔,对四杀阵亦有加持,只有善于利用活用,才能将整座阵法的威力调配到最大化的境界……” 岳飞全神贯注的听着,不停的点头。 原以为这世间,他师父周侗便是最正直、武艺最强、学识见闻也最广的老师了,可没想到这几日相处下来,他对自己这位师兄简直已经是佩服到了快五体投地的地步。 这位师兄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其实力更是已经到了深不可测的地步,更难得的是,还有这一腔为国为民的壮志热血,对这个世界也充满了期待与希望,这与师父周侗那种略带悲观和消极的性格可是完全不同的。 再看看此时,即将诛杀童贯这大宋眼下最大的权臣,休说其他人了,便连他这一向自诩强大的心脏,此时也不禁有些狂跳不已,可师兄却是真正的气定神闲,全程并无半分紧张之色,光这心态,岳飞觉得自己就算拍马也追不上。 其实何止是岳飞,连同此时藏在周围房舍中的周侗、武松、鲁智深、晁盖等人,也都是一个个的禁不住手心冒汗,斗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滑落下去。 大战前的等待是最熬人的,何况对方还是当今太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童贯! 不论胜负结果如何,光想想这件事本身,都已经足以调动起他们身体的每一根神经,让他们紧张了。 还好有个窗户外那坐在大路中间气定神闲的林冲,不知为何,那种自骨子里透出来的淡定,就仿佛像是一首镇魂安神曲一样,似乎只要看他几眼,紧张的情绪就会不由自主的得到些许缓解。 岳飞悄悄掐着自己的手掌,让内心强自镇定下来,聚精会神的听着师兄所说的每一个字,咀嚼着师兄传授的每一个细节,刚有些体会间,突听师兄停了口。 林书航抬头看向前方远处,脸上终于挂起一丝淡淡的微笑。 “他们来了。”君莫令的我的因果模拟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