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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道观里躺着。那日我在宫中偶遇迟女冠,她央我为她弟弟看病。她祖父是我当年恩科主考,从前对我也颇多指点,我敬他如师,如今那孩子危在旦夕,我怎能不管?那日我去替他看了病,有些疑难,这两日有空便在太医院里查找医书,也在与太医辩症。”“你的脑子里,都在给我想着何物?”嘉芙呆住了,抬头望他,唇瓣微张。“今日我想到了一个疗方,但有一味药,不确定太医院里是否有藏,因那药外来,又不易保存,是我少年时从大食医师那里得过的,我见你母亲依依不舍,便叫你再留些时候,我先去太医院查问。未时末,我去你家接你,岳母说你回了,我便也回,到了,门房说你回来在门口站了一站,便又上车走了,也没说去哪里。我起先以为你又回了家,再过去,怕万一你不在,徒惹岳母担忧,便假托你丢了样东西在家,叫人进去拿,出来说没有,这才知道你也没回家!你可知道,我叫了几个五军都督府属卫兄弟,暗暗找了几个去处,最后自己想到了,才找去道观?”他的声音并不高,但语气,越来越是严厉。嘉芙又羞又愧,面红耳赤,慢慢耷下脑袋,一动不动。屋中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裴右安仿佛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恼火,双手背后,在她面前踱了几个来回,最后停下,慢慢吐出一口气,再开口,语调已是平静了,只听他道:“罢了,你无事就好。下回再不要做这种蠢不可及之事。我去书房了。”说完,转身往外而去。刘嬷嬷和檀香等人候立在廊下,见门被打开,一道人影出来,忙迎上去,叫了声“大爷”。裴右安抬手,挡了挡额,转身往书房去了,脚步声渐渐远去。嘉芙眼睁睁看着他背影出门,呆呆地立在原地,动弹不得,没片刻,听到刘嬷嬷和檀香进来的步声,慌忙转身,逼回就要掉下的眼泪,坐回到梳妆台前,假意整理着方才被扯乱的发髻。刘嬷嬷和檀香方才人在廊下,隐隐听到屋里传出大爷起起伏伏的说话声,自然,并没听清楚他到底在说什么,但结合晌午后的事,虽还一头雾水,却也猜到两人怕是起了不快,等大爷出来往书房去了,入内,见嘉芙坐在梳妆台前,背对着,自己抬了两手,正在整理满头秀发,檀香忙上去,正要帮她,却听她道:“这里不用你们了,出去吧。”两人对望一眼。“出去吧。有事我会叫你们。”她提了提声音,头也未回。刘嬷嬷和檀香只好退了出去。嘉芙一手撑额,另手捡起方才被自己丢了一桌的首饰。一只一只地放回匣里,又取了只梳子,慢慢地梳通方才被扯的打结的长发,默默坐了片刻,终于起身,唤入檀香,洗了个脸,梳了个简单发髻,将长发清爽束起,最后换了身家常衣裳。刘嬷嬷转身:“还没吃晚饭呢。我去小厨房瞧瞧,拿几样便菜过来。”嘉芙道:“我自己去吧。”……书房门扉里透出灯光,嘉芙提着食盒,来到门口,叩了下虚掩的门,跟着轻轻推开。裴右安坐在案后,正提笔而书,抬起视线,看了过来。额前伤口已经止血。嘉芙慢慢走了进去,停在他的桌前。“何事?”嘉芙轻声道:“你还没吃晚饭吧?应被我气都气饱腹了。方才我去了小厨房,拣了几样便菜和饭过来,都热过。见有现成泡好的雪耳,又做了个雪耳芋奶羹。我记得以前你说过,可以多加一勺蜂蜜的,我便加了两勺……”裴右安停笔。嘉芙垂睫。“是我错了……错想了你,也错想了迟女冠。你教训我是应该的,但不要气饿坏了自己。食盒我放下了,你要是饿了,多少吃些……”嘉芙将食盒放在桌案一角,转身低头离去。“你吃了没?”嘉芙走到门口时,听到身后忽然传来他的声音,脚步停下,慢慢转头,见他望着自己,咬唇,摇了摇头。“一道吃吧。这么多,我也吃不完。”他道。嘉芙一愣,随即双眸立刻一亮,点头道:“好。”转过身,飞快回来,打开食盒盖子,将里面烧笋鹅、江南蒿笋、海白菜,一碗鸡醢汤,并一大碗饭摆好,又飞快地到了门口,叫檀香再取一副碗筷。碗筷很快送到。裴右安大约确实有些饿了,不再说话,过来和嘉芙一道吃起了饭。嘉芙见他很快吃完了,道:“我饱了。你要是没饱的话,叫人再送些饭来。”裴右安道:“不是还有雪耳芋奶羹吗?吃了就差不多了。”嘉芙露出笑容,忙端出羹盅,打开盖子,散着微微热气,正好可以入口。嘉芙将羹盅推到他面前。裴右安道:“我吃不完这么多。你先吃些,剩下我再吃。”他语气自然,嘉芙听了,脸却悄悄一热,轻声道:“要么我再去拿个小碗,分出来吧……”“不必了。你先吃,无妨。”嘉芙心里慢慢地甜了起来,轻轻嗯了一声,拿了调羹,舀着,送到嘴边,一口一口地吃了起来。隔雾海棠,灯下美人,洗去脂粉的一张清水芙蓉面庞,比之白日别有一番动人。裴右安并不是有意的,视线却禁不住,落在了她张开吃着雪耳奶羹的嘴唇之上。樱唇鲜润,泛着一层诱人的釉泽,像朵半绽半闭饱含花蜜的花骨朵,诱人想探尝其中滋味,方吃进了一勺奶羹,唇瓣便沾了层晶莹乳白,一点粉嫩舌尖从口底伸了出来,舔了下唇瓣,还没看清楚,便又缩了回去。裴右安忽一阵口干舌燥,下似隐有反应,立刻移开视线。嘉芙却分毫不觉,数着吃了几口,将剩下的推到他的面前,道:“大表哥,我吃饱了,剩下你吃吧。”裴右安没再看她,只手端了起来,几口便吃光,放下道:“我也饱了。我还有些事,稍晚些回。你先去睡吧,不要等我了。”嘉芙见他说完,便转过了身,坐回到案后,不敢再强留,怕惹他生厌,哦了一声,收拾了碗筷,放回食盒,提着出去。“大表哥,不要太晚了,早些回房睡觉。”临出门,她回头,又道。裴右安抬眼望她,颔首微微一笑。第47章书房一角,多宝槅中,铜壶滴漏点滴不绝,犹如一束檐头落下的春夜细雨,滴滴答答,声声催人。裴右安习惯晚睡,深夜书房也一向是他静心之所。但此刻,他却渐渐神思不定,想起那女子离开前回眸一望的叮嘱,抬眼,再次看了眼滴漏。铜壶里的浮舟升到亥时了。这辰点于旁人而言,自然算晚,但离他惯常的就寝时间,却还早。