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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非不懂洒脱,只是无力去追寻它。就像她用掺了很多水的颜料画出微笑着的母亲,似乎整个世界只剩下她和色彩。这一年的冬天,柿子的母亲过世,父亲带着柿子搬回了原来的小城市继续开杂货店,柿子从大城市的学校退学了。不久后,留在大城市的阿海考上了大学,前往她父母心仪的专业,准备成为一名医生。离别之前,她们合作绘制了一副巨大的水彩画。绘画是她们心底相通的最本真的语言,她也希望绘画能成为她困窘生活中的唯一希望——在她用水彩一笔一划地勾勒风景时,她的心里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起远在另一座城市的那个友人。她原以为,自己的生活会这样一直平静地持续下去。但是,她错了。一切都是从一位不速之客的到来开始的。“这画儿是谁画的?”“是我女儿,客人。”“哦……她今年多大?”“十九岁。”这幅画被偶然前来小城市写生的某个美术教授看到了,他对它惊叹不已,认定它是百年一遇的杰作。他喜欢这画,柿子听到他问出第一句的时候就产生了某种错觉——和她遇到阿海时的场景十分相似。柿子误以为这个男人也能成为自己的知己。“真年轻啊……我可以买下它吗?3000元怎么样?如果不够的话,5000?”“不必了,先生。”柿子插嘴道,“要是您喜欢的话,这画可以免费送给您。”在她说出这些话时,父亲一脸惊惧地瞪了她一眼。家里的收入一日不如一日,她好不容易能靠画画赚钱,却在生意即将谈成之际、主动提出将它免费赠送给一个陌生人,这行为不是蠢就是坏!教授却摇了摇头。“不,不,不,我相信一副好的作品值得它应有的价格。我需要为自己的认可提供证明,你需要对得起自己付出的劳动。”教授和颜悦色地说,“这里是5000元的现金,我身上没带更多了,如果还想加价,我可以用信用卡支付给你。”“……这样就好,先生。”柿子感动不已。有人认可了她的努力,而且这个人还如此的心地善良,她想做些什么来回报他。于是她成了他的学生。用他给的5000元现金,她远赴首都,报考了他任教的枝红叶艺术大学,并且成功获得了丰厚的新生奖学金——这意味着她可以不依靠家里的支持就在画画的路上继续走下去。柿子很满足,她想这就是上天对自己的宽恕。温和的教授常常对她进行单独授课,指出她画中的优缺点,并给她讲授她听不太懂的理论知识。她是他的得意门生。可是,哪怕再逼真的美梦,也总有破碎的一天。在当地举办的国际艺术展览双年会上,柿子兴高采烈地、贪婪地欣赏着入选的每一幅作品,这里就是她的天堂。走到最里头,是一间带天窗的半球形展厅,这里挂着当年被评选为最优赏的独一无二的佳作。她抬起头,充满期待,嘴角的微笑却在那一瞬间彻底凝滞了。在那儿挂着的不是别的,正是她与阿海合作画出的巨幅水彩画——一只在火焰中伸开双翼的怪鸟,人头禽身,还长有三个生殖器,正在发出不可思议的悲鸣,那幅画里夹杂了她们的追求、梦想、灼痛与现实,普通的躯体无法承载强烈的精神性,所以她们才刻画了这样一只怪物。对于挥动画笔的她们而言,唯一有把握的事是她们正在释放的内心,而不是这个不确定的世界。但是,在画的右下角,白色的小铭牌上刻着的,却是属于教授的印章。还有他的头衔。——枝红叶艺术大学理事长。柿子终于愤怒了。她怒不可遏。她知道在很多艺术界高层人士之间都流传着不成文的小秘密,会把优秀学生的作品据为己有,拿去参加各种各样的活动,节省出自己流连于名利场的时间。但她一心想回报他,所以一次两次他这么做她都觉得那是理所当然的情况,她默许了。她是他的学生,拿着他给的奖学金,即使真的心怀不满,也无力反抗。但是这一次他却触及了她的底线。这幅画。只有这幅画,她绝对不容许他冠上自己的名字。那不是她一个人的作品,是阿海和她的友情的象征。而且现在的她再也画不出那样轰轰烈烈的色彩了。那是一座纪念碑,一段历史,一处过去记忆的坟墓……那是她的灵魂。她试图平静下来,走到他的办公室,和教授商量能不能取下那幅画。但对于位高权重的教授而言,一副冠着自己名号的、被作为最优赏展出的作品在展览正式开始好几天之后还要突然宣布撤展,简直就是在侮辱他的人格。他生硬地拒绝了她。柿子却无法退让,高声威胁他如果不这么做就要把他过去“谎画”的经历公之于众。在他的作品里,有好大一部分都是她画出来的,再不济也是她加工过的最终稿,一旦她把这件事宣扬出去,他的政治地位就完蛋了。第四十三章登峰造极的空欢喜她的威胁十分有效。教授有些慌了神,先是好声好气地安抚她“一定会撤展”,然后却趁她不备,雇了几个黑社会的混混埋伏在她回宿舍的必经之路上,勒令他们拿刀划伤了她的眼睛。一切都发生得那么突然,她来不及做出反应。而他们的行动又毫无怜悯之心,明显是经过充分准备的预谋。“啊——啊啊啊啊啊……”刀尖刺进眼球的刹那,柿子痛得牙齿都在打战。她松开手,扔掉了手里的速写本,跪在地上,死命捂着自己的脸。她宁肯心脏被人捅穿,也不想失去自己的眼睛:一想到以后再也无法画画,她就害怕得无法呼吸,连肺都开始阵痛。强烈的疼痛让她的神经飞速运转,眼前一片黑暗,手上全是血的味道,她感到自己仿佛身处地狱之中。那些小混混似乎不打算就此放过她。他们还要拿刀上来砍刺。他们这是想要她的命!她做错了什么吗?她只是想在这个污浊的世界里寻找属于自己的最后一片净土而已!他是她的恩人,但不是她的上帝!她不断的退让,换来的却是那个人的肆意报复——柿子觉得自己快要发疯了。“我……无法……原谅他……”她紧紧抱着自己的头,指甲刺进了皮肤,但这轻微的痛感与眼球里的剧痛相比简直不值一提。他们扑了上来。她的情绪堆积到了最高点。“——为什么?!”她发出了一声怒吼。出生在一个贫寒的家庭,母亲早逝,父亲对自己的成长不闻不问,眼中只有钱,唯一的友人无法陪伴在自己身边,连画画的权利都快要被剥夺,而那个男人,那个将她带去美术界的皮笑rou不笑的男人却在给了她最明媚的希望之后、又格外残忍地、亲手将这希望毁灭了。她的大脑在嗡嗡作响。如果她死了,她打定主意要变成恶鬼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